第353章 夢想

面對丁寧久違的笑容，她的心跳保持著如這個季節天氣般舒緩的平和，心情也有如窗外那一碧如洗的天空，澄澈安寧。

時間確實是最好的解藥。

是時間讓她明白，她其實從來沒和丁寧有多親近。她從一開始扮演的，就是一個默默旁觀，只能將故事發生在心底的角色。

雖然，有段時光，她的確幸運地走到了丁寧的身邊，可她沒能走進他的心里，沒能將一個人的心動，變成兩個人相視而笑的心跳。

也是時間讓她明白，她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她不甘的掙扎。

那些她一度用來勉勵自己的理想和堅持，實際上，都是她苦苦流連的不愿放手。

不過現在，都過去了。

雖然很難說已經徹底放下，但她看清楚了自己，也看清楚了現實，于是不再心存僥幸。

“好久不見。”

心境的變化，帶動的是由內而外的蛻變。當顧兮推門而入的那刻，丁寧面上雖然鎮定如常，語氣也是醞釀好的云淡風輕，心里卻是驚詫萬分。

是的，他此刻看到的顧兮，已然和他記憶中如陽光般干凈粲爛的明媚少女截然不同。

她一向飄散在肩后的長發，被燙成了小波浪，舒卷于胸前。

曾經毫無修飾，最多只是淡妝的臉頰，也被惹眼的小煙熏，抹去了往昔的素凈。

她的衣著，不再是學院風的牛仔背帶和涂鴉衛衣，也不再是淑女風的碎花長裙，而是尋常人難以駕馭的茶色線衫、高腰修身鉛筆裙和玫色披肩風衣外套。

就連之前恰好到他肩膀的身高，也被及膝的高筒皮靴，襯得更為高挑。

如果說往昔的顧兮是一位青春明朗的學院少女，那么現在，她就像那些時尚雜志封面上的摩登女郎，明麗且魅惑，走到街上，一定會讓很多人屢屢回首，過目不忘。

“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啊，看來沒少在國外接受國際時尚的洗禮。”面對顧兮判若兩人的改變，丁寧不由地打趣了一句。

“那是。”顧兮心情輕松地走到沙發前坐下：“你也變了不少，我都能看出有點奶爸的樣了。”

“有嗎？”丁寧故作詫異道。

“有，變老了。”顧兮莞爾笑道。

連談吐的口吻都變隨意了，確實改變了不少啊。暗暗想著，丁寧道：“你這就傷人了，怎么能說人變老了。”

“好吧，我道歉。”顧兮俏皮地抿了抿嘴，隨即凝視著丁寧，正色道：“應該說，是你變得更成熟了。”

“你也是。”不自覺地避開顧兮的目光，丁寧笑了笑：“怎么樣，這幾個月過得還不錯嗎？”

“挺好的。”

“你爸和你媽呢？關系還緊張么？”丁寧頓了頓，問道。

“哎，別提了。”顧兮郁悶地擺了擺手：“剛回來第一天就吵架了。”

“怎么說？”丁寧蹙眉道。

“我媽不是帶了一堆東西回來嗎，也沒及時收拾好。我爸就看不慣，說了一句。然后，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唉”，顧兮輕嘆了口氣：“不提了，反正我也習慣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在這事上，拿不出什么建議，也幫不了什么忙，還是別摻和的好，丁寧轉移話題道：“好吧，不提了。你這次回來，應該是為了恭喜我當爹的吧？”

“哈對，都沒恭喜你呢，恭喜恭喜啊。”雖說已經放下了很多，但真正當面笑著沖丁寧抱拳祝賀，顧兮還是發現自己的心情有些微澀。

“謝謝。”丁寧支嘴一笑：“接下來呢，有什么打算？繼續環球旅行？”

“暫時不了。先把接下來的考試搞定，怎么都得把畢業證混到手吧。”

“是，畢業證最重要。然后呢？”

然后？

該面對的現實，終究還是要面對啊。顧兮低頭稍一沉默，隨后抬頭隙笑，看向丁寧道：“這段日子，非常感謝你的支持和幫助。”

顧兮低沉下去的語氣，讓丁寧猜測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心情驀地一沉，無力做出更多的回應，丁寧只能輕聲“嗯”了一聲，以示回應。

這聲低沉的“嗯”，就像一塊墜落的磐石般，直往顧兮心里下沉。

所有深埋于心底的往事，都似乎要隨著這塊墜石落地產生的激蕩，按捺不住地往上翻涌，顧兮再難支撐臉上的笑容。

也不敢再直視丁寧的目光，顧兮微微低下頭，緩緩開口道：“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我發現自己是一個挺沒有理想的人。沒什么喜歡的職業，也沒什么特別的向往。我唯一的夢想，大概就是想要一個和睦溫馨的家庭。所以，恐怕我不能留在公司里了，我可能會進爸爸的公司，把更多的時間交給家人。”

顧兮表達得非常明白，也很直接，雖說背離了他所愿，丁寧本有些煩郁的心緒，反而平靜下來。

是的，對所有人來說，這其實都是最好的結局。

顧兮可以繼續挽救她的家庭，他也無需再為顧兮的存在而煩惱。

狗仔們不會再咬著他和顧兮的緋聞不放，胖迪也會徹底安心。

所有的紛擾，都會隨之宣告結束，所有的糾纏，也都會分清各自的脈絡，互不相干地往下延伸。

這很好，他應該成全。

事實上，他也已經做好了迎接如此結局的準備，盡管有那么點點的惋惜和不舍。

“我猜到了。”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丁寧拉開抽屜，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合同，遞向顧兮道：“這是你的簽約合同，現在我把它交還給你，感謝你這段時間來為公司的付出和努力。”

“也感謝”，凝視著顧兮微光爍動的眼眸，丁寧的語速情不自禁地放慢了些：“你之前對我的照顧。”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淚，都讓人感動。”

“但愿你以后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

這一刻，丁寧莫名想起了人間的歌詞，這是一首他真心想要送給顧兮的歌，想要送給以前的顧兮，也想要送給現在顧兮，更想要送給未來的顧兮。

“不用謝，互相幫助。以后有機會，也請多關照，你畢竟還是我爸公司的代言人呢。”強忍著眼眶間蠢蠢欲動的酸楚，顧兮笑著站起身。

在邁步走向丁寧之前，有那么一瞬間，她想告訴丁寧，其實她是有夢想的，那就是和最愛的人攜手共老。

可惜，夢想終歸只是夢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