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劍心通明

天下烽煙四起，朝廷不是沒有一戰之力，可是也僅僅只是一戰之力了。

而且，舉國之力，最多也只能支撐三個月的時間。

天下，還是蒙古人的天下，可是他們實際主宰的地方，已經越來越少。

脫脫是元朝少有的良相，才學眼光都非同凡俗，可是也僅此而已了。

大廈將傾，他竭盡全力，也做不到力挽狂瀾。

因為此刻，張士誠盡得人心。

天下苦元久矣。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張士誠守住了他的地盤。

他并沒有打敗脫脫，更沒有戰勝脫脫，可是脫脫的百萬元軍，不戰自潰。

他們耗不起了。

朝廷也沒有能力再陪他們耗了。

天下，自此進入群雄逐鹿的階段。朝廷則是茍延殘喘，卻再無力鎮壓各地的義軍。

反元大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可是作為這一場戰爭中的絕對功臣，周芷若卻并不開心，甚至十分惱怒。

終南山，帝踏峰。

周芷若在練劍，可是才練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就練不下去了。

她的心亂了。

《慈航劍典》，首重心靈修為，心亂了，劍的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

“發生了什么事情？你居然都靜不下心來了？”趙昊皺眉道。

周芷若收劍而立，來到趙昊的身邊，深吸了一口氣，道：“脫脫大軍崩潰，元兵人人自危，我向張士誠建議乘勝追擊，即便不能趁此機會滅了元廷，至少也徹底消滅朝廷的有生力量，讓朝廷真正的無兵可用。”

“張士誠拒絕了你的建議。”趙昊了然道。

周芷若點點頭，吐出一口悶氣。道：“明明再進一步就可用竟全功。可是張士誠忙著犒賞三軍，忙著宴請賓客，忙著看他門下的那些文士進獻的歌功頌德的文章，就是沒有時間來聽我說這個建議。”

“今非昔比。三個月前，張士誠求著你幫忙。現如今他一躍成為天下間最強大的諸侯，剛剛統領群雄擊敗百萬元軍，正是心氣最高的時候。現在的張士誠。不想見你理所當然。”趙昊并不奇怪發生這樣的事情。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這種事情從前經常發生。以后也肯定會經常發生，永遠不可能斷絕。

“你說的我都知道，只是我沒有想到。一個人想要變化，居然會這么快。就在我動身離開張士誠駐地的時候。張士誠已經準備要稱帝了。”周芷若搖頭道。

“果然，終究還是一個付不起的阿斗，張士誠。注定只能夠成為帝路上的伏尸。”趙昊道。

“離開張士誠那里，我又先后去了陳友諒和朱元璋之處，想要說服這兩個人出兵滅掉殘余的元軍，消除隱患。事實上，剛剛經歷一場大戰的張士誠，實力已經不及韜光養晦的陳友諒和朱元璋。這兩人目光深遠，我還存著一份希望能夠說服他們，可是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了。”周芷若自嘲道。

“陳友諒和朱元璋都是梟雄心性，行事向來以利益為先，像追殺元軍這種吃力不討好、還損傷自己實力的事情，這兩個人是不會做的，至少在他們平定天下之前是不會做的。可惜，什么事情都想著平定天下以后再做，也不想想，人家會給你這個機會嗎？”趙昊譏諷道。

朱元璋立國之后，對退回草原的蒙古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重兵布防。

朱棣登上皇位之后，更是多次遠征漠北。

可惜，土木堡之變，依然成為了大明的轉折點，從此大明每況愈下，再沒有回天之力。

大明江山、朱家皇朝，最終還是為了朱元璋的自私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當然，在趙昊看來，即便是朱元璋知道日后會發生的一切，依然會如此選擇。

因為他是一個絕對的利己主義者。

“趙昊，你說的不錯，張士誠太富，陳友諒太桀，這都會成為他們失敗的關鍵因素，我現在無比清楚的感受到了這一點。”周芷若道。

“陳友諒對你不敬了？”趙昊聲音轉冷。

從周芷若的話中，趙昊聽出了讓他感覺非常不爽的東西。

“陳友諒說，我若是答應做他的皇后，他就愿意出兵剿滅元軍。”周芷若道。

趙昊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冷笑道：“他想要找死，我就成全他。”

周芷若展顏一笑，歡快道：“不用你動手了，我將成昆是陳友諒師父的事情告訴了朱元璋。”

趙昊一怔，隨即恍然，搖頭道：“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樣做的確是更好的報復方式。”

“這三個人我都不喜歡，可是這片土地，已經容不下第四個人再重新崛起折騰了。”周芷若道。

“要做出決定了？”趙昊問道。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嗎？不是我選擇了朱元璋，而是除了朱元璋，根本就沒有其他人選擇。張士誠、陳友諒，兩個廢物而已，觀他們現在的言行舉止，還沒有得到天下，就已經如此肆無忌憚了，真正的得到天下，又怎會造福蒼生。朱元璋縱然刻薄寡恩，自私自利，但是終究不失為一世之雄。未來不管他如何的過河拆橋，想必至少會懂得愛民如子。真能如此，也便足夠了。”周芷若道。

她的神色堅定，顯然已經下定決心。

“芷若，你比從前更加成熟了。”趙昊贊嘆道。

“最初我只是抱著揚名天下的目的做了慈航靜齋的齋主，想要的不過是和趙敏比肩，讓天下人贊嘆。可是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忽然感覺自己肩上的膽子重了很多。我現在做出的決定，已經可以影響很多人的一生，自然而然的，我便有了責任感，我不能讓那些相信我的人失望。”周芷若道。

“芷若，其實你也是一個好人。你做的事情，別人不知道，還有我看在眼里。”趙昊輕撫周芷若道秀發，沉聲道。

“趙昊，我再給你舞一次劍吧。”周芷若道。

“好啊。”

倚天出鞘，鋒芒盡顯。

但是更勝倚天的鋒芒，卻來自于手持倚天劍的那個女子。

由內而外，劍心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