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緊張氣氛難以形容,救護車的聲音更加讓這份緊張濃了許多,高冷經常在路上看到救護車呼嘯而過。還記得有一次老吊開車出去跟拍,一輛救護車從旁邊飛速開過。
老吊嘆了口氣:“你聽聽,這救護車的聲音真揪心,哎呦哎呦的。”
120急救救護車的警報聲,仔細聽聽真有點這意思,遠遠地響著:哎呦......哎呦......
“還好有交警開道,這路段堵啊。”司機焦急不已,雖然有交警開道,速度還是不夠快,總有人在前面擋住路。
“他媽的這些人是耳聾了嗎?!”司機怒罵了一句,這年頭,開車的人素質參差不齊,在路上總有人堵住生命線,好在高冷在出發的時候就聯系好了交警,用了些人脈關系,他們派了兩輛車。
這是高冷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時間就是生命。
“污物堵住口鼻了。”護士說完后想也沒想,立刻用嘴靠近老吊的口鼻,直接用嘴將臟東西吸了出來,再吐出來。滿滿的都是血還有一些濃鼻涕。醫生以治病救人為天職,每一個醫生護士都是平凡人,在這個崗位都是想救活病人,沒有半絲猶豫的用嘴巴吸出濃鼻涕,兩個女護士一直全力搶救忙得滿頭大汗。
“心跳弱了,呼吸還是不行。”護士看了眼呼吸機,而司機則配合默契,立刻給醫院方打電話,用的免提,另一個護士對著手機開始向在急診室待命的醫生匯報情況。
整個過程,高冷和簡小單都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
老吊就那么閉著眼睛,滿身是血地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老吊,你要撐住。”高冷伸出手握住老吊的一只手,又不敢握緊了,他眼眶濕了,哭什么?又沒死,他想,于是忍著眼淚不掉下來。
心中的悲涼,還有對自己的懊惱如滔滔江水一般彌漫了上來。
他看著命懸一線的老吊,突然想,如果老吊沒有認識自己,他還是那個司機,默默無聞為了生活奔波,哪怕沒什么地位,哪怕吃的不好住的不好,哪又怎樣?!
他起碼有命活著!
現在呢?
現在的老吊在帝都偏遠的地方買了房,有了車,成為了綠色農業公司的老總,星光集團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尊他一聲吊爺,可那又怎樣?
命要是沒了,這些身份有什么用?
“這是個意外,你不用自責。”在一旁的簡小單看出了高冷的懊惱,她連忙伸出手攬住高冷的胳膊輕聲寬慰:“醫院那邊動用關系,這是帝都啊,醫療條件最好的地方,老吊肯定能活。”
車很快就到了醫院,擔架一下去就直奔急救室,人還沒反應過來,急救室的門就關了。
一扇鐵門,里面在和死神搏斗,而關在外面的高冷除了等待,再無其他辦法。
“吊嫂一會就過來。”東幫那邊來了消息,頓了頓后問道:“那老吊的兩個孩子也接過來嗎?一會就放學了。”
高冷坐在手術室門外低著頭看著地板,心中酸楚難以言表,是啊,老吊那一雙兒女怎么辦,老吊的夢想那么簡單,想成為孩子們的英雄,如今卻......
“先接去高總的家里。”簡小單伸出手摸了摸高冷的后背,朝著那人點了點頭說道:“家里有人照顧,吊嫂也可以放心。如果萬一......萬一有點什么事,再接過來也快的。”
說到這里,小單眼圈又紅了,看向了急救室。她在戰場上見過血,見過那些被子彈打中的傷員。老吊這傷勢,是非常嚴重的。而且又被卡了那么十幾分鐘。不要小看這十幾分鐘,每耽誤一分鐘甚至一秒鐘,就往死亡走了一大步。
不多會,吊嫂來了。
“怎......怎么樣,高總,我家老吊怎么樣了。”吊嫂跑到手術室門口趴在門那想往里看,這怎么可能看得到?隨后她轉過身子從懷里掏出一個包,一股腦地掏了出來,兩張銀行卡還有一些現金。
“做手術要錢,我......我不知道哪里交錢。”讓高冷意外的是,吊嫂雖然滿臉慘白可是卻還算頭腦清晰,并沒有那種不邁大門的女人一樣沒主見地大哭大鬧。
“錢我們會處理的。吊哥現在在搶救。”簡小單連忙將吊嫂這一堆東西給收拾好:“這些都是你家里打緊的東西,收好。”
“我家里最打緊最重要的在這急救室里面,這些都無所謂。”吊嫂看著急救室幾個大字,臉慘白慘白的,嘴巴因為剛剛一路奔跑而有些發紫。
“誰是病人家屬。”一個護士從里頭出來面色嚴峻。
“我。”吊嫂一下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高冷和簡小單也跑過過去。
“病危,這些都要簽一下。”護士將資料遞了過來,幾條重要的說了說,無非就是病人危重,手術中很可能直接死亡之類的。
“目前看來除了心臟和大腦,其他腹部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末了,護士的言辭透著一絲惋惜,說道。
吊嫂拿著筆,手抖得厲害,她點了點頭沒說話,只是看著簽字的地方。
“快簽了吧。”護士催促道,里面生死一線,由不得半點耽誤。
吊嫂還是沒簽字,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簡小單連忙伸出手攬住吊嫂的胳膊,只覺得她渾身都控制不住抖得厲害。
“快簽了,在這里。”護士再一次催促道。
吊嫂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抬起頭看了看高冷,那一眼,看得高冷心中就跟被刀子捅了一樣,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膝下還有一兒一女,男人在手術室里危機重重,那種求助的眼神,看一眼就足以心碎。
“我叫什么來著?我叫什么來著?”吊嫂一下哭了,她一手拿著筆一手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在聽到護士那一句句病危之后,吊嫂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一下卡住了。
咚咚咚,沒等旁人反應過來,她將頭猛地往墻壁上砸了兩下,哭了起來:“我男人在里面等著手術呢,我怎么把我自個名字給忘了啊!我叫什么來著?”
突然,她一下想到了什么,手指頭伸到自己嘴巴里一咬,皮開肉綻的,她帶著血按了個手指血印遞給護士。
護士紅了紅眼眶,在手術室見多了生離死別的護士嘆了口氣寬慰道:“我們會盡力的,很多人在簽字的時候都會忘記名字,你再想想。”
話音一落,吊嫂一拍腦袋,名字一下就想起來了,連忙簽了。
護士轉身就走,吊嫂一把拉住。
護士頭也沒回說道:“我們會盡力的,會盡力。”她以為吊嫂要跪,見多了在門口跟醫生下跪的患者了,進了手術室就是治病救人,不需要跪,現在也沒時間看人跪。
“姑娘。”吊嫂拉住護士的衣服:“我家男人是條漢子,哪怕沒呼吸沒心跳,你們也要救,他不會死的,放寬心,該怎么救就怎么救,缺胳膊少腿都沒事,他不會死,我家男人是條漢子,會扛到最后,一定不會死的,一定不要放棄他,沒心跳沒呼吸也不要放棄他!”
護士有些詫異地回過頭看了一眼。
她見多了脆弱的患者家屬,這么肯定而且淡定地說自己男人不會死的,是頭一個。
見過說不會死的,那種都是嚎啕大哭情緒激動的,而吊嫂雖然滿臉慘白,雖然一看就十分緊張,可是眼中對老吊的相信,前所未見。
“嗯。”護士沒再多話,急救室的門再次關了。
吊嫂扶著墻,小單扶著她坐到了門外的凳子上。
“高總,您是高總吧?”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地走了過來,高冷連忙點了點頭遞過去名片,在路上的時候就聯系了這家醫院的高層,這位想必就是高層派過來的,那醫生看了眼名片后說道:“現在患者兩條腿都斷了,四肢是小事,可內臟受傷太嚴重,具體多嚴重還不知道,里面正搶救著呢,我們院的幾個專家也到位了,準備聯合會診。”
高冷動用了能動的所有人脈,王輝那邊找了個合適的人給醫院方致電了一下,醫院看來很是照顧。
聯合會診,這在重大疾病的時候經常會出現,大多數情況是出現在針對一個疑難雜癥,同一家醫院的專家一起開會研究如何診治。
“不好了。”正說著,一個在急救室外層守著的護士從里面跑了出來,急匆匆地往走廊的盡頭那跑去,邊跑邊喊:“快快快!快給.......”護士焦急的聲音消失在了她轉彎進去的醫生辦公室里。
胖子他們帶著幾個星盛集團的兄弟跑了過來,跑得氣喘吁吁的。
“吊哥怎么樣了,怎么樣了!”胖子一下撲到急救室門口想往里看看,扯過一旁的簡小單焦急地問道:“怎么樣了啊,吊爺!吊爺怎么可能出車禍呢?他可是最會開車的!怎么樣了現在?”
這是胖子第一次喊吊哥為‘吊爺’,以前他從來都不喊,除非開玩笑,每次胖子聽到別人叫他‘吊爺’就笑話他‘你算是得了勢了,好家伙,都吊爺了,來,叫我句‘胖爺’。
胖子總說老吊學歷白搭,一個開車的成了老總了,當然是打趣話,胖子這人就這樣,嘴上不服,其實骨子里對老吊極為佩服。
如果命都沒了,要那句‘吊爺’做什么呢?
“高總,我......我問問先。”剛剛和高冷交流的醫生面色有些凝重,那表情,是醫生見多了生離死別后才會有的表情。
那位剛剛狂奔出來的守在急救室外圍的護士,再次跑了過來,醫生將她拉到一邊問了問,最后看向了高冷,目光黯淡了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