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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打開箱子的中隊長臉都變了,他是一個馬賊出身的軍官,已經三十來歲,這一生打家劫舍的事做過不知道有多少回,但眼前擺著十萬兩白銀的事,真是做夢也沒有做到過。
夢想是現實的一種延續,不管多夸張都有脈落可循,大約眼前的所有人都沒有幻想過在自己眼前會出現這么多的銀子,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相當的精采。
“我真沒有想到。”還是這個話最多的軍士長,他道:“原來是叫我們押送這么多銀子。說實在的,我對上頭的胸襟真是服了。”
在場所有的獵騎兵都有相同的表情,他們都似乎是感動要的哭出來的樣子,只是一直以來的秉性和習慣阻止了他們感覺會丟臉的舉動,所以都強忍住了。
現在上頭交給他們的事,就象是叫一群黃鼠狼押送活雞一樣的感覺,一群馬賊,土匪,桿子出身的軍官,叫他們打仗還允許他們保留一部份戰利品,然后突然一下叫他們押送三十萬兩白銀,最少在看到銀子的最早一瞬間,肯定有人動心,并且有了異樣的心思,甚至可能連最初步的計劃都有了。
“你們這幫蠢貨。”張獻忠在一旁笑罵起來:“軍司挑人也是看表現的,你們在商團軍的底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你當軍司高層這么糊涂,隨便找一批人過來就敢叫他們押運幾十萬兩的白銀,他娘的,你們倒是真敢想。”
眾人臉色訕訕的,不過倒是把心放了下來。
轉念一想,果然自己不會真的動歪心思。
家人都安置在和記的核心區,供養的好好的,每天過的不知道有多舒服。當馬賊的日子還沒過去多久,家人擔心受累的模樣在腦海里還很鮮明,要是現在為了這銀子再犯什么錯,不要說要面對和記無休無止的追剿,難以安心享樂,就算是連累到家人這一點,也是眾人萬難接受的結果。
況且在和記幾年,種種軍人教育日積月累,雖然還是有一些難改的積習留存,但骨子里已經是一個很正經的和記軍人了。
桀驁不馴和不守軍紀只是外殼,內心卻是與李從業等老軍人一樣。
“半夜。”張獻忠捋了一下下巴上的短須,相當高興的道:“三百五十來人,五百匹馬,攜帶貨物和輜重一起走。”
獵騎兵們瞪眼道:“說半天了,不知道向哪?”
“先往西走。”張獻忠道:“穿過花馬池,到寧夏鎮,再折往東,到榆林。”
中隊長和軍士們亂七八糟的打著敬禮,然后嘻嘻哈哈的說笑著走了。
一個侍從官忍不住對張獻忠道:“老張,不是對你有意見,咋這獵騎兵這樣漫不經心的,要是壞了事就糟糕了。”
張獻忠哈哈一笑,斜眼睨了對方一眼,說道:“咱老子就一句話,午夜時你再看。”
營地過了七點鐘就徹底停止了喧鬧,將士們不再走動,閑聊,也沒有人聚集在一起啃著干糧喝著水說笑話。
在沙漠里走一天可不是輕省事情,五點鐘宿營已經是極限,趁著天色還亮時將士們把戰馬喂好安置好,然后才輪著自己解下行囊包裹和放好隨身攜帶的武器彈藥,接下來才是自己喝水,就著干肉條吃餅子,恢復體能。
在這個過程中將士們可以隨意走動,閑聊說笑話,恢復體力的同時也是給緊張的精神做一下放松。
商團軍的戰事無往不利,沒有打敗仗的時候,現在的將士們已經堅信自己是當世的第一強軍,不管是北虜還是東虜都是包打,就算是大明邊軍也沒有辦法與商團軍相比。
就算如此,當每一個士兵身為個體走上戰場的時候,不可避免的還是會緊張和害怕。
這是人類的天性,知道什么事兒可能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時候,這種情緒就避免不了。哪怕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也只是把這種情緒壓制下去,或是隱藏起來,不叫人發現,經驗再老到的軍士長,臨戰之前總會變得有些暴燥或是多話,這就是情緒的體現。
還好軍士長們可以控制自己,并且能如琴匠調理琴弦一樣,慢慢的把自己的部下調整到比較正常的范圍之內。
到了七點過后,竄帳篷說話閑聊的人就少了,有一些人點著燈在帳篷里看書,有人已經睡著,開始鼾聲大作。
到了十一點時,第一輪值班的將士已經下值,打著呵欠與接班的人做著交接,他們這時候可以回帳篷倒頭就睡,比睡了兩個時辰起來值班的人反而要輕松一些。
在這個時候,獵騎兵們在營地里穿行著。
更多的戰馬已經在營地外等候了,一部份獵騎兵在外管理著戰馬。
由于精通騎術和幾年間一直在草原上打仗,甚至有不少獵騎兵是蒙古甲兵或是馬賊出身,他們可以很輕松的一個人照顧好幾匹戰馬,而不必擔心馬匹走散跑開。
他們都很擅長安撫馬匹的情緒,知道馬兒想要什么,可以很輕松的用幾個動作就能叫馬匹安靜下來。
現在獵騎兵們牽引過來的多半是挽馬,也就是沒有經過戰馬訓練,或是資質不夠格的壯年馬。
不是每匹馬都可以成為戰馬的,身高和體能是硬標準,然后還有能接受訓練的程度。受過訓練的戰馬和雜馬完全不同,當然前者也更加昂貴。
換班的將士們眼前就是看到營地里出現了大批雜馬,而且是獵騎兵們在牽著它們。
不少人回頭打量,不過沒有人出聲說話或是打聽,明顯這是在執行一次秘密任務,而且獵騎兵們普遍的高傲,有和槍騎兵們一樣的壞脾氣外,和這些人說話除了惹出一肚皮的氣之外不會有別的收獲。
等馬隊抵達中軍大帳附近時,特勤護衛們開始搬動銀箱,一箱箱的銀子被放在挽馬上捆扎好,然后牽開馬匹換下一匹,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人們累的滿頭大汗,心里又有一種相當的異樣感覺。
搬的可不是炮彈或是糧食,而是銀子啊。
一箱箱的白銀在自己手中搬抬上馬,這種感覺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就好比是后世時,搬運著整箱人民幣的人總會感覺相當的異樣。
還好過手的時間并不長,畢竟人手眾多,很短時間內三百箱銀子就被搬運一空。
張獻忠和李貴兩人一起在一旁等著,幾個參謀司和軍情司的隨員在一邊等著。
軍情司的人也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畢竟要帶著張獻忠幾人在寧夏鎮和榆林鎮一帶穿梭,熟悉地理還可以說是參謀司的專精,但熟悉各地駐軍的活動范圍,打通關節,熟知各地的鎮守將領的性格和履歷,這可不是參謀司的工作領域了。
“!”張獻忠抬頭看了看天,眼見天空是滿天星斗,明天顯然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大晴天,他感覺相當滿意,對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寒夜辦事也沒有什么抵觸心理,這是一種可貴的品質,不畏懼艱難和困苦,總能用積極的態度來面對,這也是梟雄能成就事業的最基本的品質。
不過此時的張獻忠可沒有要成為梟雄的想法,他滿腦子的想法就是要好好的把這一次的差事給辦好。
倒不是想立功升遷,在商團軍的體系內沒有通過文化課程,軍功再高也只能頒給勛章和升遷軍士級別,然后會授給相應級別的土地,如果軍階授功滿了的話,也就只能通過給土地分紅的辦法來補償。
沒有通過文化課程考核就不能當軍官,任何人都沒有例外,張獻忠也沒有指望過張瀚會替自己破例。
他已經在考慮,為了在商團軍中走的更遠和更高,是不是真的要咬著牙看那些叫自己昏昏欲睡的書籍?
或是和那些有錢的家伙們一樣,在長期駐守時雇一個有學識的老師來做個突擊式的填鴨教育,然后看看能不能撞大運通過中級考試?
中級之后才能到營級,高級之后才能到團級,張獻忠感覺自己就是死了也不可能通過高級,中級到是能想一想。
曾經縱橫大明境內十余年,攻城掠地無算,殺人無算,連親王都殺了好幾個的悍匪流賊的首領,這個時候卻是在認真的盤算起學習和考試的事情了,如果張瀚知道了,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和想法。
大隊的人和馬一路逶迤出了營區,在外頭與更多的獵騎兵們會合,然后派出尖哨,偵察四周的環境,大隊人馬則是分成三列,中間一列是駝運著三十萬兩白銀的挽馬駝隊,兩側同是是全副武裝神色有稍許緊張的獵騎兵們。
沒有人跑過來問張獻忠這些銀子是干什么用的,對這一點來說,張獻忠相當的滿意。
幾個守門的兵丁斜握著長槍,在朝霞之下推開寧夏鎮城的城門。
大批的面黃肌瘦,發如枯草,面有菜色的人群早就等著城門口,見是城門開了,眼中流露出一點希翼的光芒出來。
士兵們沒有得到上頭的指示,只能將手中長槍一橫,攔著這些要進寧夏鎮城的逃民。
有婦人急著想進來,懷中橫抱著小孩,瘦弱的臉頰通紅,顯然是在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