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葉城’的探險之旅給馬布里帶來莫大的心理陰影。沿途遇到的怪物,深入地下的蟻巢,隨時喪命的險情,這些場景成了他不可消退的噩夢。
可馬布里心中的噩夢,這會卻成了和諧村冒險者向往的天堂。他們不斷的彼此招呼,分配人手,確認團隊,帶上裝備和向導后就出發,仿佛是去郊游。
“他們難道不知道現在的‘銀葉城’還很危險嗎?那些螞蟻,地精以及數不清的怪物。還有地下城四處游蕩的亡靈和守護獸。稍有不慎便是全滅。”
走進政務中心前,馬布里忍不住向好幾名冒險者發起詢問,得到的回答要么是‘貧窮比死亡可怕’,要么是‘雨果閣下已經提供了足夠的安全保障’,所有人都充滿信心。
普通冒險者面臨‘貧窮’,長腿家族則面臨‘沒落’。在這個混亂而黑暗的世界里,一個勢力要興盛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可衰亡只需隨便犯點錯誤。馬布里似乎理解了。
經過助理賽斯的通報,馬布里再次見到周青峰。兩人第一次見面還在地下蟻巢,他面對的是個少年。可一轉眼少年就變青年,已經稱得上高大挺拔。
“雨果閣下......”馬布里走進周青峰的辦公室就想致禮,卻發現這位黑森林的‘王者’正在跟一只螞蟻玩——嗜酸蟻,超大個的那種。一只很弱小,一群就很可怕。
“哦......,馬布里閣下啊。隨便坐。”周青峰沒什么架子,繼續盯著那只嗜酸蟻,頂多朝門口的賽斯喊了聲,“去倒兩杯水。”
本應很正式的會面愣是被搞成了拉家常。馬布里不得不也把注意力放在那只嗜酸蟻上,沒話找話的問道:“閣下對這螞蟻很有興趣?”
周青峰朝嗜酸蟻背上放了一塊木頭,隨意的說道:“我想測試一只工蟻能背多重的物品?并搞清楚它們在不同負荷下的運動能力。”
那只可憐的嗜酸蟻背上已經被加了好幾塊木頭。到了一定重量,它就被壓的動也動不了,不得不揮舞觸角,好似在求饒。
馬布里被這種螞蟻咬過,挨過它們的酸液濺射,那真是火辣辣的疼,非常難受。對周青峰跟螞蟻玩的行為,他只能表示費解。若是平常,他說不定要嘲諷幾句。
但現在這位城主大少只能安靜的看,想著該如何夸贊幾句。只可惜他的文采連周青峰都不如,搜腸刮肚找不出什么好詞。倒是周大爺自己主動開口問道:“你父親怎么樣了?”
“感謝閣下的關心,我父親的狀況好多了。我這次來也是想正式對您表示感謝,能從被嗜酸蟻圍堵的地下城逃出來,全靠您的奮勇和智慧。”
寒風城的人逃出地下城,周青峰完全可以翻臉對他們進行攻擊。可他連法布羅都放過了,沒有任何敵對行為。事后寒風城的人都有些后怕,更有不解。
“就是口頭感謝嗎?”周青峰一抬頭,正彬彬有禮向他鞠躬的馬布里就傻了眼。他停了幾秒沒得到答復,再次呵呵笑道:“還真的是口頭感謝啊?那你跑我這里來干嘛?”
馬布里沒見過說話這么直截了當的,他一時結巴,胡思亂想就只有一句‘這家伙怎么能如此不要臉’。奈何周大爺挪揄的目光實在具有穿透性,愣是把他看得滿臉通紅。
“閣下想要什么?”馬布里過去有父親蔭護,從未遇到過什么麻煩的人物,更沒碰到什么難堪的時刻。他來的時候依舊還有一絲傲氣,覺著自己已經屈尊來訪......
奈何周大爺根本不吃這一套,搖搖頭說道:“我想不出你們能給我什么?金錢,糧食,人口,領地,這些我都不缺。反倒是你們將有求與我,所以你才會出現在這里。”
周青峰語氣平淡,態度從容,帶著一個居高臨下的俯視感。馬布里一時間竟啞口無言,拙嘴笨舌,不知該如何應對,心里莫名想起出發前父親的忠告......
“維克多.雨果來歷不明,但能在短時間整合黑森林的勢力,必然有其過人之處。從他手下的構成來看,他很有包容性,對利益爭奪并不過分看重。這是他成功的原因。
但這樣的人不應該也不安心待在黑森林里。他控制了精靈廢墟又如何?那只是一座廢墟,他需要把廢墟變成財富。所以他必然會沖出來尋找更大的生存空間。”
面對周青峰的嘲諷,馬布里的額頭微微冒汗,他的腦子自出生以來從未如此拼命思考。他把握到一點什么,先重復了父親的一句,“您需要更大的生存空間。”
“當然。”周青峰笑道,“誰不需要?”
“黑森林太窮了,除了一條棧道,它幾乎和外界隔絕。這里的交通太不便了。”
“哦,沒錯。這鬼地方就這點最不好。”
“您需要沖出黑森林,要么發動戰爭,要么就是交朋友。這看您怎么選擇了?”
“如果我選擇戰爭呢?”
“距離黑森林最近的城市就是長腿家族的寒風城。黑森林是您的主場,我們投送不了多少兵力。可若是在寒風城,您又可以投送多少兵力?”
馬布里的腦筋忽然活絡起來,他有些緊張,呼吸也急促。他從未想過格局這種東西,但現在他被逼著去思考。
“寒風城有兩萬人,我們長腿家族有超過千人的軍力,其中有八十多名正式騎士。此外城內還有幾個善神的教會,比如正義之神‘提爾’的教會。
如果您從黑森林殺出來,我們和教會絕對會抵抗。您可以組織起多少人?有能力擊敗我們嗎?”
周青峰也聽的有些興趣了,示意馬布里繼續說下去。
城主大少額頭的汗冒的更多,“除了寒風城,北地還有十幾座大城市,上百個小城鎮。我們維持了一個松散的聯盟。
任何一座城市遭到襲擊,其他城市都有義務援助。您是外來者,想挑戰整個北地的秩序嗎?”
挑戰整個北地?這當然做不到。
讓周青峰組織一個十幾個人的探險隊,這沒問題。但發動一場戰爭,他連一百人的正式軍隊都湊不出來。頂多雇一百個散亂的冒險者,可這樣的軍隊只能欺負農奴。
周青峰的臉上帶出些贊許的笑意。
馬布里仿佛得到老師夸獎般,狠狠的咽了一口,繼續結結巴巴的說道:“可如果您跟我們合作,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對外擴張。我們有人脈可以介紹給您。
我們甚至可以強行壓制教會,至少讓提爾的那些圣武士別公開找您的麻煩。這絕對做得到,只要有我們的許可,您可以自由的出現在寒風城。
雨果閣下,您需要我們的,就如同我們需要你。彼此合作對我們來說都有好處。我們幫你連接更廣闊的北地乃至南方,你可以走的更遠。”
一口氣說這么大段話,馬布里屏息靜氣,仿佛課堂上被老師提問的學生,正等待夸獎或訓斥。當周青峰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他大松一口氣,方才發現全身都濕透了。
周青峰朝自己辦公室的房門外喊了一嗓子,“賽斯,你個懶貨死到哪里去了?還不快給馬布里閣下泡壺茶?沒看見客人口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