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二章 夜色物語(2)

一時之間，周佩佩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程曉羽似乎也沉溺在了這美妙的夜景里，沒有說話。

對程曉羽來說，這些年看過很多城市的夜景，他曾經站在帝國大廈望著遠處的漸漸被夜幕包圍的曼哈頓金融區，更遠處的自由女神像孤單地站立在紐約港入海口，瘋狂的建筑肆意的生長，一派繁華未盡的迷離。

他也到巴黎去過一次，那是一個溫暖的夏天的夜晚，他把住的酒店窗子都開著，窗外是詩句一般美妙的塞納河景致，讓人不能不喜歡，對面是巴黎圣母院的高塔，各色建筑華貴而精美，搭配天空掛著的一輪明月，就是人間勝景。

除此之外，他還去過風景秀麗的日內瓦，蜿蜒纏綿多瑙河畔的維也納，悲戚滄桑的古都京城自不必多說，也欣賞過混亂無序卻浪漫憂傷的愛琴海，也深深的愛著心所棲息的尚海。

無論哪一座城池都是夜晚比白天美。也許是白晝之下的光芒太過耀眼，所有的污穢都無所遁形，讓人無時無刻不感覺累。夜就不一樣，隱去一些，修飾一些，即使是站在對街你都會恍惚眼前的景物光影的虛實。可望而不可及的迷離永遠比裸在太陽下的真實要美，哪怕那只是同一棵樹，或同一盞燈。

可人們的感官總是明知故犯地樂意接受這些欺騙，但縱使帶著欺騙，這夜也是美的很真實的。

其實在程曉羽心中，最美的夜景，還是他和蘇虞兮在地底制造的星空.......雖然它簡陋、暗淡、乏善可陳，可他卻在夢中無數次回溯那溫柔的淡淡的一個吻，那個吻點亮了他的人生。

周佩佩看著程曉羽有些傷痕累累的黯然眼神，猶豫了一下，開口溫柔而安慰的說道：“曉羽，我代表小兮跟你說聲對不起，但是我也要批評你，你怎么能這么隨便就把股份全部轉讓給小兮呢？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要和我商量一下吧？”夜晚的風，將周佩佩的長發揚了起來，耳垂上的寶石耳釘在月光下閃耀著讓人暈眩的光芒，蘇虞兮綜合了蘇長河和周佩佩的全部優良基因，周佩佩身上的雅致與溫婉，如天鵝一般的驕傲的脖頸都是蘇虞兮女性氣質的閃光點，只可惜周佩佩的美，已經無人能夠欣賞了。

程曉羽望著黑暗中的點點斑駁，不知道如何解釋，只是垂下頭，說道：“周姨，這件事情不要怪小兮，是我的錯........我做為哥哥，做的不夠好.........”

周佩佩聽到程曉羽的語氣里全無怨言，只有誠懇的自責，稍微放寬了心，兄妹鬩墻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如今發生的一切，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地下的蘇長河交代。這次過來，除了關心程曉羽的官司，她還是想要彌合兄妹兩表面上看起來的巨大裂痕。

周佩佩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程曉羽的肩膀說道：“既然你不怪小兮我就放心了，那官司打完趕緊回家.......我的百分之八的股份就全部給你好了，雖然你虧是虧了點..........”她指甲上暗紅色的蔻丹在夜色里像是，有些妖異的低語。

程曉羽打斷周佩佩的話，笑著說道：“周姨，錢我并不在乎，‘上河’如果不是.......爸爸的公司，其實我也無所謂，這些都給小兮就好，其實我自己也有一些產業.........并不缺錢.......”說到這里程曉羽心縮緊了一下，害怕周佩佩看出來他對蘇虞兮的特殊感情，于是將原本要說的給“小兮準備的”，改成了“并不缺錢”，程曉羽心跳的很快，有種要保護好秘密的緊張。

周佩佩并沒有多想，她也聽的出來程曉羽并沒有敷衍的意思，只是這讓她覺得自己和女兒對程曉羽虧欠太多了，也不管那么多，從口袋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張卡，強行拿起程曉羽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上說道：“你自己的產業是你自己的，你父親留給你的，你也不能拒絕，股份我幫你保管好，等你結婚那天就交給你媳婦，這張卡是我自己的一些積蓄，你現在在打官司，要用錢的地方多，收好了........”

程曉羽自然不愿意接受，他現在一點都不缺錢，又反手把卡塞回周佩佩滑膩溫暖的手里，堅定的說道：“周姨，我真不缺錢，這點您該相信我，這卡您還是收回去.......官司您也看見了，不需要擔心，好多律師甚至愿意免一切費用幫我打官司，我都拒絕了.......眼下一切順利，您也沒有必要為了我耽誤時間，早點回國吧！況且把小兮一個人留在家........也不太好........她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周佩佩心中感慨萬千，看了無數人為了利益扭曲了心智，而程曉羽的赤誠讓她的心中流淌著暖流，她輕輕搖頭，又將卡再一次塞回程曉羽的手中說道：“曉羽，無論如何你得先收下周姨的這點心意，好讓周姨安心一點，要不你爸爸泉下有知，一定會責怪我的，得知你要打官司，這些天我覺也睡不太好，但又幫不上一點忙，如果你連這點心意都要拒絕我，我會覺得你是討厭我和小兮，反感這個家，我會寢食難安的.......”

程曉羽聽周佩佩說的這樣嚴肅，無奈只能收起卡片，如果這能讓周佩佩心情好一些，他到是愿意這樣做，他不知道這不光是周佩佩歷年的積蓄，還變賣了不少蘇長河留給她的產業，才籌到的十五億。

見程曉羽收下了卡片，周佩佩欣慰的笑了笑說道：“周姨沒用，能幫忙的地方有限，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真是慚愧，但我也會繼續想辦法找人，看能不能把你引渡回國...........”周佩佩并沒有說自己已經找過了蘇長青，怕程曉羽還有心結，到時候不愿意接受幫助。

程曉羽心頭感激，卻也不好意思表達，只是說道：“周姨，官司的事情沒有關系，我不會有事情的，您放心吧。”

周佩佩看著月光下披著銀色光芒的程曉羽，他的側臉很像蘇長河，鼻梁高挺，眼窩深邃，只是蘇長河太過堅毅，像大理石雕刻的塑像，而程曉羽眉眼面龐里都蘊含著清柔，想到才看過的《地獄十日談》，周佩佩壓抑著心中的激動，輕聲說道：“我也知道你是為了保護小兮，所以才背負這樣的罪孽的，我替小兮謝謝你。”

話剛落音，周佩佩還朝程曉羽鞠躬，程曉羽見狀連忙雙手扶住周佩佩纖細的柔若無骨的胳膊，有些驚慌的說道：“周姨，您要這樣說，我真的以后都不敢見您了，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只是很遺憾我沒有能夠做的更好........”

聽程曉羽這樣說，周佩佩心中的感激更甚，《地獄十日談》里面所描述的程曉羽實在是個很勇敢，能夠犧牲自己拯救其他人的好孩子。想到程曉羽為了蘇虞兮能夠客服巨大的心里障礙殺人，還不顧一切冒著死亡的威脅攀爬電梯井，周佩佩眼眶有些濕潤。

當時她看到這里，回憶起程曉羽地震后對他們輕描淡寫說的那些謊言，眼淚都不知道流了多少。

并且程曉羽犧牲了這么多，依舊沒有埋怨過對他冷漠恩將仇報的蘇虞兮，這讓周佩佩覺得就算蘇虞兮沒有恢復記憶，看到這本書，也該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因此來之前她還苦口婆心的勸說蘇虞兮和她一起過來東京，但是蘇虞兮就是不答應，這讓她第一次狠狠的斥責了蘇虞兮。

只是蘇虞兮只是冷臉面既不爭辯，也不附和，周佩佩最后還給了蘇虞兮一本《地獄十日談》，蘇虞兮只是淡淡的說道：“早就看過。”

周佩佩也就不知道該如何說服這個太過自主的女兒了，請了假自己一個人來了東京，幸好程曉羽并無一絲對蘇虞兮的怨恨，這讓周佩佩深感安慰，更加不滿蘇虞兮的所作所為。

周佩佩也跟程曉羽說了一下“上河”如今的窘況，股價跌了不少，但目前已經穩住了，“新索”和“橙天”乘火打劫，大肆的在“上河”挖人，程曉羽不在國內，也不上網，并不知道“新索”和“橙天”已經為程曉羽和許沁檸開出了天價。

新索總裁張天勇甚至放話，只要程曉羽和許沁檸愿意談，條件隨便開，不要怕獅子大開口。

周佩佩也隱晦的問了程曉羽的想法，并表示不管程曉羽做什么樣的決定都會支持他。

程曉羽沉默了一下，說道：“暫時不會回歸華夏娛樂圈，也不會加入‘上河’的競爭對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