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死相分 月下低語

“哈！”

“哈！”

“哈！”

端木蓉望著前方的天明，自她醒轉之后，就發現，天明整個人都變了。

就像現在，在這墨家弟子在逃亡的間隙，本應該舔著笑臉在一眾人中嬉戲打鬧的天明，此刻卻是在林地間揮舞著手中的非攻，練起了劍來。

端木蓉認得出，這是蓋聶在鏡湖醫莊所交給天明的招數。即使那招數是蓋聶所教，那時的天明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平時只顧著貪玩，根本就沒有心思練劍。

可眼下，沒有人催促，天明卻是自覺的練了起來。或許是機關城中央大廳的那一幕，對于天明的打擊太大了吧！

只是，對于端木蓉來說，又何嘗不是？端木蓉嘆了一口氣，想起了過去與蓋聶在一起的一幕幕，想起了蓋聶那溫和的笑容，卻覺得心口忽然疼痛了起來。

“噬么？”端木蓉半蹲了下來，調整了呼吸，盡量不去想過去的一幕，那鉆心的疼痛才盡量的舒緩，只是她心中卻不自覺的悲嘆：“蓋聶，你究竟為什么，要跟隨那個秦太子？而拋棄了我們？”

在林地的另一邊，墨家的巨子燕丹與高漸離也正在觀看的這一幕。

天明揮舞著手中的非攻，不斷的豎劈橫斬，以至于最后，他幼小的身軀無法控制平衡，倒落了下來，摔在了泥土之中。

高漸離擔憂天明的狀況，想要上前去查看，卻被燕丹伸手制止了。對于高漸離來說，荊軻的兒子荊天明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雖然高漸離平時看起來冷著一副臉，但是對于天明，他暗中卻比誰都上心。

燕丹看著天明，說道：“也許機關城中的那一幕，對于天明來說，并沒有壞處！”

“巨子的意思是？”

“天明小小年紀，就能夠從禁地之中拿到俠道非攻，這本身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他天資聰穎，所缺的不過是毅力。而現在，天明的未來不可估量啊！”

“巨子說的是。”高漸離臉上一喜，俯首而道。

“不說這些了，那些江湖之中的勢力怎么樣了？”

高漸離搖了搖頭，說道：“派出去的弟子，至今為止還沒有一隊發回消息，恐怕前景不容樂觀。”

燕丹點了點頭，微微沉吟：“看來，秦軍的這個統帥很是厲害啊！有必要注意一下。”

“是，巨子。”

月色高懸，山中卻又吹來了一陣涼風，一片紅葉飄落在燕丹的臉上，他說道：“小高，你也早些休息吧！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們了，過了明天，我們出了山，情況應該就能好轉。”

“是，巨子。”高漸離稟手道，就此離去。

只是墨家的巨子卻沒有就此回去，也沒有接下去看天明練劍，而是轉向了另一邊，身影急轉，向著來時那起伏的高山上而去。

雖然是夜晚，但是一斛月華照下，山壁之上，燕丹仍然能夠辨認出遠處處于林地之中的墨家營地。

墨眉負后，燕丹靜靜止步，沒有繼續向著更高的山峰而去。

“緋煙，我知道你來，現身吧！”

一襲長裙曳地，紫晶長釵系于發間，月光如水，照在這位絕色麗人身上，云鬢香肌上泛著一層瑩瑩的光澤，有著令人驚異的美感。

焱妃站在燕丹的身后，并沒有說話。

“我本以為你在秦軍之中，應該能夠保證月兒的安全，又為何讓月神擄走了她？”燕丹問道。

“這件事情你并沒有指責我的資格？”焱妃的語氣很冷，“我來到這里，至始至終只是為了一件事情，你我之間終究要分出一番高下，做出一個了結。”

“真的非要如此么？”燕丹回轉身來，看著焱妃，“你應該知道，我并不想與你生死相見，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之下。”

“你怕了么？啊！不…….”焱妃臉色越加的冷徹，笑道：“對于你來說，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你根本不畏懼死亡。你所畏懼的是墨家在你的手中斷送，畏懼的是兼愛非攻的思想無法再傳承下去。為此，你可以不惜犧牲燕國太子的寶座，你可以不惜犧牲你的妻子女兒，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與秦太子為敵。我說的對么？墨家巨子！”

燕丹抬頭望月，口中吐出一口寒氣，終究沒有回答。

“你應該知道，我已經等不下去了。離開這座大山之前，你我之間必須有一個了結。明日日中，如果你再不做出決定，我將會召來秦軍。到時候，這一干墨家的弟子，一個也別想走出這座山中。”

“緋煙，你真的想要如此么？”燕丹的聲音很壓抑，極力在抑制心中的情緒。

“沒錯。”焱妃背轉身來，緩緩走去，忽而回頭一笑：“或者，你可以選擇像上次一樣，殺了我！”

“我明白了！”燕丹終于下定了決心，回轉身來，對著焱妃說道：“明日日中，我會在墨家營地之中等你。到時，我會給你一個答案！”

“莊！”

同一方月色下，衛莊拄劍，站立于一塊大石之上。

赤練扭動著腰肢，小跑了過來，擔憂的說道。數日不見，赤練對于衛莊心中的擔憂，可謂與日俱增。要知道，衛莊身陷秦軍大本營中，又是在那素有狡詐之名的秦太子身邊。衛莊雖然修為高深，但是秦太子的身邊，也是高手如云。對方想要對其不利，衛莊是防不勝防。

如今，看著衛莊平安歸來，赤練可是松了一口氣。追隨著赤練而來的是，流沙與逆流沙中大大小小十數名高手。

與赤練不同，他們見到衛莊的那一刻，俱都跪拜了下來。這一眾在江湖之上讓人聞名喪膽的高手，無論是多么的血腥兇殘，多么的兇狠狡詐，在衛莊的面前，都沒有膽量抬起自己的頭顱。

月色高懸，白發飛舞，衛莊站立于高石之上，霸氣四射，睥睨一切。

“紅蓮，我曾經說過，要還給你一個不一樣的韓國，對吧！”衛莊的聲音很輕，出乎意料的輕。這一刻，他抬首望月，并沒有去看赤練。

赤練很是驚訝，紅蓮這個名字，已經塵封許久，為何衛莊今天會忽然提到這個名字。

赤練點了點頭，臉色有些羞紅，說道：“沒錯！而且我始終堅信你能夠做到這一切！”

“抱歉，我要讓你失望了！”

衛莊歉意的話語不僅讓赤練有些吃驚，就是在場跪伏在地上的一眾高手也是驚詫不已。

衛莊大人什么時候說出過道歉的話來！這一刻，他們幾乎以為眼前的衛莊是人假扮的。

“衛莊大人，你是什么意思？”赤練沒有問下去。白鳳卻已經從一旁的崖石之上躍下，落在了赤練的身旁，問道。

白鳳的眼神之中，光芒閃動。雖然平時在衛莊的身邊，流沙之中，白鳳總是以一副挑戰衛莊的姿態而出現，即使被打敗了無數次，也從來都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但是現在，他目光凝聚，神色嚴肅，看著衛莊。衛莊異常的語氣已經讓白鳳感覺到了不對！

良久的沉默，衛莊的目光終于從天上的月華落到了流沙與逆流沙的眾人的身上，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詫異不已的答案。

“從今日起，流沙與逆流沙解散。今后，你們不必再受我的束縛了。”說完，衛莊就從大石之上跳下，緩緩離去。

“莊…….”赤練的話沒有說完，白鳳卻是先一步閃身，擋在了衛莊的面前。

“雖然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手下了，但你應該知道，擋在我面前的人會有什么下場？”衛莊冷聲的說道。

“為什么？”沒有理會衛莊的話，白鳳依然故我。在眾人眼中，本應該為了衛莊的話而歡呼雀躍的白鳳，此刻卻是意外的執著。

“衛莊大人！”這時，數個黑衣劍客出現在流沙的高手面前，對著衛莊拜道。看這架勢，是要為衛莊解決麻煩。

白鳳匆匆了瞥了一眼，發現這數名劍客的手上，握著的都是難得的名劍。這幫羅網的劍客，想來在組織中的地位也不低，如今，卻是都恭恭敬敬的拜倒在了衛莊的身下。

“這就是你解散流沙的理由么？嬴子弋到底開出了什么價碼給你，居然能夠讓你解散了流沙？”白鳳怒氣沖的質問道。

衛莊對著白鳳一笑，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出手，身影急閃，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了那一排劍客的身后。白鳳想要繼續追下去，卻發現自己，根本突不破那一干劍客組成的防御，直到衛莊的身影消失在了遠方。

流沙四散，白鳳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赤練的身邊。在場，除了他們兩人，就只剩下了墨玉麒麟。

“流沙已經解散，你難道不應該高興么？”赤練笑道，語氣之中盡是奚落之意。

“哼！”白鳳哼了一聲，“現在心中最痛苦的人應該是你吧！你那副假惺惺的笑容真是讓人惡心。”

“你說什么？”赤練軟劍從腰中抽出，月下寒光，冷意非常，看紅蓮公主的架勢，絲毫不讓人懷疑，下一刻，她將揮舞著軟劍，將眼前的男子殺死。

“你不用將你的怒氣發泄在我的身上。”白鳳卻連招架的意思都沒有，說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再加上，我們都只是被那個男人所拋棄的零余者罷了。說到底，我們這些人，不過是那個男人手中的棋子。他現在已經有了更好更多的棋子，那么我們這些過去的殘余自然而然就被他扔掉了。”

白鳳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低沉，讓赤練的殺意一下子就軟化了下來。

“但是，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為什么要加入流沙之中？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超越衛莊！盡管知道，要達成這個目標，也許是我需要花費一輩子，不….也許是一輩子也無法達成的，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可是現在，他居然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了！”白鳳說著說著，情緒越發的控制不住。這不禁讓赤練有些感同身受，她為何要加入流沙？為的不就是跟在衛莊的身邊，能夠幫助他么！

盡管赤練明白自己的力量十分微小，可是她卻不斷的努力著。她拼命練武，煉制毒藥，修煉火媚術，甚至變成了一個毒女。為的就是變得越來越強，能夠在衛莊身邊做著也許讓他覺得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路走來，赤練吃了許多苦，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一切，可她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因為能緊緊的跟在衛莊的身邊，對于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

莊！你為何如此的絕情，連我最后的幸福也要奪走！赤練心中無比的哀怨。

“赤練，你接下來打算如何？”白鳳情緒漸漸的穩定，看向赤練，問道。

“我不知道，自從離開韓國，我就已經習慣了跟在衛莊大人身邊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那不如你我共同去找尋答案！”說話的是墨玉麒麟，她話音清悅，讓在場的兩人的目光都注視到了她的身上。

“什么答案？”赤練與白鳳異口同聲的說道。

“雖然這么說很有些狂妄，但是對于衛莊大人來說，我們也不是那種他想要隨意丟棄就能立刻找到替代品的棋子。這個世上能夠讓衛莊大人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秦太子又在幕后給了衛莊大人什么樣的利益？既然不甘心就此被拋棄，我們為什么不去查明這一切。想必將來，若是讓衛莊大人忽然發現，我們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有能力阻止他時。那也是十分有趣的。”

墨玉麒麟說完，伸出了手，隱藏在兜帽之中的臉龐露出了喜意。“如何？”

赤練與白鳳相互看了一眼，目光堅定，紛紛伸出了手，三者達成了一致。

“要做到這一切，那么流沙與逆流沙就不能就此解散！”墨玉麒麟說道。

“沒有了衛莊大人，那些人還能夠聽我們的命令么？”赤練擔憂的說道。

“沒有問題，他們此刻身上都中了你下的毒。再加上我，可以暫時穩住局勢。而且，我們也許可以請那個人出山！”白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