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變故

剎那間，琴聲起，悠揚悅耳，跌宕起伏。

琴聲綿綿，時而雄渾，浩浩然如山岳，滔滔奔騰如山河；時而清婉，和聲潤物如春風，清雅咚咚如流水。

太美妙了。

很多人都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沉溺于琴曲的意境當中，難以自拔。

恩怨臺上的人卻面色大變。

他們忽然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氣氛轟然將整個恩怨臺籠罩，眼前變得昏暗，恍如狂風暴雨即將來臨，讓他們心神大跳，渾身顫栗。

他們駭然。

這真是供人作樂的琴曲嗎？能讓他們本能地出現如此反應，冷凝雪的琴曲中到底隱藏著何等恐怖驚人的力量？

難以想象！

他們本在互相爭斗，這一刻卻紛紛停了下來，趕緊躍下臺去。

那是怕被殃及池魚。

李含春也想逃離，卻駭然地發現，自己突然置身在群山萬壑之中，千山茫茫，萬壑縱橫交錯，方向感全無，根本無從逃離。

徒然，一股浩瀚的氣息從高處壓迫下來，李含春勃然變色。那股氣息，恐怖得驚人，浩如山岳，竟讓她呼吸急促，幾欲窒息。

她迅疾抬頭，剎那間面色再變。

她的眼前，不知何時竟聳立著一座萬丈高山。

那高山之巔，冷凝雪膝上橫鋪著一把天琴，懸空而坐，渾身上下赫赫發光，頂天立地，顯得如此高大，如天神般奪目，讓人仰望。而她，倒像是高山之下的螻蟻，在冷凝雪面前，顯得如此的渺小。

這叫李含春面色如何不變？電光石火之間，她的腦海中已閃過萬千念頭，猛一咬牙，恨聲道：“裝神弄鬼，以為這樣能嚇到我嗎？哼！看我如何破了你這幻象。”

她雙腳一踏，騰空而起，眨眼間竟飛升數千丈。這一幕就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略一沉思，卻明白了過來。

果然，冷凝雪弄出的只是幻象。

她冷笑，眼前浮光掠影，瞳孔中冷凝雪的身影越來越近。

她的手中霎時間出現一柄長劍，寒光閃閃，劍氣繚身，帶著恐怖的鋒芒，對冷凝雪刺去。

恰在此時，琴聲一響。

李含春嘴角的冷笑徒然凝固。她人還在途中，琴聲響起的瞬間，整片天地卻突然變色，風云變幻。

群山萬壑像是活了下來，山岳重重迅疾轉動，轟隆作響，勢若驚雷。

轉逝間，那茫茫千山忽然拔地而起，驀地重合，化作一座巍峨大岳，重若萬鈞，對她鎮壓而來。

李含春大駭。

她的軀體還在上升，手中的長劍還帶著冰冷的殺氣，保持著直刺的姿態，那座大岳便壓了下來，以至于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鏗鏗鏗！”那座大岳首先與她的長劍碰撞，只聞得數聲金鐵交鳴脆響，她手中的長劍忽然斷成數截，霎時間化作金屬齏粉，簌簌落下，如煙花般璀璨絢爛。

李含春卻連半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腦海中早已被濃濃的驚駭占據。

要知道，她手中的長劍可是一柄中品寶器，比此次成年大比魁首獎勵還要高檔一級的中品寶劍。

誰想她的寶劍竟在與那山岳碰撞的瞬間，就被毀掉了。

這叫李含春如何不驚駭？

也在此時，那山岳帶著無匹的氣勢，狠狠地撞在她身上，撞得她渾身劇痛，撞得她口中鮮血急吐，自空中快速跌落。

“砰”的一聲悶響，李含春狠狠地砸在地面，只覺得渾身疼痛難耐，形如散架，一時之間竟翻身不得。

李含春忽然不自信了。冷凝雪弄出的真是幻象嗎？為何那山岳竟有如此威力？又顯得如此真實？

她抬眼望去，看著那懸坐在萬丈山巔的冷凝雪。

她不明白，只是一年不見，冷凝雪為何能發生如此驚人的變化，竟真的以琴入道了嗎？

念及此，她的心頭忽然閃過裸的嫉妒。

那嫉妒再次化作深深地恨意。

冷凝雪靚麗、恍若仙子般的顏容在她看來竟是如此的刺眼。冷凝雪平靜的神色在她看來卻分明帶著濃濃的嘲笑。

她似乎聽到了冷凝雪在說：“李含春，你容貌比不上我；你才情差我一條街；現在，就連你引以為豪的修仙本領也不是我的對手，你，拿什么來跟我比？”

她忽然有力氣了。或許，嫉妒也能成為力量的一種源泉。她翻身而起，再次往萬丈山巔之上的冷凝雪飛掠而去，渾身寒氣直冒，目中的殺機幾欲化作實質。

然而，等待她的，卻是更加沉重的打擊，是更加絕望的驚恐。

她離冷凝雪越來越近，只消片刻，就能觸手可及。

琴聲卻在此時再次響起。

恍惚中，群上萬壑中的條條溪流忽然有了生命。它們像是化成了一條條蛟龍，舞動長軀，騰空而起，剎那間融合，匯聚成一條滔滔江河，奔騰向前，百折不回，水勢兇猛，驚濤海浪，震動天地。

那大河如巨龍般，氣勢熏天，散發著難以想象地氣勢。

李含春忽然嚇傻了，傻傻地停在半空，任由那大河沖擊而來，連半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突然，一聲大喝傳來：“含春，你發什么呆？快點閃避！”

這聲大喝，讓李含春驀地驚醒。

她一咬牙尖，搖了搖頭，眼前的景象完全消失。哪有什么大河，哪有什么萬丈高山，哪有什么群山萬壑？

冷凝雪依然盤膝坐在恩怨臺上，雙手撫琴。而她，也不是停在什么半空，同樣站在恩怨臺上，只距離冷凝雪不足兩丈之處。

然而她清醒了又如何？

滔滔江河倒是真的存在，那是天地靈氣所化，帶著恐怖的氣息，在她清醒之時，已不足她三尺之處。

太快了！

那江河奔襲而來的速度，真的太快了，快到她想躲避，已來不及。

留給李含春的，依然只是絕望。

恩怨臺下，蕭齊天目中閃過欣賞。

冷凝雪的琴道天賦果然驚艷，決不在他之下。

打他自平陽郡為冷凝雪打開琴道大門之后，冷凝雪也確實沒有令他失望，居然靠自我摸索，做到了這個地步。

蕭齊天絕對沒有看錯，在以琴入道方面，冷凝雪已初窺門徑，修出了琴心。

只有修出了琴心，才能溝通天地。

先前李含春眼里的萬鈞大岳，已經滔滔江河，便是冷凝雪用琴心撫琴，溝通天地靈氣所化。

這場對決，結局似乎已定。

李含春敗了，敗在她最不想敗在的人手里，敗在了她又恨又愛的琴技之下。

蕭齊天已經得出了結論。

誰想這時，變故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