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算學考試試卷統統作廢,那些報名的考生又要擇日重考,而參加第二次考試的考生明顯比前次少了許多,他們之中有許多人被當日考場上發生的事情嚇壞了。
至于那些被當場抓獲的家伙就更倒霉了,被朝廷奪去所有功名,并勒令終生不得應考,這還是李悠網開一面,要不然按照大魏舊有的律法,不僅是他們本人,就連他們三代之內的子孫后代也會失去參加科舉的資格。
不過他們終究還算是留下了一條性命,在如實招供之后就被從天牢之中放了出來,而那些參與科舉舞弊的官員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從齊會之到顏思回、曾先澤,再到那些負責執行的考官、小吏,在外接應的槍手、跑腿,統統被抓獲歸案,在姚廣孝的督促下,三法司不敢拖延,紛紛按照律法處以最高的懲罰。
顏思回和曾先澤這兩個策劃并主導此事的官員被推出午門斬首,并沒收家財,親屬流放三千里外,終生不得回歸;齊會之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此事,但在聽聞他們的策劃之后沒有上報朝廷,也被奪去了還沒當多久的禮部尚書一職。
投遞答案的巡考朱文山因為舉報有功,被免去了斬首之刑改為絞刑,好歹留了個全尸,他的家人也得以保全,僅僅是抄沒了舞弊得來的贓款就算了事,算是這些直接參與者之中下場最好的一位了。
剩下那些小吏、槍手、跑腿和顏思回、曾先澤二人一樣,統統拖出午門斬首,全家流放三千里之外,一時間嘉州城外的大路之上哭聲不絕于耳。
可是士林中人對他們卻無一絲同情,無論是那些參加科舉的考生,各地的學子還是飽學鴻儒,都對這些主持了科舉舞弊的家伙深惡痛絕,畢竟誰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寒窗十年苦讀,最后卻因為某些人的不規矩而功虧一簣。
尤其是那些參加今次科考卻最終落榜的士子,更是罵不絕口,人總是習慣于給自己的失敗找一個借口的,而顏思回等人弄出如此大案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從而沒有在考場上發揮好則成了幾乎所有人的選擇。
那些想的更為深遠的儒門中人在聽說顏思回等人不忿進士科的名額越來越少方才出此下策之后就更加擔心了,本來執掌朝政的太尉大人對儒家就頗有意見,現在顏思回等人卻又做出這般事情來,以后儒家的前途恐怕會越來越不妙啊。
好在李悠很快借著福王的名義發布了詔書,宣布此事僅僅是顏思回等人的罪過,并不打算株連所有儒門中人,并且做出了保證,下一次的科舉依舊按照此前的方法決定各科的錄取人數,并不會刻意削減進士科的錄取數目。
這下那些讀書人才稍微放下心來,而且有人還開始竊喜,這次朝堂上突然一下子少了這么多進士科出身的官員,那么下次科舉進士科錄取的數量會不會有所增加呢?
縱使有心懷不滿之人,也大多將怨氣丟到了主持這次大案的姚廣孝身上,姚廣孝如此嚴苛地對待那些案犯替李悠擋去了不少火力,最后李悠出面寬恕朱文山、涉案考生,保證不會可以削減進士科錄取名額等手段還為他贏得了不少儒林的好感。
而就在天下讀書人對姚廣孝多有指責的時候,他卻依舊在寄身的寺院之中和人悠哉悠哉的下著圍棋,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若是有外人闖入這間靜室,恐怕會嚇一大跳,因為現在和姚廣孝對弈的正是此次案件的關鍵人物齊會之。
“大師做這些事值得么?”信手落下一子,齊會之抬頭看著姚廣孝問道,在這件事里姚廣孝為李悠背去了所有黑鍋,將苛責、殘忍等諸多評價都自己扛下,留給李悠的則是諸如寬仁、大度等溢美之詞。
“先生此舉值得么”姚廣孝反問道,“貧僧雖然挨了不少罵,可官職卻未受到絲毫影響,還因為此事被太尉大人愈加看重,反觀齊先生卻是一無所獲,不僅丟了官位,在士林中的聲望也大受影響,今后就算是想復出怕也是不可能了。”
“呵呵,當日司馬先生派人找到我之時,我就沒有想過自己能平安歸來,如今不僅保住了身家性命,就連家人也悉數得以保全,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怪不得姚廣孝當初沒有阻止齊會之就任禮部尚書,原來他竟然是黑冰臺的人手。
“齊先生與我嘉州實有大功。”姚廣孝并不喜歡用大魏來稱呼己方,“雖然齊先生的功績不可能公之于眾,也無法再擔任朝廷重臣,但齊先生若是有其他需求,貧僧還是會想辦法盡力滿足的。”
因為齊會之的緣故,李悠在朝堂上的最后障礙被一掃而空,如今的朝堂上才算是真正的被李悠一手掌握,姚廣孝自然不會吝惜給予齊會之獎勵。
“老夫忍辱負重至今,不過是想等到太尉大人徹底掃滅北虜罷了,對于其他并無所求。”說到這里齊會之稍微有些遲疑,“老夫雖然明白太尉大人對我儒門中人有諸多偏見,但老夫依舊覺得一位儒學還是有用的,所以如果姚大師不麻煩的話,不知道可否讓老夫進入嘉州大學堂教書治學?看看能否走出一條新路來。”
“儒學綿延千年自有他的道理,太尉大人也并非要徹底根除儒學,而只是想祛除此前千年積累下來的糟粕罷了,既然齊先生有心,此事貧僧一定辦到。”姚廣孝先解釋了一番,這也是他和李悠等人商議過的結果。
“既然如此,老夫就別無所求了。”齊會之拱手謝過,“那么老夫就留在嘉州城中等著太尉大人光復京城之日,順便為太尉大人培養一批人才出來。”
“有勞齊先生了。”姚廣孝合十謝過,倆人相視一笑,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正在進行的對局之中,姚廣孝伸手拈起一顆棋子,落在了漆盤的東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