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委實內心是有些心驚的,但此刻也大體是勉強鎮定,他其實知道,林海近期的名聲,讓身旁這幾個百合花家的子嗣,也有些隱隱忌憚。
但忌憚很容易就可以轉變成另一種情緒,這些都是百合花本家的公子哥,誰胸腔里都隱著抱負,林海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他們面對林海,只怕也會有不服氣。
雖然不明白怎么會在這里撞到林海,但他畢竟目前只是一個人,現在克萊爾把握到他今天唯一能脫身的契機,就是挑動起百合花家這幾位公子哥心底對林海挑戰的念頭,這樣的念頭一閃現,以目前百合花家眾人帶來的力量,林海一個人,再厲害,雙拳畢竟難敵四手。
這樣一想,他內心頓時隱隱地生出興奮來,想到這個騎士團如今聲勢正旺的林海,若是今天橫遭變故,那么林海自然也就聲望破滅。今天的沖突要是擴散出去,誰都能通過比較,從而得出林海不如林河山的結論
哪怕本家和分支的矛盾暴露,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了問題,分支林海的聲勢,也會因為這件事,而一并轉移到林河山的身上。
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
本家若是要表現出壓制分支的實力來,彰告世人,面對一個人的林海,就是最佳時刻。
“閉嘴,克萊爾”沒想到,克萊爾的話剛閉,林河山的話語,就冷冷壓來。
克萊爾噤聲。
再看林河山的眼神,他就明白了,林河山何等人物,自然不可能被他這個攀附過來的人所于擾,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林河山最忌諱的,莫過于就是下面的人指手畫腳,最忌諱身邊的弄臣。
他需要自己身邊的一切都處于絕對掌控之下。
雖然呵斥了克萊爾,但林河山呼吸明顯急促了不少,顯然,他也已經想到了克萊爾暗指的可能性。在他身邊的林秀川,林聽濤,眼神也在隨著心頭涌動的一絲血氣,而產生了危險的變化。
四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不同尋常,在他們面前的是百合花家族的公子哥,等閑人很難想象他們擁有什么樣的能量。一旦他們動一個念頭,那結果都將很難收場。
但是在片刻后,林河山還是抑制住了心底某些浮躁和沖動,朝身后的人擺了擺手,“今天盡遇到些壞情的事情,我們走。”
華夫洛驚疑不定,沒想到,事情展開來不是依靠強勢壓制那個青年,反倒是林河山等人要率先退避。
甚至剛才錯口喊出“小叔”的林秀川,林聽濤兩人,都明顯有些失望,畢竟克萊爾剛才的一番話,還是很讓他們動心,若是在這里給林海一個下馬威,他們或許明天也就名聲大噪了。本家和分支的矛盾,暴露了也無所謂,至少對外展示了本家有足夠控制彈壓分支的能力。
周盼那些露臺上,各路人都在看著這邊的變故,那些人可以保證今天生的事情,飛快的傳播出去。
但林河山似乎并不在乎這一城一地的得失,甚至根本不屑于用此增添聲望,身為圓桌家族繼承人,他似乎從小所接受的家族長輩耳濡目染口授親傳的經歷就非常不一般,相比之下林秀川和林聽濤兩人,雖然對外也是經歷過許多風雨的人,甚至所在層面和眼界更是高過很多普遍所謂的帝國一線貴族子弟,面對林河山,仍然有一種看不透的神秘感和莫名敬畏。
明明林河山不過比他們大兩三歲而已,但林河山的城府和內在,卻比起兩人起碼不知道高了多少段數,甚至等閑的家族子弟,面對這個順位繼承第一的公子哥,或許都懷疑過是否家族已經開始讓他暗中參與接手一些家族陰暗面的盤子,增長見識,或者說……有意無意的培養他的狠辣。
要成為未來的家族繼承人,自然不可能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這點倒是所有家族的共識。族內一些人可以是羔羊,但守護家族的牧羊犬,就一定是要有面對死人堆也視若等閑的兇狠一面的。
“哎……怎么走了……還等著看一場好戲呢……”
“就是啊,百合花家族都出席了,那還不橫掃全場?至少那三體商盟卡梅隆夠喝上一壺的了吧……”
那四周露臺之上,已經傳來這樣的議論聲。不少人都面露失望,但有的人卻眼底泛過欣賞,“你們懂什么……下面的可是林河山,若他不是百合花下一代順位繼承人,他大可在這種場合為所欲為,然而你看他的人手,都是精銳好手,那還不清楚,他們要做什么,在場還有什么阻擋的了?我們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你以為林河山會給那些饒舌好事者一個坐實“欺壓弱者”評論的機會嗎?”
“現在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林河山動手倒是可以輕易推平了下面那些人,也的確起到立威的作用,但立威的不過是百合花家……從以前到現在,人們懼怕的仍然是一個圓桌家族,而非他林河山本身……這個林河山,可是很有野心和隱忍的人啊,假以時日,此子又在騎士團風生水起,定然會是帝國不凡之輩啊”
受那些眼光毒辣一陣見血的老牌貴族點醒,眾人看此刻情況下,吩咐人離開的林河山,就已經不亞于看著一條頗具雛形的雄獅了
有實力摧枯拉朽毀滅一切或許的確會讓人敬畏,然而最是讓人不寒而栗的是一頭獅子在最后能撲擊獵物的時刻退了回去,然后自此隱于暗處用陰沉的目光注視著被放回的獵物引出更大的一片肥美獵場。
就在人們對下方的林河山此時轉過身欲離去表現出的隱忍和野心做出更高評價的時候,他身后的林海,突然開口,“你們可以走,但克萊爾必須留下。”
這番話就這么突兀而不合時宜的在此刻響起。
在場拉維尼家族的人看著光是名號的威壓就讓他們雙腳打顫的百合花家族這眾公子哥要離開,本以為事情不會如此善與的他們此刻如蒙大赦。又聽到林海這番話,他們眼神簡直都夾著顫抖的水花望過來。心頭的驚駭可想而知。
甚至就連華夫洛,都猛地轉身,看著林海那邊單單的一個人,他此時嘴巴微咧,更覺得荒誕不經。竟然有這樣的瘋子?沒看出形勢力量的差距對比嗎?就算再托大,也好歹有點智商?
林秀川和林聽濤啞然的轉過頭看來,此時已經皺起了眉頭,林秀川更是笑出聲,“是,此前我們的確叫你一聲小叔,那是看在一脈相承有淵源的情況下……但你不要以為真的就是我們的小叔了?要說你只是個分支旁脈,要放在本家來,你知道你們現在的境遇和地位嗎?”
林聽濤道,“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克萊爾原本還被林海在形式沒人強的情況下出口的這番話嚇得背脊一緊,此時和林家三個公子哥轉過頭,看著林海,既有一種哂然,但那股淡淡的心驚感還因為面前林海挺立的身影而揮之不去。
林河山朝林海看去,眼神瞇了瞇,有些危險的味道在他面容上蔓延,“你說什么?”
他莫名有種撤手了獵物的雄獅,準備轉身時毛卻被人順手捋了一把,已經開始有震怒的感覺從胸腔的深淵里涌出來。
“我說……克萊爾必須要留下。”林海重復了一遍。
林河山身旁的護從善楚“嗤”一聲笑出來,“你覺得自己很拽?該不會覺得這里已經是你說了算了?你他媽有把我們放在眼里嗎?”
另一個護從王重左右扭了扭脖子,咔咔作響,目光如電射來,“看來久不在騎士團了,騎士團隊伍也有些松散了……后起之輩,我不知道竟然有這么多裝逼犯。”
兩人開口,回蕩全場,剩下的是極度的緘默。
林河山不看此時開口極不客氣的兩人,仿佛兩個人的話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他就在眾人之間,直視林海,“我認為你沒有明白現在的局面,是我不想計較,是我在這里說了算。我決定誰該沉默,我決定要走,是不想出現一些不和氣的事情,有損我的心情,是我的心情,無關在這里的其他人……但你好像誤會了什么,你記住,今天這里,是我在掌控。我說誰留下,誰才能留下。”
這話威脅的氣息,如刀一般,波及卡梅隆,甚至讓拉維尼家庭成員那邊,人人感覺凜風拂面。把他們的面部嘴唇都要凍僵了。
但拉維尼一眾人卻只覺眼前有一道黑影過去,林海從他們的桌間走出,和他們錯身而過,公然朝百合花家眾人那邊過去。
他的聲音也就那樣傳來,相比起百合花家那邊的情緒起伏,他的聲音平靜許多,“我覺得是你們沒有弄清楚,你們以為我是在裝逼,我是在故弄玄虛……”
他頭搖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
“我沒有威脅任何人,我只是要做一件事,這是必須做的事,那就是克萊爾必須留下。你在背后謀劃已久狠狠捅了刀子,甚至因此害死了人,這種行徑,哪怕是在垃圾星,都是都是骯臟卑鄙,會遭到唾棄的連垃圾星貧民窟都所不能容,都知道是背叛是最齷蹉的事情,但在這里,卻可以因為尋到了更大的庇護,而忽略你殺人吃人的事實得以美食甘寢,甚至飛黃騰達。”
“你少在這里拿這些狗屁大義壓人”
“林海,閉嘴,否則你會很后悔說過這些話”
林海看著林河山,林秀川,林聽濤三人,“我不知道你們是什么樣的想法,是什么樣的念頭,但你們旁邊的這個人,是米蘭星區的通緝犯,是一個犯下累累惡行的被通緝者,他逃離的時候,還殘殺了七個他身邊的人,那些都是曾經他的親近好友……但他可以反手就這么做了……這樣一個通緝犯,卻因為他協助了對付河畔星伯爵,所以他被你們百合花庇護起來……無論他是否沾染血腥犯過錯……只要他與自己有利,就可以忽視他的一切品性和惡行,被不分青紅皂白的護佑下來……沒人會說什么,也沒人敢說什么……因為你們是百合花本家……這就是所謂的,力量決定一切?我不知道你們家族的背后,還保護了多少這樣的人,還讓多少這樣的人加入到你們其中,我只是告訴你們,這種想法,這種一直以來縈繞在你們腦海里強權至上,以不分原則底線對錯的觀點,也許是錯的沒關系,或許你們也不會聽我說什么,既然你們認為是這樣的,拳頭和力量可以決定一切,可以就是真理,那我說這些,你們就當是放個屁都可以……”
“但我這句話,是認真的,克萊爾,今天必須留下來”林海這最后一句話,有若實質的分量,向眾人壓下來。
克萊爾還在罵,“血口噴人顛倒黑白,你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野種,有什么資格跑這里來叫囂……我忠心耿耿為百合花家辦事,你們家不過就是要被鏟除的余孽,死幾個人,不過是你們即將承受的第一步而已……你今天敢這么跟少爺說話,不知道斷了你的手腳,你個野種還能不能開機甲?”
碰已經逼近百合花眾人的林海一步踏出。
他身子猛地前傾,朝著朝身后人群疾退的克萊爾撲去
弦被壓到底線的林河山震怒吼道,“給我攔下他”
轟林河山身旁的善楚,王重兩人,暴起出手,善楚一腳朝林海腰肋踹去,王重則撮手為刀,掌沿鼓著劇風急劈林海右肩。
林河山躥前一步,一拳遞出,他的西服袖口紐扣在這勢大力沉的一拳下繃開彈飛,空氣中都傳出裂帛的撕裂聲,一拳震空轟向林海當門。
瞬間,林海就被裹挾在三人狂暴的攻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