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同盟

里洛對這些抗議卻只是冷冷一笑，不置可否，轉身離開了房間。

是的，這就算是訛詐，可在場的星三域人除了表明憤慨之外，又能有什么辦法？即便他們清楚蘇薩很可能對這里有染指之心，褫奪之意。但又能怎么樣？

蘇薩一天沒有大軍臨境，和他們發生戰爭，任何對蘇薩的主動出擊都是再愚蠢不過的，那不過是授予對方出兵的口實而已。

這也會讓星三域在星盟的中立地位喪失，失去公理的支撐。

雖然公理這種東西在如今的宇宙中，極其微弱渺茫。

里洛一離開，莎莉曼和伯利欽的房間立即被沖入的北蠻士兵所團團圍困。卡佛的人進軍到了三盟會堂之外，顯示墨菲星的戰斗已經沒有懸念，卡佛在冰封星球遙控墨菲星勢力的發展，焉能沒有半點準備？在墨菲星的本地力量，等到真正釋放出來的時候，才能看到其中的恐怖。

莎莉曼和伯利欽終意識到自己的窮途末路，兩人引發了公憤，此時卡佛的人直接進入三盟會堂拿人，也沒有任何人表示異議。

“卡佛殿下，雷科巴已經被我們抓住，他對自己在你決斗前對你機甲動了手腳的事供認不諱，承認自己是被收買利欲熏心，你是否要親自審訊他？”

“放逐他吧。我就不再見他了，每個人，都會有做各種事的理由。有的理由，不去探究，也就避免了一些殘酷的答案。最近感覺自己有點老了，開始不大愿意面對那些答案了。”卡佛道。

“那么……蘇薩親王里洛的船正打算離開星球，是否需要攔截？”

“扣下他有什么用？星三域的黑釩晶資源的消息也封不住……甚至還給了蘇薩人借口。讓他走。如果戰爭不可避免，那么至少可以晚一點到來。”

莎莉曼和伯利欽被強行帶走，三盟會堂的這些星域主事者并無同情，其實眾人也非常愿意墻倒紛紛推。兩人貿易會和海沙會手上的資產，本身就是極大的吸引力，他們一倒下，自然會有人去填補這些份額，不知道有多少家會肥了腰兜。

星三域本就是這種地方，大魚吞小魚的情況時有發生，兩人出此昏招，破壞規則，就不怪被取而代之。現在有卡佛這樣的人物牽頭，兩人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喧囂盡去，三聯會堂解除了決斗模式，四周圍上升的看臺降落下來，重新在中心會堂堆成了環形階梯，早有人進場清掃戰場的殘骸，剛才的一切兇險，仿佛都未曾發生過。

輝光從天頂射來，映照在這些星域主事人們的身上，他們各式各樣稍顯正式莊重的衣著，顏色各異。而兩架受損機甲正沐浴在陽光中，那些金屬棱角泛著雪亮的光華。空氣中鍍金的粒子在飛縈，然而會堂內卻一時顯得極其靜謐。

伴隨著一聲閥門開啟的聲音，機甲蒼穹的座艙蓋打開，卡佛一手扶著蓋頂，一只腳跨站在座艙外部邊緣，看著周圍眾人，道，“蘇薩親王之前的那番話，在場的各位，有什么看法？”

很多人默不作聲。

黑龍會的席澤爾道，“抱歉，雖然這話不太禮貌，但一個人強迫你的時候，你還會說這東西很美味嗎！？”

他的話語引起了一番哄笑，但哄笑之余，很多人回想起里洛的話，神情都有一股憤傲之態。

“從你口中說出的話一向很糙，但我是很喜歡的。”卡佛對席澤爾點點頭。

斜仰頭看向四方，“席澤爾說的不錯，但知道我剛才的觀感是什么嗎？”卡佛五指展開，成一個倒扣的形式向下壓，“就像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被他拽著腦袋，然后朝著馬桶里扣。然后用腳狠狠的踩，可笑的是我們這些人……”

卡佛指向四周，“這些星域各個領域的主導者，卻全部逆來順受，甘被人踩在腳下。”

“你們大多都是別人的崇拜者，是很多人眼里的支柱，是父親，但就是這樣的你們，卻拿給別人肆意的折辱。真的是心甘情愿鉆別人的胯？”

四周圍傳來一陣躁動，這些人物中，有的人顯然被觸到了痛處，面紅脖子粗，有的人神情晦暗不明，有的則垂著頭，五指卻無形中捏緊了拳頭。

然后就是卡佛突然晴空霹雷的一聲爆喝，“你們不甘愿！”

“但凡是一個男人，一個人們的支柱，一個孩子眼中的父親，誰愿意被人踩在臉上還被吐一口唾沫！？”

“可是我們有選擇嗎？”

“我明白你們是沒有選擇！”

卡佛環視整個場間，所有人的目光，哪怕剛才低著頭的，此時都全數集中于他的身上，“星三域，雖然有三盟會堂，雖然有各種各樣林林總總的規則讓身處這里的每一方，都各取所需，形成一個自給自足的環境和系統！但是我們始終都是一盤散沙，我們更像是工會同盟，而非一個國家！我們沒有一個國家那樣的調動能力，掌控軍隊的能力，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和蘇薩人為敵……因為他們有先進的戰艦和機甲，他們有無數強橫的軍隊，他們還有列強組成的同盟，違抗他們，那只是自尋死路！”

“所以，當別人過來摁著我們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吃！當別人要我們從他們胯下鉆過的時候，我們不得不伏下自己的身體！”

“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我們不這么做，那么我們所保護的那些人，我們的孩子，就將遭到血與火的苦難！”

“誰愿彎下脊梁？只是這世道維艱，才不得不匍匐如牲口！”

場間無數人穆靜，他們的面容在光影之間，迷茫而僵硬，平靜而麻木。

“你們知道，我卡佛從來都是主張獨立，當年我可以在鷹國人眼皮子底下獨立，被關在冰封星球那種鬼地方，我仍然希望我的老家，星三域這片星域仍然擁有這種獨立自由的精神，可以有尊嚴的在宇宙中自成一體。”

“可是我們現在有尊嚴嗎？我們已經沒有了。我們發現了大量高純度的黑釩晶石。而這些成為了這場宇宙大戰中那些戰爭巨獸眼睛里的肥肉！”

“星盟失去了它的職責，它沒有了調解并賦予宇宙萬邦各自尊嚴的作用，那些擴張于宇宙的野心和欲望把它變成了一個古怪猙獰之地。這片宇宙已經成為了弱肉強食的紅色海洋。而我們就是即將被吞并的那塊綠洲！”

“每一個人都必須意識到這一點，因為我們不能再自欺欺人的認為戰爭還無法波及這里，我們仍然還處于安寧之中！那位蘇薩人的親王，并沒有撒謊，他說到做到，就像是今天這樣警告我們一樣，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是否會對此反感，他們只需要我們接受，哪怕是他們要從我們這里搶走我們的資源，孩子和女人！我們也必須拱手相讓。因為我們對他們而言，根本不配擁有尊嚴！”

“當自由為人的尊嚴都會被剝奪，當我們所擁有的最終將一無所有，我們還剩下什么？”

卡佛環顧四周，而他眼神所過之處，但凡是和他目光相對、相撞的這些星三域的主事者們，就像是火柴被擦燃，點燃了他們心底的那股怒火。

“我們只有戰斗！”

“只有戰斗，才能把剛才以及未來對方將施加于我們身上的屈辱，還給他們！”

“哪怕是戰死，也好過被人像是剛才那樣用腳踩進茅坑里悶死！”

卡佛的宣言，讓整個三盟會堂都燃燒起來。

無數的聲音，從四周呼喊，無數的拳頭，揮舞向上空。

“戰斗！”“戰斗！”

“說得對，說到底，他們能讓我們處于中立，只是準許我們依靠以前的低端模式喝點殘羹剩肉罷了，我們出售廉價的資源和勞力，他們只需要付出發行的貨幣，就能從我們這里剝奪生產資料。而現在，我們擁有了高純度的能源，他們絕不會讓我們占住源頭，他們會奪取我們的一切！”

“只有戰斗！”

卡佛伸出手，虛壓住了這些潮水般宣泄的怒吼。

等到聲音漸次消減下來，他道，“戰斗，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但我們如何保衛我們的東西，這就是問題！我們所面對的，可是這個宇宙最強大的武力。蘇薩帝國，宇宙那些列強國家都是他們的擁躉，和這樣的武力對抗，單憑我們星三域，力量的確太微弱了！”

“所以，我們必須尋找到盟友。而宇宙間怎樣的同盟關系，能比擁有共同的敵人，還更為牢固的？”

卡佛的話語落下，四周圍如夢初醒。

“是的！要和蘇薩對抗，我們需要盟友！”

“那么，這么說來，我們反其道而行，加入同盟國？”

“說得對，那么我們就加入同盟國，讓蘇薩人看看星三域人的尊嚴！”

卡佛淡淡道，“有人說這個世界只有利益，沒有好壞。這句話是狗屁。人固然難辨善惡，每個人都可能在特定的情況下做到善行和惡行，然而這個宇宙，自然是有好壞之分的。蘇薩人為了擴張的野心掀起戰爭，發起侵略，這就是最起碼的非正義。雖然惡可能會戰勝善，雖然壞可能會破壞好。但是，如果有一天，要讓我選擇自己站在哪一邊。我想，我是會選擇站在正義的一邊！”

“因為……從本質上，我也希望以后的子孫們，提及我的時候，會說我其實是個好人。”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林海有些感動，他覺得自己真的在見證歷史，至少是這片星域的歷史，如果那位蘇薩親王里洛要是知道他今時今日在星三域因為陰謀沒達成惱羞成怒的作派，直接導致了這片星域被卡佛說動聯合起來和蘇薩為敵，會不會非常的后悔。

但有的時候，歷史就是這樣，終究真的是因為那么一兩個人所改變的。

不得不說，從此刻開始，林海真的有些欣賞卡佛起來了。

而就在此時，卡佛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們需要盟友，而事實上，再沒有人比眼前這個人更適合的了。”

卡佛目光所向之處，在命運座艙里的林海看到了星三域這些主事者四面八方而至的目光，同時聚焦在了他這架機甲之上。

顯然他們對卡佛的話相當的疑惑。

同時事情發展到了此刻，他們也極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到底是誰操控著這架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