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了,全軍覆沒!”
當派出去的四百人只回來了十余人后,烏恩冷靜的說道:“我們需要抉擇,是繼續,還是撤回去。”
“糧草還有。”
仆固很苦澀,因為今天損失的大多是他的麾下。可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回去,他就身不由己,到了那時,哈烈的幾方勢力都不會讓他好過。
看著烏恩神色淡淡,仆固打起精神道:“若是我們回去,那興和城的建造再無障礙,烏恩,到了那時你們怎么辦?”
“你呢?”
烏恩淡淡的問道:“準備重新打回去嗎?興許我可以提供一個說客,去說服那兩頭羊,讓他們放開條路讓你們歸國。”
“我不需要,我的麾下也不需要。”
仆固知道這是試探,他堅定的道:“若是我想歸去,那也是自己打回去!”
這話一出,就斷絕了自己的歸途。
烏恩不禁動容,說道:“好吧,明軍設圈套,而咱們的人失于警惕,這是個教訓,下一步怎么去襲擾?你得知道,沒有功績,我那幾個哥哥若是同意聯手而來,你我都得靠邊,麾下會被吞并,人…….”
仆固目光幽幽的道:“亂世之爭無親戚!”
烏恩點點頭,“我不愿意和明人相爭,可局勢如此,我不爭,那幾個哥哥就不會送來糧草,亦力把里正在慢慢恢復,但依舊無法提供足夠的糧草,若是哈烈國內的補給斷絕,咱們唯一的一條路就是請降。”
這是最大的軟肋,仆固卻無可奈何。
“一次損失幾百人,咱們消耗不起啊!”
哈烈正在混亂之中,他的幾個哥哥正在相互盯著,同時在自己的控制范圍內窮兵黷武,就等著一戰解決掉自己的其他兄弟,好獨自為尊。
兩人在帳內相對默然,烏恩有些焦躁。
哈烈已經分崩離析了,就算是暫時因為大明的威脅而聚攏,可也經不住一擊。
“上次父王和明皇決戰,占盡優勢,最終卻被明皇親自率軍反擊擊敗…..仆固,我在自爆短處,目的只是想讓你知道,咱們面臨的那個人是誰,他是魔神。”
烏恩回憶著說道:“逃回去的將士都談及了那場大戰,魔神親自指揮中路防御,明皇在中軍等待反擊的時機。我軍幾次突破都被打了回去,魔神甚至親自帶人突擊,所以你判斷他缺乏武勇是錯誤的,那會導致咱們丟掉性命。”
“反擊呢?火器無法參與反擊。”
一次碰撞之后,仆固就抓到了火器軍隊的弱點。
烏恩搖頭苦笑道:“可明軍并不缺乏騎兵,現在韃靼人也在他們那一邊,若是咱們和魔神決戰,一旦大敗,韃靼人非常樂意把咱們追殺到天盡頭。”
帳內再次默然,外面的天色漸漸的黯淡,帳內卻沒點燈。
黑暗中,仆固堅定的道:“尋找勇士,讓他們去襲擾,一人兩人一組,去尋找明人的漏洞,襲殺他們的人,總要讓他們不得安寧才行。”
“援軍…….遙遙無期,仆固,你我耗不起……”
“我知道,可不耗怎么辦?”
不耗就只能慢慢的等死,而烏恩這個內斗的失敗者更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的麾下人心不穩,若是失去目標,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你,然后去投奔你的兄長,甚至會斬下你的腦袋去請功……”
“是,否則我不會和你聯手……”
一陣苦笑從帳篷里傳出去。
“聯手嗎?還是說你后悔了?”
“咱家沒后悔。”
這是一家小餐館,陰暗的角落里,袁熙冷笑道:“等金陵那人回歸,你知道自己的結局。不爭則死。”
“咱……咱家知道。”
黃儼看看緊閉的門扉,就用手摸摸臉上的化妝,惱怒的道:“可你家主人難道就準備用你來撼動此事?那咱家現在就去舉報,好歹還能留具全尸。”
袁熙冷笑道:“我家主人不是傻子,大家如今是一根繩上的人,難道失敗了誰有好處?”
黃儼面色微動,面現貪婪之色道:“事成之后,咱家要一個地方的賦稅養老,如何?”
“沒問題,小事情。”
袁熙笑容和煦的道。
黃儼起身道:“咱家該回去了,晚了會被人盯著,以后若是有事,咱家會想辦法讓人來報信。”
袁熙笑著送他從后面出去了。
等再次關門后,袁熙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然后自斟自飲著。
“大人,方醒在太原城住了一晚,在明月樓殺了十余人。”
一個男子從后門進來稟告道,然后悄然走了。
袁熙喝了口酒,自言自語道:“示威?不,沒有陛下的意思,他方醒哪敢亂殺人?還是說他發現了什么?”
“派人去太原,直接封了那個明月樓。”
朱高熾面色紅潤,眼神幽深,隨意的抬頭吩咐道。
孫祥應了,最后問道:“陛下,牽扯到誰?”
朱高熾搖搖頭,眼中有鄙夷之色閃過,“不必了,那些藩王都在看著,若非如此,朕此次就會直接拿下朱濟熿!去吧!”
等孫祥出去后,暖閣里陷入了沉寂。
楊榮知道朱高熾這是投鼠忌器,若是怪,那也只能怪太祖高皇帝。
那位雄主、開國帝王把兒子到處安置,而且不少手中還有護衛,人數不少,錢糧充足。
若是那些藩王集體暴動,就算是能平息下來,最后也是元氣大傷。
所以連朱棣都沒法動,只能逐漸削去那些藩王的護衛力量。
而朱高熾也在逐步從外圍一步步的限制藩王,一步步的限制他們的權利。
朱高熾喃喃的道:“方醒若是在,肯定會嘲笑朕手太軟。”
“不。”楊榮說道:“陛下,興和伯知道大局,不然他在太原就能拿明月樓作伐,直接拿下晉王。”
“但后果難說啊!”
朱高熾只恨當年為何不把那些皇族全都留在北平,那樣他可以輕松的控制住他們。
可皇明祖訓就在那里,就在他的案幾上。不是沒翻動過,近期他已經仔細研究了多次,就想從里面找到漏洞,然后讓自家的那些親戚們少擾民,少給大明增添負擔。
可他失望了,他的爺爺并未給他什么漏洞鉆,至少他的能力并未從中找到可供利用的地方。
楊榮知道藩王對大明的壞處和損耗,可卻懾于君君臣臣的壓力,不敢對此置喙。
朱高熾把毛筆一丟,起身走到了暖閣的門口,梁中把簾子掀開,一股冷氣就沖了進來。
走出暖閣左轉,出去就更冷了。
楊榮跟在后面,看到一個太監在不遠處掃地,地上已經很干凈了,可他依舊在尋找著塵土,專心的就像是在操控天下。
“這便是忠心,誰能?”
楊榮一下被梗住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看著朱高熾那寬厚,不,肥胖的背影,他百感交集,只覺得上天把這般仁厚的君王降臨在自己擔任首輔的大明,這便是風云際會。
“他傻乎乎的,宮中的人都看不起他,有人欺負他,唯有朕喜歡他,不,先帝也喜歡他,方醒也喜歡他,我們都喜歡單純的人,而不是蠅營狗茍,笑臉相迎,背后捅刀的人。”
朱高熾的語氣有些唏噓,“先帝為了他打殺了不少內侍。朕憐惜他,為此破例。方醒為他和朕討人情,這便是以心換心,對,朕喜歡這個說法……以心換心。”
那個太監突然蹲了下去,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塊鐵片,用力的鏟著地面。
楊榮認出來了,這人就是那個宋老實。
“陛下……”
太子在南方施展了鐵腕,北平金陵一體,壓力馬上反饋到北平。楊榮私下接到不少信件,都是抱怨,甚至有人在隱晦的提及更換太子。
國朝開國以來,從未見過這般強勢和強硬的太子,等他登基后會是什么樣?
無數人在擔心著,害怕著……
朱瞻基強硬的頂住了南方的壓力,而北方……
“陛下,您要下來嗎?”
宋老實轉身看到了朱高熾,就歡喜的過來,想扶朱高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