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海上浮尸

果然，海面上開始出現大量的白浪花，還有讓輪船航行起來特別難受的長涌浪，值得慶幸的是，涌浪過來的方向與黎沙號的航向夾角不大，目前搖晃還不太厲害，再加上眾人出海也有段時間，逐漸適應了些海上的生活，暈船的人也越來越少；人的適應能力確實無窮，特別是幾個女同胞，居然沒有一個嘔吐的，也能少量進食，神態如常，這讓幾個大男人暗暗敬佩。

可憐的萬永坤卻沒有絲毫進步，他每天臉色蒼白、粒米不進，要不是喝了些水，恐怕整個人都要虛脫過去；唯一長進的就是他知道有個去處可以稍微緩解一下暈船反應，那就是搖擺幅度最大的駕駛室。說來也不奇怪，這里空間比較開闊，沒有船艙內那種莫名的壓抑感，而且通風條件是最好的，配套設施也最齊全，當初的設計，就是盡可能讓駕駛人員舒適地操縱船舶，所以呆在這里反而讓人感覺舒服許多。

萬永坤在駕駛室混了把“交椅”，而且一占就是連續兩個整天，困了就在椅子上打個盹，他明白就算回船艙睡覺自己也根本不能安生，還不如在這里透透氣；劉紫辰安排胖盛在旁照顧他，這個看過去最魯莽的大粗人不但不暈船，居然還挺能照顧人，這也多少減輕些萬永坤的痛苦；而且一來二去，兩人居然很聊得來，在駕駛室呆久了，兩人也和輪班值勤的黎沙號船員熟絡起來，慢慢地開始天南地北無話不談了。

這次風暴果然如莫權船長所預測，對黎沙號的影響越來越小。

兩天后，風力開始減弱，海面上的浪花雖然沒有減小，但也沒有再增大，涌浪的威力卻當真減弱不少，至少萬永坤的精神狀態也好轉很多。

這不，船鐘指向凌晨五六點，天光還未大亮之時，萬永坤就在駕駛室和幾個相熟的值班人員開始插科打諢起來，胖盛卻還躺在長條沙發上呼呼大睡。

遠洋航行最怕寂寞和冷清，值班人員要是不互相聊聊天，很快就會想打瞌睡，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經常開車在高速公路行駛的人大概會有同感，又直又平的柏油路容易讓人犯困，開闊的海上航行也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舵手從一上班開始就拿出MP播放器大聲地播放勁爆的Disco音樂，駕駛室內幾人搖頭晃腦隨著音樂而律動，既提神又能適當減少疲憊感，萬永坤也慢慢習慣了這種形式的簡單娛樂。

遠方的天邊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但這個時候仍舊是非常黑暗的，深藍的海水也變成了深黑色，看過去更加讓人恐懼，無法猜測在這幾千米的深海里究竟隱藏些什么未知事物甚或怪獸。

黎沙號航行燈照常亮著，這是一艘正規商船，需要遵守海上避碰的規矩；在海上，黎明前的黑暗不可怕，天亮前的微光更具危險。這個時候，往往有些不守規矩的船只擅自關閉了航行燈，而人眼對微光的感知，遠遠沒有對夜間的明亮燈光那么警惕，特別是一些雷達發現不了的小漁船，或者海上漂浮物，往往會進入值班人員的瞭望盲區；所以，這個時候，反倒是最容易發生碰撞事故的。

舷窗口微開，目的是放些新鮮空氣進來；清晨的微風還帶著些許涼意，更何況煎熬一夜的身體也有些虛弱，所以，狀態不佳的萬永坤居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這是一種清冷的感覺！整天喜歡睡懶覺的同學就無法體會啦。

萬永坤的眼縫里瞅見海面上似乎有個小東西，他剛開始沒有太在意，因為其他船員似乎也沒有動靜，他怕自己大驚小怪又惹人笑話，暫時憋住沒吭聲，畢竟自己是十足的外行，還是個暈船的慫人。

又有一個黑乎乎帶點橘黃色的東西從舷邊閃過去，這回他站起身來，貼著舷窗玻璃往海面上細看，仍舊沒有分辨出來究竟是些啥，海上的風浪雖然減弱許多，但也有米多高的波動，所以小型漂浮物體是很難發現和規避的。

萬永坤走到擔負瞭望的帆纜水手余勇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留神觀察舷邊的漂浮物，余勇疑惑地拿起望遠鏡觀察半天，可那個小東西早就漂向船尾不見蹤影；萬永坤正在郁悶，巧得很，又有一個橙色物體從船首接近，他不想再錯過機會，連忙大喊一聲：“快看！”

這一班正好輪到夏元申值更，聞言從椅子上直接蹦了下來，快走幾步跑到舷窗邊來觀察，剛開始他還沒什么反應，但很快他的面色越來越凝重。

“右滿舵，車進二，車進一，停車！”急促的口令從夏元申沙啞的嗓子內嚎出，黎沙號貨輪也瞬間劇烈左傾，幾個人立足不穩，被甩到墻角上，機器也慢慢停將下來，最后輪機的轟鳴聲停止了。

“怎么了？……”萬永坤扶著墻壁詫異地問。

夏元申沒有回答，他拿著望遠鏡繼續朝船尾張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大約兩分鐘后，莫權船長急匆匆地跑上駕駛室，輪船突然急劇轉向和停車，作為船長，他必須第一時間到駕駛室處理險情，這是規定，也是船長的責任。

“二副，發生什么事？”莫權沉聲問道。

夏元申終于顫抖著出聲道：“船……船……船長，海面上有好多具尸體！現在就右舷正橫附近，你看……”

“什么！在哪里？”莫權聞言大驚，這可不是小事，他知道二副不可能眼花，更不可能胡扯，難道有船只在這附近遇難？

他自己拿起望遠鏡，艱難地看了一會，隨即果斷下令道：“發救生警報！”

夏元申連忙應是，黎沙號貨輪發出急促而尖銳的警報短聲，每組五次，持續了大約—秒，“救生警報，救生警報！右舷發現落水者，右舷發現落水者……”夏元申在廣播里大喊大叫起來。

所有人都被驚醒，衣服也沒空穿便紛紛跑出艙門，而本船的船員倒沒有太過忙亂，只是按照救生流程要求先準備好兩艘小艇（重新配備裝船，在海上航行必不可少），眼巴巴等著船長下令釋放；幾個眼尖的船員隨即也發現海里漂著不少橙色物體，經驗豐富的他們一眼就判斷出，海面上漂浮的正是穿著救生衣的人！

這些人并沒有將頭部仰向水面，而是倒扣在海水里，看來只能是尸體了。

此時天光開始大亮，所以莫權更加確認這種情況，兩條小艇在他的指令下，開始緊張的打撈工作。

這場滲人的作業持續了大概兩三個小時，黎沙號總共打撈起尸體具，幾乎擺滿了集裝箱甲板上狹窄的通道。

這些掉落海中的人都是身強力壯的男性，雖然身上均穿著嶄新的救生衣，但經檢查，沒有一個具備生命跡象。

早上的太陽也沒能及時出現，天空中布滿了鱗片狀的愁云，只能隱隱看到暗淡的朝陽影子。

所有人的心情都瞬間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