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4、英雄

除了兩名替補門將，曾昭勇這樣的幾名球員，每場都會根據對方特點帶上替補席，但六名替補席球員每次最多只能上三人。

所以這幾名一招鮮的球員，幾乎每場比賽都默默無聞的輪流坐在那，幫替補上場的同伴收拾衣服，幫下來的大佬端水遞毛巾。

不是每個人都能光芒四射的站在舞臺中央，任何架構下都有人唱主角有人跑龍套。

萬年替補白浩南，顯然很清楚這種關系，所以他的隊伍很強調雨露均沾，所有球員都能找到自己的存在價值。

曾昭勇塊頭大，骨架大，展開身形在空中的態勢仿佛大鵬展翅，撞擊皮球落地，看著那扯動球網的皮球滾落，他沒有瘋狂慶祝的狂奔喜悅，而是轉身對上白浩南的方向，雙手手指！

也許他這時耳畔回蕩的都只有白浩南的悉心叮囑：“隱蔽的跑動，必要時候叫上旁邊人掩護你跑，但重點還是你的跑動，既然你上去，就是要利用這個高點砸錘子，大家都知道這點，所以你要堅決！堅決的相信自己能做到，就像訓練中反復演練的那樣，腳步、方向、動作、呼吸頻率，每樣都找到訓練中的感覺，你就把成功率提高了……”

一個好的主帥，應該就是在一場場勝利中，知人善任的用出麾下的特點，讓他們有各種天生我材必有用，天下終究有人能識我的知遇之感。

哪怕如運動員們說不出知遇之類的感懷，本能都會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甚至更為質樸和用力！

好比現在，幾乎所有球員狂喜之下，看見曾昭勇那手勢動作，竟然齊刷刷的高舉雙手指著遠處那個抱著手臂裝逼的白襯衫男人！

連后場守門員都高高的舉手指著。

很醒目！

足球比賽往往都這樣。

一比零沒什么保險的，這種分數甚至會成為先進球的負擔，想贏怕輸的局面下，全隊心態不一致的后果就很容易被逼到絕路的對手反攻，反超比分簡直是家常便飯。

但二比零往往就好像在蓋住的棺材板上釘了兩枚鐵釘！

不光從心理上穩定下來，也會徹底擊垮對手的反擊求勝的心態，能在這種比分下逆轉的球隊，那都得是多堅韌的鐵軍了。

所以偌大個體育場，韓國觀眾居然安靜了好一會兒！

不由自主的跟隨場上，看見中國大學生球員們指向的主教練。

各種足球比賽里，進球以后的慶祝花樣層出不窮，各種神態百相也盡不雷同，但所有球員這樣把所有慶祝情感都奉獻給主教練的場景，少見。

只有球員們才清楚。

六十來天的時間里，他們從各有心思的三堆人馬，被捏合淬煉到現在這樣各盡其責、進退有度的隊伍，靠的不是行政命令，不是獎金獎勵，而是這位主教練的殫精竭慮。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專業隊成長起來的思維方式，大學校園里的開放思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態度，把這樣的隊伍捏合成型。

起碼在六十天前，大家都是不敢想象有這個結果的。

更何況這支隊伍，還是沒有絕對巨星，沒有那種出類拔萃得讓所有人五體投地的天才，能一路打到今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只是機器上的一個零件。

而把這臺機器設計組裝起來的，就是這個抱著手臂的男人。

由衷的感激敬佩！

白浩南有回應，松開手高舉，輕輕鼓掌，然后示意回去，斜向高舉的手臂，除了指向本方半場，也在指著那看臺高出的巨大電子顯示屏，上面的時間走到了82分鐘，按照這樣的場面，理論上九十分鐘結束以后補時都在四分鐘以上，所以還有得廝殺！

足球場上三五分鐘連進幾球扳回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球員們紛紛回到各自站位……

仿佛就是主帥令旗一揮，再興奮激動的進球慶祝都能立刻歸于平靜，又帶著那種全力以赴的眼神跟決心站在了場地上！

光憑這點，主教練對所有球員的控制力……國家電視臺的解說都驚嘆了：“大學生球員！好像跟我們看到的職業球員有很大的不同，他們對戰術的理解，對場面的控制，對主教練的態度……”

搭檔的也承認：“沒錯，大部分球員都是江州職業俱樂部的蓉都大學生球員，都是白指導一手拉起來的隊伍，能有這么高的服從性這不奇怪，但是場上這幾名從其他地方調來的球員，也有如此高的統一性，那只能說明這支球隊的包容性、感染力非同尋常！”

白浩南才不會談什么狗屁包容性和感染力，他要的就是所有人朝著同一個夢想奮斗努力！

電視臺的解說當然看不到江州宗明足球場。

看不到這沒有球員比賽，卻仿佛比任何賽場都要狂熱的場面。

第一個球進去的時候，全場的確是狂歡般的熱烈，可這第二個球，除了瞬間的爆炸歡呼，隨著鏡頭快速沿著曾昭勇的動作從他身上移開，頗有些不情不愿的在中國大學生球員身上掃過，看到他們并沒有狂奔到一起慶祝，而是所有人分散在各處，舉手指著白浩南時。

看到鏡頭掃過那個傲然站在場邊的白襯衫男人的時候！

全場竟然發出各種各樣的喊聲：“好樣的！”“老白！”“狗頭……”“老南！”“白指導！”“主教練牛逼！”“臥槽！太帥了……”

似乎都對球員們這一刻表達出來的情緒感同身受！

對那個身影忽然涌起難以言表的崇敬和愛戴！

是他帶來了這一切！

是白浩南帶來了這樣的歡樂！

哪怕只是一起大學生運動會的比賽，可多少年了，中國足球從來沒有取得過這樣讓人振奮的勝利！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美好，所有的煩惱，所有的骯臟已經都煙消云散！

只有發自內心的喜悅和感激！

再特么沒有感恩心態的人，在這樣的場面下，都會想要感激。

感激生活，感激足球，感激眼前帶來的一切！

各種聲音雖然雜亂無章，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站起來，學著球員的樣子，高舉雙手指著前方，指著球場中央的巨大屏幕，哪怕鏡頭只是飛快的交代了下白浩南，全場還是迫不及待的爆發出聲歡呼：“狗頭！”

對的，各種各樣雜亂的聲音在手指前方的十幾秒里，仿佛萬千條小溪、河溝匯集成了江海磅礴，最朗朗上口的狗頭得到了無數人參與的共鳴！

“狗頭！”

“狗……頭！”

就這樣簡單的叫喊，一次又一次，硬是能把全場觀眾的情緒氣氛疊加到無與倫比的爆炸狀態。

數萬人啊。

其實喊累了可以休息下，整個巨大的體量允許大家輪流緩口氣的。

但終于找到釋放缺口的情緒哪里還在乎理智，狂放的齊聲吶喊，再也沒有停止過！

哪怕球員們已經重新投入到比賽中去，整齊吶喊的聲音一直回蕩在這片城市叢林的上空！

周波想說什么的，但拿著麥克風的他，幾次抬起手，最后都仰起頭，看著上面閃動的畫面，感受著全場壓向賽場中央的聲浪，如有實質的氣壓，讓他呆呆的抬頭看著，說不出話。

上一次，這樣全心投入歡騰的場面，好像就是自己親身進入了世青賽四強，那時候如果……

人生沒有如果。

聽著隔壁球員包廂里面同樣整齊亢奮的吶喊，三位坐在長沙發上的女士快速對看一眼，伊莎還盡量嗤笑：“不得了哦，狗日的男人這下尾巴要翹上天了，不曉得好多妹子恐怕主動獻身都來不及！”

陳素芬坐中間的，她更明白體育王冠上的寶石會多么璀璨，訕笑下：“好多妹子？恐怕沒長相沒身材沒名氣的都輪不上了……這么說吧，只要這一輪他的名氣持續保持著，比喬子還有名的影視明星什么都想借著他曝光，那些不出名的九線小明星……普通女人就不要來了。”

伊莎哼笑。

宋娜終于開口：“龍毗能破除魔障的……他的心已經飛翔起來，在他應該有的高度，不會沉淪在這些欲望當中了。”

其實她們之間很少共同談論白浩南，特別是宋娜，從不參與各種和白浩南有關的話題，總是把自己擺在一個內務管家或者幕后默默支撐的位置，所以伊莎探探頭看她眼：“他真的做和尚不近女色？”

宋娜笑，笑得很恬靜溫柔那種，她喜歡化濃妝嘛，在外面體育場燈光映照下顯得很生動：“嗯，那時他就像個活潑好動的孩子，佛祖座下的好多尊者、羅漢、菩薩在覺醒以前，都活潑好動，甚至為非作歹，但不甘于平庸，就像你，就像我，我們都不甘于平庸，每個人都有一個覺醒期，覺醒的早晚決定個人的命運，大部分人都放棄和錯過了。”

包廂里沉默了下。

陳素芬好幾秒后才抱怨：“你們說話就一定要用廟里的模式么，我只想當個普通女人，和他過著最普通的簡單生活，我不要覺醒……哎，也就是抱怨下，明兒我出差，去趟西北，據說有幾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還不錯，我去考察下有必要先收到總部或者俱樂部來不。”

宋娜還是笑：“這就是覺醒啊，尊者、菩薩的力量，就是影響身邊的人，一起覺醒，天龍法師早就說過，龍毗是有大智慧大明悟的人，他不需要讀經書鉆研道理，他就靠著自己的本心去感受這個世界，他會成為英雄的……”頓了頓才補充：“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從面容上看，年齡最大的陳素芬其實長著張娃娃臉，伊莎呢，有點狐貍小白臉的機靈勁兒，熱帶姑娘可能長期化濃妝還是有點傷皮膚，看著最成熟最有慈祥勁兒的就是宋娜，這話說得緩慢清晰，外面震耳欲聾的齊聲吶喊都壓不住。

對，這就是在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吶喊。

雖然只是個足球教練。

可顯然這一刻，目之所及，到處都是在為那個男人歡呼吶喊的聲音。

所謂萬眾仰望！

就是這種感覺吧。

白浩南已經是當之無愧的足球英雄，帶給了大家勝利的快樂，帶給了大家對未來的期望！

哪怕不是攻城掠寨的武力英雄，但在和平年代，這就是英雄。

能夠帶領人們追求目標，追求夢想，形成了重大意義的人，那就是英雄！

陳素芬出神的看著外面大屏幕上的時間推移，和攥得發白的指尖一起輕輕點頭。

伊莎做了個鬼臉，把自己蜷到沙發上，不讓旁邊看見自己的臉，還有那熾熱的眼神。

她的族人里，女性才是家庭的頂梁柱，男人都是游手好閑的浪蕩子。

可她不顧一切要擺脫浪蕩男人，不就是希望找到自己的英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