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換

如果是朱慕云剛參加地下工作時，聽到突然有人喊“野草”，可能會馬上應一句：喊我什么事？

可現在，他的眼中的驚駭一閃而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這是一名優秀地下工作者，必須具備的素質。每時每刻，朱慕云都作好了暴露的準備。一旦暴露，他不會給敵人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

無論是他的住處，還是辦公室，就算有秘密，也只是關于金錢。所有關于軍統或地下黨的秘密，朱慕云都會用特別的方式保留。大部分藏在腦子里，有些重要情報，則會用暗語記錄在本子上。

“野草是什么？”朱慕云不動聲色的問。

雖然他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可臉上必須表現得波瀾不驚。幸好孫明華對朱慕云沒有防備，說話的時候，目光甚至是望向羅斌的。如若不然，朱慕云剛才一剎那的驚慌，必定會落到他的眼中。

“野草是一個代號，一個潛伏在我方的地下黨臥底！”孫明華說，當他聽到這個代號的時候，也非常震驚。

由地下黨古星市高官親自聯系的臥底，分量會有多重，孫明華再明白不過了。憑直覺，他判斷“野草”離自己不遠。

一直以來，孫明華都只注意軍統方面的特工，忽略了地下黨。殊不知，地下黨的組織發展得更快。他們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古星搞地下工作的組織共產黨，就有工委、市委、特委等機構。另外，還有一些直屬敵工部領導的情報員。

據羅斌介紹，“野草”非常重要，連新四軍湘鄂豫邊區的首長，以及第五師的首長，都知道這個代號。此次闞宏憲來古星，其中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聯系“野草”。

可惜，他們才到古星，闞宏憲和羅斌就被抓了。放出去后，闞宏憲變得更加謹慎，并沒有讓羅斌發出聯絡暗號。

“地下黨臥底？明哥，你這是要立大功的節奏啊。”朱慕云感嘆著說，從孫明華在自己面前無意識的說起“野草”開始，他就知道，孫明華對“野草”知之甚少。

“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怎么立功？”孫明華苦笑著說。

“羅斌既然此人，應該有聯絡方式，趁著現在消息還沒傳開，將之誘出即可嘛。”朱慕云微笑著說。

“羅斌沒有第一時間告訴這個消息，直到今天早上到了六水洲，看到有人被綁著上了刑場，才突然說出來的。”孫明華說，如果羅斌能在前天下午，哪怕是前天晚上說出這個消息，他都會用朱慕云的辦法。

可現在，羅斌之事早就傳開。兩天的時間，足夠地下黨通知野草一百次了。如果他再用朱慕云的辦法，顯得太沒檔次。

“這個該死的羅斌。”朱慕云生氣的說。

“此人真是該死，但現在還有活著的意義。據羅斌所言，野草給新四軍提供了大量物資。”孫明華緩緩的說，朱慕云是經濟處長，如果新四軍的這些物資，都是從古星流過去的，朱慕云應該知道些線索。

“這些物資，是從古星過去的嗎？”朱慕云明知故問，他給根據地提供的物資，都不是經過自己之手。有不少交易，是在古星市外交易。

比如說棉花、藥品之關，都是直接從古江交接。還有此次從九頭山分到的兩百條槍，根本沒有從古星過手。朱慕云行事，首先想到的是后果。一旦失事，也不能牽扯到自己頭上。

“還不能確定，但我想，古星是華中的物資集散地，肯定會有一部分物資是從古星過去的。”孫明華說。

“有這個可能，古星的商家，為了錢什么事都敢做。”朱慕云說，他不露痕跡的，先把責任推到商家頭上。

“所以，我希望你的經濟處，以后對待這些敏感物資，還要加強檢查。”孫明華說。

“現在古星的物資，基本上由日本人控制，怎么查？”朱慕云苦笑著說，各行各業基本上全部由日本洋行或公會控制，背后站著的都是日本人。

經濟處對這些貨物，基本上不會怎么為難。而小棕貨物，對新四軍來說只是杯水車薪。所以，這件事要查的話，是很難的。

“再難也要查，我知道這件事可能會令你為難。可是你想想看，如果能抓到這個野草，是一件多么令人興奮的事。”孫明華眼里露出興奮的光芒。

“抓野草，我絕對配合。可是，不能大張旗鼓，也不能因小失大。有線索，我一定配合。可是為了抓野草，而廢掉現在的業務，我倒是無所謂。可其他人呢？”朱慕云說，每個月他都要給局里的重要人員一份紅利。

“我會盡量不干涉經濟處的正常工作。”孫明華嘆了口氣，朱慕云的位子之所以坐得穩，除了因為李邦藩的信任外，主要還是因為他將所有人的利益，全部捆綁到一起。

“明哥放心，哪頭重哪頭輕，我還是分得清的。只要是為了抓抗日分子，哪怕將經濟處的工作全部停下來，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朱慕云擲地有聲的說。

鑒于杜磯的果斷干脆，李邦藩當場宣布，杜磯調任情報處二科代理科長。之所以是代理，李邦藩也是借鑒了朱慕云的做法。他讓閻恩甫擔任二處四科的代理科長，也是想更加激勵他。

杜磯也是如此，先給他一個代理科長，立了功后，再轉正。如果沒立功，這個代理科長，隨時有可能被別人取代。這也是對他的一種鞭策，可以讓他不得不做出成績。

只是，朱慕云對此并不關心，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羅斌和野草。從得知羅斌當了叛徒后，他就意識到此人很危險。可是，直到剛才孫明華告訴他，羅斌知道野草之后，他才真正明白，羅斌就像一條毒蛇。稍不注意，就會咬人。

朱慕云不會給對手留下太多的破綻，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線索，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掐斷。因此，除掉羅斌就成了當務之急。

“明哥，不是讓羅斌露面么？”朱慕云與孫明華到了碼頭后，突然問。

對羅斌的安排，李邦藩和孫明華都沒有說明。可是，朱慕云注意到一個細節，羅斌沒有跟他們回碼頭。也就是說，羅斌留在了六水洲。朱慕云還在設計，趁著情報處的人手不足，讓地下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除掉羅斌。

“情報處的人都在古昌，現在放他出來，豈不是讓他送死？”孫明華笑了笑，他馬上就要去古昌。另外，新上任的杜磯也會隨他一起去。

杜磯原來是軍統古昌行動大隊的大隊長，對古昌的情況非常熟悉。雖然軍統古昌組的人員，已經全部轉移。但讓杜磯再去古昌，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再說了，杜磯了解古昌的風土人情，對他的調查也會有幫助。

“這倒也是。”朱慕云點了點頭，換成自己，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也會保護好羅斌。

六水洲上的羅斌，能讓他悄無聲息的死掉嗎？如果要讓羅斌死，朱慕云有很多辦法。但要做到不露痕跡，卻是很難的。如果羅斌突然死在六水洲，只能讓孫明華確信，野草已經出現。

這種事情，朱慕云是不會做的。羅斌要死，只能通過地下黨出手。自己可以提供情報，也可以適當配合。但是，不能以自己為主。羅斌對野草的情況，還不是很清楚。但是，一旦自己出手，反而給孫明華提供了線索。

這個時候，以靜制動是最好的。羅斌不動，自己也不動。如果羅斌有了動靜，再借機將之除掉。

關于羅斌的事，朱慕云單獨用給家里發了電報。野草情報小組的電報，邊明澤專門安排了一部值班電臺。任何時候發報，家里都能及時接收。特別是朱慕云的電報，家里收到后，會第一時間交給邊明澤。如果邊明澤不在，會直接向上級首長報告。

邊明澤收到電報，也很是焦急。一直以來，野草都很安全。此次，為了加強聯系，讓古星市委與之聯系。可是，闞宏憲的政治交通員卻出了事情，并且馬上當了叛徒。這件事的后果很嚴重，必須迅速處理。

邊明澤很快給朱慕云回了電報，鑒于古星復雜的形勢，野草之代號，過段時間將廢棄。至于新的代號，另行商議。與古星工委的聯系，由董進行。野草暫時不與許值直接聯系，等此事過后再作定奪。

原本，邊明澤的意思，是讓朱慕云與許值直接聯系。許值是一位優秀的地下工作者，他領導了古星近兩年的地下工作。無論是理論水平，還是政治素養都非常高。讓他取代闞宏憲，直接與朱慕云聯系，是很合適的。

但羅斌的事情出現后，為了保證野草的安全，野草暫時不與許值聯系。甚至邊明澤決定，以后的聯系時間和方式，都由朱慕云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