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郡,郡治,陜縣。
王次多一馬當先,帶著五千兵馬,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陜縣的城墻已經在他的視線之內,周圍幾十里地內,荒無人煙,就連這陜縣縣城,也是城門大開,旗幟歪倒,看起來,已經沒有一個守軍,甚至沒有一個百姓,還留在城內。
一個滿臉橫肉的副將,名叫勿支,乃是王次多的親衛出身,積功到了副將的程度,這時候一臉諂媚地笑道:“將軍,看來這陜郡跟那弘農一樣,可以唾手而得啊。”
王次多笑著擺了擺手:“這幫南蠻子跑的倒是快,我們這一路甚至都沒搶到什么東西,不過,能不戰而得兩個州郡,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勿支勾了勾嘴角,騎到了王次多的身邊,低聲道:“將軍,你說大帥是不是有意要支開我們,不讓我們去搶奪那洛陽城中的戰利品呢?我軍是大燕的精銳,每戰先登,也是戰利品分的最多的,別的部隊早就有怨言了,就連大帥的直屬甲騎,聽說都對咱們不滿呢。”
王次多笑著搖了搖頭:“什么洛陽城有大量藏寶錢財的,那是大帥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實際上洛陽兵不過五千,民不滿萬戶,周圍的塢堡那些刁民都不會給他們交稅抽丁,連自己的軍糧都要千里之外從淮北轉運過來,哪來的什么藏寶?不過是大王要拉著新降的那些秦軍們出來打仗,編出來騙他們出力的謊言罷了。”
勿支睜大了眼睛:“啊,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當初聽說前秦苻暉撤離洛陽時,不僅把七萬戶軍民撤離,也帶走了所有的府庫,當初聽大帥說洛陽有大量存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果然如此啊。不過,既然洛陽沒有什么好東西,那我們要出兵打什么呢?”
王次多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這事本是軍機,不過咱們是兄弟,我也就不瞞你了,這次出兵,取寶藏是假,攻略中原是真,并州太小,太窮了,咱們大燕這幾十萬軍民,總不能在那表里山河的窮地方受苦吧,必然要另尋他處,中原之地,是我們最好的攻取對象了,我們有的是辦法讓那些山野里的刁民乖乖交稅,所以,大帥說了,誰打下來的地方,就讓誰管,你說,是搶一次戰利品來的賺,還是以后成了一方鎮守,可以魚肉百姓來的賺呢?!”
勿支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嘛,大帥怎么會讓我們吃虧呢,要是連將軍你的部隊都給打壓,以后誰還會為他效命,恐怕連投奔那慕容垂的人,都不在少數了。”
王次多勾了勾嘴角:“慕容垂跟咱們大帥這一系可是死仇,咱們這關中鮮卑幾十萬人,多是感念先帝的舊恩,想要復興大燕的,慕容垂雖然也算得一時人杰,但是畢竟叛離大燕,也帶著秦軍滅過我們,就連他的老婆,都給苻堅玩過,咱們響當當的漢子,哪能跟隨這樣的人物呢?再說了,大帥對咱們從來不薄,我們可不能恩將仇報啊。今天拿下了陜縣,咱們就是這里的一方鎮守了,以后這兩地歸兄弟你,洛陽歸我,整個中原,就盡在咱手啦。”
勿支得意地大笑了起來:“我早就知道,王將軍就是我勿支命中的貴人,以后跟著您,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王次多笑著擺了擺手:“好了,不多說了,咱們進城吧。”
勿支的眼珠子一轉,突然說道:“大帥且慢,城門大開,也許城中還會有埋伏,不如讓末將帶本部人馬先進去搜索一番,待到沒有危險,我們再入不遲。”
王次多勾了勾嘴角,點頭道:“也好,勿將軍就辛苦一趟吧。”
勿支笑著策馬先行,兩千步騎,緊隨其后,向著城中進發。
王次多的身邊,一個親衛湊了上來,低聲道:“將軍,只怕勿將軍是想先入城找找還有沒有落下的財物,這附近都沒人煙,人早跑光了,哪來什么伏兵?”
王次多“嘿嘿”一笑:“就你小子知道!老勿不一直就是這樣的人么,有點小算盤,卻會大的事拎不清,這里本就是準備給他,他搶掠其實不還是搶自己么,再說這里人跑都跑光了,又能剩多少東西在這里。讓他探探路也好,說不定萬一真有些伏兵呢。”
勿支的軍隊,隨著王次多的談笑聲中,爭先恐后地沖進了陜縣縣城,甚至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到還沒有奔入城中,就開始解開自己背上的包袱與革囊,準備大搶一番了,按西燕的規矩,戰后能拿多少,全憑本事。
王次多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瞧那猴急樣,真沒出息。傳令,全軍就地休息,等今天拿下陜縣之后,解除軍紀三天,分兵擄掠各處,這些南蠻子一定是把好東西都藏起來了,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挖出來。”
那親衛一臉的迷茫:“將軍,不是說,這地方是勿將軍的嗎,咱們不要搶。”
王次多一鞭子抽上了這親衛的臉上,頓時多了條血痕:“你是豬腦子嗎?正是因為這地方以后不是咱的,所以這次能搶多少是多少,這城里讓給他勿支,城外咱能搶多少是多少,我就不信了,這陜郡和弘農的兵馬離開了,本地百姓和家產也能失蹤了不成。”
正說話間,勿支的部隊已經盡數奔入了那個縣城,就在最后一個步兵的飛奔身影消失在城門之后,突然,兩扇大開的城門,被重重地合上,而那鋪平的吊橋,也頓時收了起來,城頭一下子豎起了一面大旗,一個巨大的“晉”字,迎風飄舞,而只手撐著旗桿的,是一員全副武裝,高大魁梧的大漢,一手扛旗,一手扛著一把精鐵大刀,就在肩頭,眼中冷芒閃閃,看著這城下的三千西燕兵馬,如同視著三千具尸體,不帶半點生氣。
王次多吃驚地張大了嘴,這人他認得,這從他驚訝到發抖的聲音中也能得到證明:“劉,劉裕,這,這怎么可能!”與此同時,城中已經響起了弓弩發射,槍槊入體的聲音,伴隨著鮮卑語的慘叫之聲。
劉裕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笑容:“王次多,劉某在此,恭候多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