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西燕敗軍走到了陣前,三千鐵甲騎兵從兩側迂回,把他們團團圍在了中央,這會兒,戰鼓聲嘎然而止,沙場之上,風兒輕輕地吹拂著,而慕容永則從帥椅上站起,對著這些敗軍們沉聲道:“玄虎軍的軍士們,你們往這大旗上看看,此人是誰?”
這會兒,這些原本隸屬于西燕軍玄虎軍的將士們,才抬頭看向了大旗,不少人掩口驚呼,更多的人睜大了眼睛,有的將佐淚流滿面,“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茍將軍,茍將軍,你怎么就這么去了啊。”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閃:“你們的茍將軍,昨天臨陣脫逃,按軍法已經被當眾斬殺,沒有必要為了這個人流淚,現在,是要對你們玄虎軍施以懲戒的時候了,我們大燕鐵軍,攻戰無前,戰無不勝,靠的就是鐵一樣的紀律,你們以前在前秦的時候我不管,可是到了我這里之后,就得聽令守紀,昨天你們出戰前,我說得很清楚,沒有我的號令,不許后退,但你們仍然全軍潰敗。”
有人不服地嚷了起來:“茍將軍帶頭撤離了,我等見主將撤離,自然也會退。”
“就是,大旗都倒了,我們還怎么打?這不是我們的過錯!”
“大帥,我們都是以為茍將軍下令讓我們撤離,才會撤退的啊。”
慕容永的眼中兇光乍現,厲聲道:“一派胡言,你們回頭看看,那些是什么?”
這些玄虎軍的軍士們轉頭向前看去,只見兩道外壕之外,橫七豎八地躺著千余具尸體,兩百多是平民百姓,更多的近千具則是本方的同伙,這些人他們大多數認識,都是昨天還在一個鍋里吃飯的同伴,更是在家鄉的鄉里鄉親,看著這些人已經成為了尸體,在那里死無全尸,交錯在一堆堆的石塊之間,不少人的眼中已經是淚光閃閃,更是有人開始控制不住地呼喚起視線之內,自己所識之人了。
慕容永大聲道:“因為你們的臨陣退縮,這些人死了,可是你們還活著,難道他們不知道何時該戰,何時該退嗎?他們每一個戰死的人,都是勇士,都無愧我大燕軍人,可是你們呢,你們拋下了自己的同伴,逃了一命,害死了自己的將軍,有臉去面對自己的這些戰死同伴不?”
慕容永聲色俱厲,從幾個鐵喇叭里吼出的聲音,讓這些玄武軍的敗軍們無地自容,全都低頭無語,慕容永見到這些人的氣勢被自己壓制,冷笑道:“以前你們在前秦敗于我手,就是因為號令不嚴,一觸即潰,這種情況,在我這里絕不允許發生,本來按我們的軍法,應該把逃兵全隊皆斬,昨天茍將軍在行刑前說,愿意以自己一命換你們全軍一個活命的機會,本帥答應他了,所以,現在要按大燕軍法,對你們進行從輕發落,你們可愿接受?!”
玄武軍的軍士們本來都以為必死無疑,一下子聽到了生的希望,精神一振,連忙全都跪下,行禮道:“我等愿聽從大帥發落。”
慕容永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們現在聽好了,每十人一隊,前來抽簽,每個布袋里有十個石子,九黑一白,抽到黑石的人,可以活命,抽到白石的人,按律當斬,而且,由抽到黑石的那剩下的九個人行刑。”
此言一出,所有玄虎軍士們全都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有人開始嚷道:“這是什么網開一面,從輕發落?還不如把我們全都殺了好了,我們不能自相殘殺!”
慕容永厲聲道:“你們懂什么,這是我西燕軍法,十一抽殺令,軍中是有專門行刑的軍法官,但那是常規軍法,如果按常規軍法,你們全軍應該坑殺,現在我網開一面,十人中只殺一人,以示警戒,你們自己處決逃兵,才能證明你們知恥而后勇的決心,本帥才會給你們洗刷恥辱的機會!”
一個副將模樣的人走出隊列,大聲道:“大帥,這不是在戰場上殺敵,都是同一隊伍,鄉里鄉親的兄弟,我們怎么能下得去手?”
慕容永冷笑道:“昨天逃命的時候不也是把兄弟們扔在后面沒事嗎?現在怎么下不去手了?我告訴你們,你們殺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內心的恐懼,怕死,只有親手把這些懦弱給殺了,你們才能真正地堅強起來。如果你們不要這個機會,那我只好按常規執行軍法了,鐵騎何在?!”
圍繞著這近兩千玄虎軍的西燕鐵甲騎兵,前排的全都橫槊對向了圈中的玄武軍士,而后排的騎士則彎弓搭箭,斜向上指,只要一聲令下,就會突刺加箭雨,手無寸鐵的玄虎軍士們,在這些虎狼面前,如同羔羊,不用一刻鐘時間,就能給斬殺一盡。
那副將長嘆一聲,回頭對著眾人說道:“兄弟們,茍將軍舍了命才給我們爭取了一個機會,我們不能負他,沒說的,按大帥的命令行事,只有活下來,才能有將來。”
他說著,左右環視一眼,九個護衛模樣的人,跟在他的后面,走到了帥臺之下,慕容永一揮手,兩個衛士拿過了一個大布囊,這十個人互視一眼,走上前去,每個人從囊中,拿出了一枚石子。
幾乎每個人都不敢去看掌心之中石子的模樣,他們的手,連同身體一起在微微地發抖,死死地握成了拳頭,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甚至希望把這個該死的石頭捏成粉,這樣,也許就不用經歷那生死之間的選擇了吧。
幾個西燕軍士上前,拳打腳踢,掰開了他們一個個的手,終于,喜極而泣的笑聲響起,興奮的吼聲響起:“黑的,是黑的,我可以活了,我可以活了。”
可是那副將卻是呆若木雞,看著自己的手中,一塊白色的石頭,分明躺在他的掌中,是那么地顯眼,慕容永冷冷地說道:“孫副將,真遺憾,你他娘的今天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