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響起一陣叫罵之聲:“不好,那些臭娘們逃跑了,進滬瀆城了啊。”
一陣急促的鑼鼓聲在黑暗之中響起,跟隨而來的是幾百個在黑暗中奔跑的影子,魏順之一躍而入城墻之內,抄起手中的大弓,對著城外就的黑影就是一箭,一聲慘叫,九十多步外,一個身影撲地而倒,而魏順之的身邊,百余名箭手也是連連放箭,幾聲慘叫之后,那些本欲向上沖的黑影,全都消失不見了,袁崧才長舒了一口氣,拍著魏順之的肩膀,說道:“魏幢主,今天本官可算是見識到你的本事了,真不愧是北府精銳啊。”
魏順之放下了手中的大弓,淡然道:“我這點功夫,在北府軍中算是平常的了,比不得寄奴哥他們,就是比我大哥詠之,也多有不如,也就是我跑的比別人快一點,算是有點特長而已。”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些站在一邊的女子身上,沉聲道:“本來按守城的法令,是不能開城救人的,但袁公心善,還是放你們進來,你們要在城里好自為之,服從守城軍法的安排,你們在城中,可還有親人故友?”
那些女子面面相覷,為首的那個阿慶嫂,這會兒身上裹著一面晉軍大旗,搖頭道:“我們都是城外的百姓,家里男人這回都給妖賊所殺,已經是無親無故,袁公和各位軍爺救我們,這大恩大德,愿意做牛做馬,為奴為婢來償還。”
袁崧嘆了口氣:“生在這亂世之中,也是可憐,這樣吧,現在守城緊迫,一時間也難以安置你們,你們就自成一隊好了,一會兒我會讓幾個郡守府的仆婦,帶你們下去更衣,然后安置在郡守府內,暫時就先為守城的將士洗衣做飯,盡自己的一份力,每日口糧,按城中民婦的標準發放。等這回守城結束,再安排你們的生計好了。”
珍姐連忙道:“我等愿意侍奉郡守夫人,以報大恩。”
袁崧笑道:“兵兇戰危,我的夫人,早就安置在建康城中了,本官是孤身前來這里上任的,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有些想我的夫人了,好了,今天你們也辛苦了,下去吃點東西,再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們也知道落入妖賊手中的后果,希望能與守城將士一心,共渡難關。”
所有的婦人全都下跪謝恩。袁崧一揮手,身后的幾個軍士領著他們退下,魏順之低聲道:“袁公,把他們安置在郡守府,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畢竟是從外面來的人,還是要防著點的。”
袁崧擺了擺手:“你也看到了,就這些弱女子,渾身是傷,又怎么可能是妖賊呢,那些從賊的妖婦我也見過,一個個神智不清,絕不象他們這樣清醒的,而且這些婦人都和城中的軍民相識,料來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就算退一萬步,真的有些問題,那我郡守府中有二百衛士,也可以制住她們這二十多個手無寸鐵的婦人吧,你就不要擔心她們了,你說天明之后,妖賊會大舉攻城,那些才是我們要重點防范的。”
魏順之還想說什么,袁崧卻打了個呵欠:“老夫,也有些倦了,要起小睡一會兒,魏幢主,陳護衛,你們最好也抓緊時間合一會兒眼,白天,還會有惡戰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就向著城下走去,城頭軍士皆向其行禮,魏順之嘆了口氣,轉頭對陳遺說道:“我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幾十個弱女子,怎么可能從妖賊營中跑出來呢,你覺得可能嗎?”
陳遺笑道:“這有什么不可能的,這些女子熟悉滬瀆周圍的地形,而妖賊縱酒泄欲,事后昏睡,也讓她們有逃跑的可能,也就二十多個女人,還能折騰出什么東西啊,你就別擔心啦,明天應付妖賊攻城,才是大事。”
魏順之勾了勾嘴角,看著城外的妖賊大營,喃喃道:“但愿,是我多慮了吧。”
天明,辰時。
滬瀆要塞之外,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鼓角之聲,天師道的大營,主營營門緩緩打開,孫恩坐在一部巨大的肩輿之上,被足有四五十名弟子抬著,身披道袍,左手持拂塵,右手持劍,束發高冠,長須飄飄,若是平時,更象是個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神仙也似,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殘魔頭。
而一萬余名天師道的戰士,或持劍,或持戟,從各營之中列陣而出,今天的他們,可沒有象昨天那樣推出投石車,而是扛著云梯,肩上纏著爪勾長索之類登城之物,顯然,是要做好蟻附攻城的準備了。
城頭之上,魏順之劍眉緊鎖,看著城外的天師道大軍,一言不發,他的身后,袁崧的聲音再次響起:“魏幢主,你看妖賊這樣的陣勢,意欲何為?”
魏順之回頭對著一身皮甲在身,看起來走路都有些氣喘的袁崧說道:“袁公,您來了啊。”
袁崧擺了擺手:“今天我怎么可能在城中呆得住,無論如何也得到城頭,跟將士們一起殺賊的。當然,我不會干擾魏幢主你的指揮,你盡管下令便是。”
魏順之點了點頭:“賊人這樣,象是要全力爬城墻,放棄投石壓制了,很奇怪,他們為什么會選擇這樣傷亡最大,成效最低的打法?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我城中的四千多將士是死人,讓他們這樣一沖就能陷落嗎?”
袁崧笑道:“我們經營了兩年多的要塞,終于可以殺賊了,將士們,把你們這些天看到的妖賊的暴行,在心中的憤怒,都在今天發泄吧,只有用妖賊的血,才能祭奠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你們今天每殺的一個賊人,我袁崧都會紀錄下來,為你們,向朝廷,向圣上請功!”
城頭響起了一陣歡呼之聲:“殺賊立功,殺賊立功啊!”
城外的孫恩,突然發出了一陣不屑的冷笑:“好啊,那現在,本教主就讓你們立功,立大功,千萬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