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兄弟鬩墻(三)

皇帝回京自然沒有人敢阻攔，一行人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來到了皇宮附近。

暗夜深沉，燈火通明的皇宮大門口越發耀人眼目。

五千騎兵悄無聲息地在皇宮附近掩住身形擺好陣勢。

行進到距離皇宮大門口百尺開外的地方，永泰帝用力勒住了馬韁。

他也是自幼習武，加之正值壯年所以目力非常強，前方的情形能看得一清二楚。

宮門口果然聚集了不少的人馬，但四周并沒有打斗過的痕跡也沒有聞到血腥味兒，而遠處的宮墻之上果然綁著兩個宮裝女子，想來正是王德妃和馬賢妃。

永泰帝冰冷的薄唇扯出一絲譏笑，他的兒子們果然孝順得很，為了他們的親娘居然愿意放下手中的刀劍同對手周旋。

而且這一周旋就是好幾個時辰，大半夜都舍不得放棄，這份孝心和執著大概老天爺都能感動得留下眼淚。

可惜他們卻不愿意把這份孝心分給他這個親爹，哪怕一絲絲都沒有！

他對身邊的暗鷹使了個眼色，暗鷹抱了抱拳便提高聲音喊道：“皇帝陛下駕到——”

這一聲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把皇宮門口所有的人都震懵了。

知道內情的不敢相信陛下這個時辰會突然出現，不知道內情的不敢相信陛下還能出現在這里。

永泰帝一抖馬韁，帶著身邊的十幾騎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

人的模樣可以偽裝，皇帝陛下身上的天子龍威不是誰都可以模仿的。

沒有任何人質疑來人的身份，齊齊跪下山呼萬歲。

永泰帝并沒有像平日那樣讓眾人平身，而是繼續騎著駿馬往前走。

馬蹄鐵敲打著宮門口的青石板路面，發出清脆的噠噠聲，聲聲都像是敲在人們的心上。

不僅是兩位王爺手下的那些人，就連禁軍士兵們都忍不住緊張起來，手心很快就濕了。

駿馬在寧王宇文恂和泰王宇文懌面前終于停了下來。

宇文恂尚且沒有完全清醒，有些結巴道：“父……父皇，您——”

永泰帝根本不想搭理他，兀自穩穩坐在駿馬上，俯視著自己的兩個兒子。

宇文恂終于清醒了，和宇文懌一起叩首：“兒臣參見父皇。”

雖然之前的反應各不相同，此時兩兄弟卻像是提前演練過一樣，不僅動作整齊劃一，而且把“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幾個字都一并省了。

永泰帝發出一聲冷笑，果然是盼著他早些歸西給他們騰地兒！

他冷清清道：“你們兄弟二人在此做甚？”

不等二人吱聲，他又抬眼看向墻頭，厲聲喝道：“宇文恒滾出來！”

話音剛落，宮墻上便出現了一道修長挺拔的影，正是二皇子宇文恒。

他今晚也是一身黑色甲胄，渾然不見往日的尊貴雅致，眼底全是森冷陰鷙。

永泰帝的目光微閃，幾個月不見，老二竟然有了這么大的變化，倒是他疏忽大意了！

宇文恒沖永泰帝抱了抱拳：“兒臣甲胄在身，這里又不甚方便，請父皇恕兒臣不能全禮。”

永泰帝哈哈大笑起來，幾乎笑出了眼淚。

自他登基以來，這幾個兒子明面上兄友弟恭，就算是偶爾鬧矛盾也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暗里的爭斗一直有，但也并沒有傷及根本。

甚至可以說這樣的爭斗是他默許的，要做儲君怎能少了野心和手段。

一個什么都沒有經歷過的男人絕對沒有能力繼承家業，更何況是大周朝的萬里河山。

可他們兄弟之間的斗爭尚且沒有斗出水平斗出格調，他這個做父皇的都還沒有品出半點滋味，他們竟然已經把矛頭指向了他。

太讓人失望了！

相比較老大和老三，老二還算有點能耐。

起碼他心思夠毒手段夠狠臉皮夠厚膽子夠大，只不過是不夠沉穩不夠檢點，太早就失去了帝心。

他這一陣笑讓宇文恒心尖顫了顫。

父皇這一現身粉碎了他之前的計劃，必須盡快想辦法應對。

不等宇文恂和宇文懌開口解釋，他搶先道：“父皇，大皇兄和三皇弟兩個人意圖帶兵闖入皇宮，兒臣也是逼不得已才把兩位母妃綁到這里來……”

這下宇文恂和宇文懌聽不下去了，照老二的說法，他們倆是叛軍意圖謀反，他自己反倒是成了英雄？

宇文恂脾氣暴躁，大聲吼道：“宇文恒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圖謀不軌，用兩位母妃來要挾本王和三弟，還好意思在這里裝模作樣！”

宇文懌顯然比他聰明多了，知道這樣大聲謾罵除了丟臉之外毫無用處，他只是在宇文恂罵完之后才接了一句：“本王記得二皇兄尚未解禁，更何況宮中守衛森嚴，大皇兄想要進去探望德母妃都不被允準，你又是怎么混進去的？”

宇文恂趕緊附和道：“就是，你有本事當著父皇的面把這件事兒說清楚！”

宇文恒惱羞成怒，指著二人道：“你們休要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們想要趁父皇不在宮中，意圖劫持皇曾祖母和眾位母妃以謀奪皇位！”

看他的模樣是正義凜然，卻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出現在宮中的。

兄弟三人像三只瘋狗一樣互相撕咬攀扯，讓所有人看著都覺得寒心。

永泰帝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子，像是在看一出最為熱鬧的好戲。

寒心？他的心早已凍得失去了感覺，就想看著好兒子們還能怎么鬧騰。

兄弟三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父皇的異常。

從前他們吵鬧，頂多三五句就會被父皇大聲呵斥，要么打手心要么打板子，懲戒一番也就罷了。

像今日這樣不動聲色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三人不約而同地停止了爭吵，一起怯生生地望著永泰帝。

皇宮門口瞬時變得無比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陛下開口。

半晌后永泰帝終于開口了，卻只說了兩個字：“回宮！”

“是。”禁軍大統領反應最快，趕緊招呼手下的人把宮門打開。

宇文恂和宇文懌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禁軍們簇擁著進了宮門。

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手下的那幾千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宮門口。

而墻頭上的宇文恒見勢不妙，一閃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