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六章 人品

李夏就笑，說夏至多余告訴他。“拿到這來，就是給大爺大奶，還有你和老叔大家一起吃的。你和大奶做主就得了唄，根本就不用提我。”

夏至當時跟孫五奶奶提到李夏，也是給李夏做人情的意思。不過當著李夏她就不這么說了。

“我就白跟你說一句。我當時跟五奶奶說了，我能替你當這個家。”夏至這句話說的挺自然的。

李夏頓時就眉開眼笑起來：“十六，你說的太對了，以后再遇到啥事，你也這么說。”

“李夏，你不是跟我說反話？”夏至微微挑眉，瞄著李夏問。

“那哪兒能呢。十六，你還聽不出來我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了。我說的肯定是正話。”李夏連忙辯白，臉上依舊笑的陽光燦爛的。

夏至微微一笑，就問他和小黑魚兒剛才干啥去了。

“我跟老叔下地溜達了一圈。”李夏就說，“我看今年的大豆可長的不錯，過幾天應該就要收秋了吧。”

“快了。”說到這個話題了，夏老爺子的興致就非常高。

小黑魚兒就跑過去和臘月、小夏林一起挑揀地瓜。五奶奶家是挑的最好的地瓜給他們拿來的，根本就不用挑揀，都是大個的，光皮光滑，而且個頭還挺勻凈的。小黑魚兒還拿起一個，隨便擦了擦，句用手掰開，然后咬了一口。

“她家這地瓜種挺好，這地瓜甜。”然后，小黑魚兒就評價道。

夏老太太就叫了起來，數落小黑魚兒埋汰，還不讓他生吃地瓜。這地瓜其實是可以生吃的，不過吃下去不是很好克化罷了。

小黑魚兒嘿嘿一笑，倒是把地瓜放下了，就是走過去跟夏老太太商量，說晚上要吃烤地瓜。

“著啥急，這老些夠你吃的。”夏老太太一邊數落，眉眼間卻帶著笑意，最后還是答應小黑魚兒等做晚飯的時候，就在灶里放兩個地瓜。

這樣的地瓜借著柴火的余溫慢慢地就烤熟了，吃過晚飯消過食，上炕要睡覺之前就可以吃了。

小黑魚兒很喜歡這樣的睡前下零嘴兒。雖然夏至覺得，這可能并不是很好的習慣。但莊戶人家很多小孩子都這樣，也沒見誰吃壞了，大家反而都覺得這樣非常幸福。

夏老爺子跟李夏說著話，又招呼夏至。

“……這人啊，啥都不怕，就怕得病。我看她家里生活實在困難。她家里今年種了不少土豆，我看著還行。人家比我還會侍弄園子。十六，要不你去看看，從她家買些土豆，也算變相地幫一把。”

夏老爺子跟夏至商量，讓她從五奶奶家進些土豆。

為了薯條薯角的生意，收了伏豆之后，夏老爺子又種了不少的秋豆。即便是這樣，因為薯條薯角的生意特別好，夏至還是需要從集上另外買土豆的。

從誰家買都是買，買了五奶奶家的土豆，還可以幫助她家度過這個難關。

夏至立刻就答應了，說只要五奶奶家的土豆符合要求，那五奶奶家有多少土豆，她就收多少。

夏老爺子其實挺愿意管事，而且還習慣給兒子們當家做主（雖然他們早就分家了）。但是到夏至這，夏老爺子就自覺約束自己的，從來不在二上給夏至當家。

這是夏老爺子為人的細致和體面，另外一方面，夏至平時潛移默化地也暗示過許多次，也不是說啥是都得她說了算，及時大家各司其職。

該是她決定的事，那就得她來決定。

跟夏老爺子說過了話，夏至就親自上后街五奶奶家去了一次。五奶奶家確實種了不少土豆，糧食少的人家，這土豆就能當做糧食，可以一直吃到明年去。

確實如夏老爺子所說，五奶奶家的土豆還不錯。夏至就跟五奶奶說了，想收購她的土豆。五奶奶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刻就明白，夏至這是知道她家生活困難，想幫她一把。

如果夏至直接拿錢那物過來給她，她不僅不會高興和感激，反而會覺得傷了臉面。但夏至像現在這么做，五奶奶就只有感激的。

夏至就將土豆的要求跟五奶奶說了，讓五奶奶挑好了，她過來拿。五奶奶立刻答應了，連夜就把最好的土豆都挑出來，也沒用夏至來拿，就讓自己的兒子推著車給送到了夏家。

夏至從五奶奶這里收購了七百余斤的土豆。

這些土豆，也夠她做一一陣子生意的了。而五奶奶家靠著賣這些土豆的錢，手中也寬松了許多。

因為要倒換袋子，夏至就挑了些土豆出來看。

她只跟五奶奶說了要求，并沒有看著五奶奶家挑選土豆。但五奶奶挑出來的這些土豆，一點兒殘次都沒有，都是最上好的那種。

夏至暗暗點頭，就跟一邊的李夏說了。

“五奶奶家的人品還真不錯。”李夏就說，“這樣的人，挺值得尊重，也值得幫助。”

夏至點頭，她很贊同李夏的說法。

好人品是很珍貴的東西，值得大家共同去守護。哪怕她家跟五奶奶家并沒有很深的交情。

明天又是臨水鎮的大集了。夏至回到前院的時候，田氏正在等她。田氏臉上帶著笑，她將夏至招呼到東屋，又給夏至端了一碗蒸雞蛋出來。

田氏其實很能干，也很會做飯菜。比如這蒸雞蛋，田氏就做的特別好，蒸出來的特別嫩幾乎入口就化。

“夏至，娘給你蒸了個雞蛋，趕緊吃了再睡覺。”

雖然田氏近來對她的態度有了巨大的轉變，但像現在這么殷勤，卻還是并不多見的。夏至心里猜測，估計田氏說有事求自己。她想了想，就說困了。

“娘，這雞蛋給我哥和小樹兒吃吧。”夏至就跟田氏說道。

夏橋只是一笑，小樹兒略微有些眼巴巴的。不過最近都是夏至當家，他不僅平時吃的好了，每個集的晌午還能打一頓牙祭，所以對于以前他很饞的蒸雞蛋，他還是能夠控制住自己的。

而且，這是田氏特意給夏至蒸的，他要是吃了，田氏肯定得說他。

“給他們吃干啥。”田氏立刻就說道，“夏至，這是娘特意給你蒸的。你以前不是特別稀罕娘蒸的雞蛋嗎？”

以前的小夏至確實很稀罕田氏做的蒸雞蛋，不過她當然是吃不上的，別說吃一整碗了，就是能吃上一口，還得是田氏大發慈悲。

現在夏至不稀罕這蒸雞蛋了，田氏卻上趕著求她吃。

夏橋在旁邊看田氏哄夏至的樣子，就勸了夏至一句：“十六，娘讓你吃，你就吃吧。”

夏橋還是心軟的。

夏至卻得給夏橋面子。

她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蒸雞蛋。

田氏就在她對面坐下來，還小心翼翼地打量夏至，問夏至這蒸雞蛋好不好吃，合不合她的胃口。

“還行。”夏至簡單地回答了一句。

“那不是你買的啥干貝嗎，我給你放了點兒，說是這么著吃起來特別鮮。”田氏笑著說道。

所以說，田氏還是挺會做菜的。

夏至點點頭，田氏做的這碗蒸雞蛋還是挺合她的胃口的。

或許是看出夏至的心情還不錯。田氏就開始跟夏至說話了。

“十六，我繡了幾個荷包。一會吃完了你看看，要是行，你明天就捎到鎮上去，替娘給賣了吧。”田氏跟夏至說道。

原來是這件事，夏至心中頓時一寬，臉上卻沒表露出來。

吃過了蒸雞蛋，夏至將田氏拿來的荷包都檢查了一遍。田氏心靈手巧，這些日子專心繡荷包，繡出來的倒也很值得一看了。

“還行。”夏至又說了一句。

田氏實在是對夏至沒轍。“你這孩子，跟娘總來這一句。”

“我說了還行，那就是還行啊。”夏至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沒再抻著田氏了。“我明天就給你拿到集上去，正好我奶、三嬸、蘭子姐和臘月她們也繡了荷包出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田氏這才舒心地笑了，然后又試探著跟夏至說，“夏至啊，

你替你奶和你三嬸她們賣荷包，是不是還收錢啊？”

“是啊。”夏至回答的理所當然，“那是我跑腿的錢。”

“你這孩子！”田氏不知道咋說夏至好了，“那娘的這些荷包……”

“一樣唄。”夏至又是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你這孩子。”田氏白了夏至一眼，“你跟娘，咋地也不能跟她們一樣吧。”

是不一樣，收你的要多一些。夏至心中默念了這一句，嘴上卻說：“娘，我不能壞了規矩。要不，娘你自己去鎮上賣吧，或許能多賣幾個錢出來。”

“行了，行了。你就是六親不認。拿去吧，該收多少收多少。”田氏只得說道。

夏至笑瞇瞇地收了荷包：“娘，你賺了錢，有啥打算啊。是不是打算給我，我哥還有小樹兒買點兒啥？”

夏至不僅要收跑腿錢，還將主意打到了自己應該得的那一份上。田氏還真有些擔心，擔心最后夏至一文錢都不給她。

“你們現在誰不比我掙的多呀。別當我不知道，你哥和小樹兒都有工錢了。我是一文錢都沒有……”這么說著話，田氏下意識地朝夏橋和小樹兒那邊看了一眼。

她也覺出自己這話說的不大對勁兒了。

田氏緩了一口氣：“這不眼下還有你大寶哥的事嗎。這個錢，娘打算，就給他做份子了。等以后了，娘多繡幾個荷包，再給你們買……”

雖然只是空頭支票，還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兌現。但是田氏現在說話，總算是帶著點兒做娘的味兒了。

夏至沒跟田氏太計較。

田氏這個人其實骨子里很實際，似乎是自小的環境教會了她怎樣才能夠適者生存。

只要這個家的氛圍慢慢地改變，她、夏橋和小樹兒努力爭取自己正當的權益，田氏總會慢慢的回頭的。

不管田氏怎么想，她最終都會選擇那個在這個家里生存的，最適宜的姿態。

轉天就是臨水鎮的大集，同時也是鎮上大佛寺的廟會。已經預料到這天的生意會特別的多，夏至他們做了充足的準備，比平時更早地到了臨水鎮。

夏至和李夏在一起干活，一邊還說著話。夏至就問李夏：“今天廟會，你家里會不會來人啊？”

“不會。”李夏回答的很肯定，“他們一般這個廟會不來，得等到九月份那個大廟會才會來。”

夏至就哦了一聲。

“她們肯定不會來的。我跟田括說了，要是她們想出門，讓他帶他們往別處去。”李夏又跟夏至說，笑容中帶了些狡黠的意味。

夏至就看著李夏笑。

“我在這挺好。她們來了，麻煩。”至于是怎么個麻煩法兒，李夏沒說，夏至也沒細問。

李夏就又往夏至身邊湊了湊問她：“十六，一會咱們去廟會逛逛去不。”

“就怕沒那個工夫啊。”夏至抬眼四下看了看。

如今這個季節非常好，已經不熱了，但還遠遠不到冷的時候，很快就到秋收了，現在卻是農閑。所以今天來趕集逛廟會的人特別多。

夏三叔和夏三嬸似乎是得了夏老爺子、夏老太太的囑咐，或者是兩口子自己想到了。夏三嬸路過夏至和李夏的時候，就跟夏至說：“十六，待會看著差不多，你就帶李夏公子和你老叔逛逛。今天廟會，應該挺好玩的。”

夏至沒有拒絕，也沒立刻點頭，只說到時候再看。

“那還再看啥，我們忙的過來。一會你爺還來，說要幫著咱照看。”夏三嬸笑了笑，就走開了。

“現在我都跟老叔一個待遇了。”李夏故意跟夏至說道。

“你才知道啊。李夏，你跟老叔到處去玩，往后你回府城里，恐怕就坐不住椅子了。”夏至笑著看李夏。

“哎呦，那還真有可能。”李夏露出一張夸張的憂慮臉。

夏至就被逗笑了。她剛才那句話其實是玩笑。李夏是天天陪著她和小黑魚兒，也跟著小黑魚兒到處去野。不過一早一晚的時候，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后面看書寫字。

有時候小黑魚兒都睡了，李夏還要看好一陣子的書呢。

人品這種事，經歷的人和事越多，有了比較，就越覺得好人品的珍貴。

田氏其實就是生存，其他一切都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