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五章 對不起

楚家奇的話，讓好些聽到的人，心里直抽抽，這是久別重逢的師兄，應該說的話嗎？

瞄到同時變色的師弟師妹，蘇淡水幾個，心情真是萬般復雜。

劍瘋子楚家奇，真是讓他們夠夠的了。

“咳！二師兄，你師妹我，都把假云天那個化神魔修用劍給陰了，就……就不用再考校了吧？”

盧悅嘻嘻笑，不敢接受考校的樣子，跟以前賴著不想煉劍的她重合到一塊了。

楚家奇盯她一瞬，轉向要躲的飛淵，“你呢？”

“我？”

飛淵差點蹦起來，師兄師姐全是劍瘋子，他能怎么樣？

“哎呀！”盧悅蹬蹬蹬幾步上樓，拉住楚家奇抱劍的手，“二師兄，我們才剛聚到一塊兒，你至于要把我們嚇得家都找不著在哪嗎？”

她的劍，要給殺進來的魔門化神一個驚喜，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暴露。

“這么多年沒見，你就沒想我們嗎？我可都想你了。”

想他了？

師妹一如往昔的聲音，帶了好些委屈，楚家奇心中酸酸澀澀，伸手摸到她頭時，早已妥協了，“想了……，我也想你和飛淵！”

盧悅一呆。

二師兄楚家奇是個感情從不外露的人，現在這樣……

蘇淡水過來的時候，看到師妹笑著笑著眼圈就那么慢慢紅了，一時心中也莫名酸了起來。

“……師兄師姐，我給你們帶了好些東西。”

盧悅仰仰頭，總算沒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再揚的笑臉，已經朝著蘇師姐去了，“師姐，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嗎？”

這么會煽情的師妹，到底從哪來的？

蘇淡水雖然心中也酸熱得緊，卻還是一指點到她額頭，“你是不是要跟我們每一個人，都來這一句話啊？”

“那是！”

從小到大，一直害怕這位師姐的手指頭，可是此時，蘇師姐微抖的手指頭，那樣的無力，盧悅站在那里沒躲，反而又昂了昂頭，“我想你們每一個人了，你們要是不想我，我不是虧了嗎？”

“想想，我們都想你了。”

管妮拉住她的時候，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這下你不虧了吧？”

盧悅咧開的嘴巴，讓過來的谷令則，不忍直視。

“嗯！不算太虧。”

看到親姐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黯然，盧悅從管妮那里退出來，“谷令則，我們也抱一個吧，當就謝你在丁岐山那，幫我出氣了。”

谷令則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妹妹緊緊抱住。

這是妹妹確定身份后，第一次主動抱她。

她的身體，從僵硬到柔軟，沒用三息，反手摟住的時候，感覺擁抱了整個世界。

“盧悅，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親姐突如其來的哽咽，讓盧悅僵住。

她的這位姐姐，也跟二師兄一樣，是個感情不外露的人，現在一個個的，突然這樣，讓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辦好了。

“有飛淵陪著，我一直都在外面好著呢。”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我給你們每個人，都帶禮物了，你既然這樣想我，那給我帶禮物了嗎？”

“帶了！”谷令則放開她時，吸吸鼻子，也咧了嘴巴，“我給你帶了很多歸藏界的美食！”

美食啊？

這個盧悅喜歡。

“先別忙著敘舊，到我們了，排陣吧！”天井中，池溧陽朝二樓上的人叫道，“盧悅，你要是有什么好陣，也拿下來頂一頂。”

“那你們先去忙吧！”盧悅手上的法陣，還是大師兄制的，可舍不得跟外面的混在一處，“我新學了一個手藝，洛夕兒你想不想吃好的？”

從房間匆匆出來的洛夕兒，面對盧悅揚起的笑臉，直覺不好，把腳步死死地定在原地，“還……還行吧！”

“行就好！”盧悅很快舍了谷令則，“你們先忙你們的，一個時辰后，到洛夕兒房間來就行！”

什么呀？

洛夕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重新拉了進去。

“喂喂……”

“別喂了，時間很緊的。”

盧悅迅速把房間的禁制關上，才長吁了一口氣。

“呵呵，看到谷令則那樣，你心里也不好受吧？”洛夕兒瞅她后怕的樣子，在旁邊哭笑不得，“躲一個時辰，就能躲過去了？”

“誰說我躲了？”盧悅不滿她看笑話，“我是真給你們送福利來的。”

才怪！

雖然一直好奇她們姐妹的相處方式，洛夕兒倒是不敢真把盧悅刺得炸毛，“福利我們已經收到，點心的味道確實不錯，你這些年，不是就躲在那個點心鋪子當學徒吧？”

盧悅翻了翻白眼，摸出一個木盒，當著她的面打開，“知道這東西，是什么嗎？”

什么？

洛夕兒想說，雖然長得怪了點，不還是一條魚嗎？

“我就知道，你這個土包子不認識。”

土包子？

洛夕兒大怒，“你才脫離土包子多久啊？就敢來說我？”

“好好好，我也是土包子行了吧？”盧悅忙躲，“不過，這魚你不認識，可名字你一定聽過。”

洛夕兒斜視她。

“什么？難不成還是龍牙魚？”

盧悅：“……”

要不要這么聰明啊？她就是賣個關子而已。

“真……真是龍牙魚？”

洛夕兒一下子跳起來，“你是要做龍牙魚給我們吃嗎？那還不做？發什么傻啊？”

現在時間緊急，萬一還沒吃到口，就打起來了，得多虧啊！

“那你先把嬰火生起來。”

盧悅沒炫耀到，把五十只龍牙魚往外掏的時候，很有些無力。

洛夕兒：“……”

合著她的作用是爐火？

“別愣著了，想吃就得干活。”

一個時辰后，洛夕兒下來時，發現好些人還在排隊等候，忙搗那些已經布好陣的，示意他們上樓。

谷令則怎么也沒想到，自家妹妹，居然這么大手筆地，請大家吃這么寶貴的東西。

“走吧，到你房間，我為你護法。”

把分魚的活，丟給飛淵，盧悅終于完完全全平靜下心情，主動要求陪谷令則修煉。

“我……我已經吃過了，這條，你吃吧！”

回到房間，谷令則到底舍不得，這般浪費地連吃龍牙魚，“我為你護法！”

“我做得和你做的，能一樣嗎？”

盧悅笑咪咪地也給自己剩了一碗魚片粥，“我先把魚骨整個下下來，加無淵海特有的海米一起熬湯，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才把魚骨去了，放魚片，讓洛夕兒用小火煨好。”

好麻煩！

谷令則輕啜一口。

“怎么樣？”

妹妹亮亮的眼睛，滿是求表揚的樣子。

“嗯，比我做的好吃。”她就是直接煮了，喝湯吃肉。

盧悅無趣，她深深懷疑親姐的手藝，甚至猜測，給她的那條龍牙魚，有沒有被她弄熟。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一齊頓住。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一齊開口。

“好吧，我先說。”盧悅看到抿住嘴巴的姐姐，她確實有很多疑問想問她，“那天，我好像聽到你在喊我，你……是怎么喊我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谷令則就滿是后悔。

“對不起，我那天……”

“停！我們別說對不起行嗎？”盧悅打斷她，“我只要知道丁岐山叫陣，就絕不會當縮頭烏龜。我現在就是想知道，那天你是用什么辦法，影響到我的？”

什么辦法？

谷令則眨了眨眼睛，“你……你……在你的神魂中，沒發現，那個……那個關于我的神魂虛影嗎？”

她的神魂中，有她的神魂虛影？

這怎么可能？

盧悅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是什么時候發現這一點的？”

谷令則不知道該怎么答。

“這個……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一直存在的。”

“那你以前試著呼喚過我嗎？為什么沒試過？”

盧悅非常清楚地明白，她的腦子里，沒谷令則的神魂虛影。

“以前？”

谷令則一邊喝魚片粥，一邊想，“我們一直都沒在一起過，我……我沒辦法試。盧悅，你那邊沒我嗎？”

她們曾經的關系那樣差，想試也試不起來吧？

盧悅看著她，慢慢坐回位子上。

“你應該也有的。”谷令則小心翼翼，“要不然，我用冥想的方式，喊你的時候，你不可能聽到。”

盧悅：“……”

她揉著自己的額頭，一邊覺得自己腦子里沒谷令則，一邊又覺得，親姐剛說的，就是對的。

“靈墟宗……，有關于雙生之體的玉簡嗎？”

“沒有！”谷令則迅速搖頭，“不過，我……我以前，對你這邊也不是多敏感。”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后來……后來，十二三年前，連續四十多天，我身上都莫名地出現好多的雷傷，那時……歸藏界的傳送陣關著，我只知道，魔門那些化神修士，在到處堵你。”

除了要忍受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她是日也擔心，夜也擔心，那種煎熬，現在想起，都直讓她全身發緊。

“……后來，雷傷過去，我……我振作起精神，參加交流會，震陰宗云容幾個，因為你，把極北之地的冰系靈物，全都向我開放。”

谷令則回憶那天，“你也知道，因為我師父花散和惠馨真人的私怨，極北修士，對我從來都不怎么愿意搭理，那天……那天我好高興，可是再高興，也沒你進階來得高興。

黑白青三道靈光，那樣旋轉在我周身，我的……我的元嬰中期瓶頸，突然松開，然后……然后順利進階。

好像就是從那時起，神魂中，你的虛影，更清晰了些。”

是……這樣嗎？

盧悅眉頭深深攏起。

上輩子，她天天在鬼面幡中求她，求她能看在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求她，能看在，她們是親姐妹的份上，讓丁岐山放了她。

可是一次次，收獲得全是失望失望再失望……

當失望變成絕望，又過了好長好長時間……

當了幡鬼，想死都不成。

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是谷令則。無處可想下，她還是只能在丁岐山靠近谷令則時，在鬼面幡中，不停地求，不停地求……

希望與絕望交替，其中的痛苦，感覺都不比陰火燒灼，來得差了。

“盧悅……！”

谷令則顫聲，“也許是你現在的修為，還沒跟上。等你進階到元嬰中期，就……就……就全都知道了。”

她感應到妹妹無盡的悲哀，著急之下，輕樓住她，“我會陪你，我會幫你，我會等你，我們……我們一起進階。”

一起進階？

盧悅反手抱住谷令則的時候，洶涌而出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

她好恨她呀！

三百多年，夜夜的煎熬！

無數次的想著，谷正蕃在親姐的相助下，筑基兩百壽，壽終正寢……

無數的等待，無數的傷心痛苦，那時候，她的親姐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還是……還是元嬰中期以后，才真正地知道？

谷令則幾乎在一息之間，感覺身上的法衣，濕了一大片。

可是妹妹的哭泣，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肩膀，都沒抽動一下。

她突然之間，想勾通腦中的妹妹的神魂，想知道，是什么，讓妹妹這般痛苦，這般傷心……

可是她抖著手，摟著親妹，卻始終不敢。

她不敢去觸那片東西，害怕一觸之下，妹妹……再不是妹妹。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她們明明是雙胎，結果娘不要她，讓她們一個天一個地。

對不起！因為曾當她的侍女，在她離開后，被諸兄弟姐妹欺負。

對不起！爹那么疼她，結果對妹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

對不起！師父花散處處以她為名，去刁難她。

對不起！爹成了魔物，害了妹妹最為珍視的方二娘一家。

對不起！她在她需要的時候，從來沒出現過……

身上的法衣，濕得越來越厲害，妹妹還是這樣無聲哭著，谷令則的心都要碎了，“對不起！盧悅，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些的。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若當初沒我，娘不會不要你的，你也……

你打我吧！使勁打，把氣出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