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號星期五,上午十一點,楊景行和龐惜帶著峨洋的電影團隊到達平京,要正式投身《美中不足》的籌備工作了。峨洋也是不容易,團隊并不從電影項目中拿報酬,純粹就是來當實習生的。
從機場去市區的路上,楊景行又給何沛媛發短信:我到平京了,恭喜你可以安生兩天。
依然沒回音。
孔亞飛這一次是要擼起袖子好好干了,成熟的劇本成熟的團隊,挺有保障的投資方,而且導演有足夠的自主性。當然了,要好好干就得不怕辛勞,雖然孔亞飛的分鏡頭畫的都是火柴棍小人,但是每一個鏡頭都很詳細,甚至得反復推敲。楊景行也算入門了,看出來這幾大頁是平行蒙太奇……
還有選角,權力和責任也都在孔亞飛手里,這次沒有帶資進組的了,再加上是《幸福狗》導演的新片,中影集團投資管理,投資雖然不高,但絕對也算優質項目,想上戲的演員多得是。還好副導演是孔亞飛信得過的人,可以先幫忙好好篩選一下試鏡演員。
《美中不足》依然請不起一線前列演員,而且片子的定位也不是打明星牌。從市場的角度考慮,《美中不足》最好是能有兩三個《幸福狗》的主演,還好孔亞飛比較欣賞的那一男一女,雖然現在比較忙地小紅了,但還是講義氣地愿意以比較低的片酬達成和導演的再次合作。
龐惜的專業方向不是藝術,她的建議是在《美中不足》開機之前和導演簽約,趁孔亞飛翅膀還沒硬起來先捆住。也可以把有潛力的演員簽了,盡快把電影這塊常規化做起來。
楊景行知道峨洋財務經理的壓力,但是再度確定了孔亞飛的朋友身份,雙方講義氣憑自愿吧。
項目的初步預算做出來了,《美中不足》制作費用在兩千五百萬上下浮動五百萬。宣發費用就沒底了,怎么做還得仔細推敲。不過楊景行和武明楊跟中影那邊在口頭上取得了一些共識,峨洋也是用《幸福狗》的成功炒作當底氣,甚至要讓中影那邊放下傳統老思想。
宣傳是從開機之日就開始的,楊景行給武明楊畫了兩張走勢圖,一個是傳統路子,一個網絡營銷,在什么樣的時間點應該使出什么樣的力氣,還是挺有講究的。整個營銷工作過程,具體下來至少是上百份策劃書,楊景行就任命自己為主管了。
一天忙下來,楊景行凌晨兩點才回酒店休息,繼續給何沛媛發短信:昨天半夜一個人回家,今天半夜一個人在酒店,感覺都和以前一樣,你不答應也有效果。
哎呀,沒一會何沛媛來回信了:你別發神經了,大半夜吵醒我。
楊景行:晚安,好夢。
何沛媛:噩夢。
楊景行:我上午努力克制,為了不影響你吃午飯。下午管住了自己,為了不影響你吃晚飯。晚上管住自己,免得你做噩夢。大半夜小心翼翼發條短信你還這樣,那以后我干脆直接打電話。
等了兩分鐘沒回信,楊景行就真的打電話。可現實殘酷,顯然是那邊剛響鈴就掛斷了。
楊景行又發短信:不接電話我要叫了。
何沛媛可不怕了:只管叫。
楊景行:明天看新聞,平京媒體都要問媛媛何沛媛是誰,你半夜擾民。
何沛媛:你自己發神經吧,我要睡覺了。
楊景行:晚安,好夢。
何沛媛:睡了!
星期六,楊景行又讓何沛媛安生了一白天,他也確實沒空,時刻都是一堆人一起,一直到晚上有中影老大出席的鋪張應酬性晚飯。
雖然是重要場合,但是沒聊重要工作,楊總就躲起來打電話。兩次被掛斷后,楊景行就發短信:我勸你還是接電話,你能囂張到什么時候?我明天中午就回浦海,信不信我直接去你家。
何沛媛評價:你是無賴。
楊景行:謝謝鼓勵。
何沛媛:我不喜歡無賴。
楊景行:謝謝提醒,真的。
何沛媛:我陪我媽散步去,沒空理你。
楊景行:晚上不騷擾你了,不然明天回不了浦海。
估計何沛媛也是艱難抉擇:我情愿你打擾。
楊景行:別給我使陷阱,我想見人。
何沛媛:可我不想見你。
楊景行:媛媛鼓勵了我,提醒了我,又激勵鞭策我,我一定會努力的!
何沛媛不回信了,看你怎么辦。
等到晚上十一過點,楊景行正旁聽大家開會討論外景地的事,何沛媛先發短信制人了:我關機睡覺。拜拜。
楊景行抓緊回復:十分感謝,我可以放開手腳了。
何沛媛可能已經關機了。
又是大半夜才回酒店,楊景行嘗試給何沛媛打電話,確實是關機了,他就發了條短信:杜林好厲害呀。
星期天早上八點過,何沛媛回復楊景行了:杜林怎么了?
楊景行打電話過去,接通了,他不抓緊機會討好,卻有點抱怨:“你還真關機呀,有事情找你怎么辦?”
“什么事?”何沛媛覺得:“我又幫不了你。”
楊景行訴苦:“我想找個人說一下,半夜開完會,我找誰去?”
“反正別找我。”何沛媛依然堅持原則,不過既然接電話了:“杜林怎么了?你不是一直說她很仗義?”
楊景行嗯:“是仗義,但是也厲害……是這樣,你聽我說,看我分析得對不對。”
何沛媛嗯一聲:“說。”
楊景行就開始講述:“昨天晚飯,我們招待幾個中影集團的高管,我之前也沒多想,就把杜林也叫過去了,羅濟輝和中影這邊也很熟,也來了,反正一桌子都是老油條,峨洋爭取混個臉熟。”
安全話題吧,何沛媛問:“你們這邊有哪些人?”
楊景行說:“就我和龐惜,孔亞飛,還有個制片助理,姓武,本來是杜林的人,拍《幸福狗》的時候被我借過來收編了。”
何沛媛問:“怎么了?”
楊景行說:“吃飯喝酒,剛開始也沒談生意,其實這次跟杜林那邊沒什么關系……”
何沛媛猜測:“她也要投資?”
楊景行說:“不是,她的原則是不投項目只投資藝人……”
何沛媛又猜:“那怎么了?要你用她的演員?”
“你聽我說。”楊景行挺嚴重的語氣:“聶少英,你記得吧?”
“當然!”何沛媛很反感自己的記憶力被污蔑。
楊景行說:“她跟孔亞飛的關系現在也明朗化了,昨天是孔亞飛主動帶她去參加飯局……”
何沛媛真會想:“杜林拉攏她了?”
楊景行說:“不是,因為當時都沒人帶家屬,聶少英就有點不好意思。杜林很照顧別人面子,就拿我開刀,說我是想帶沒得帶。”
何沛媛不問什么了。
楊景行又不放心了:“在聽沒?”
姑娘沒聲音,但是電話沒掛斷。
楊景行繼續傾訴:“杜林這一群朋友,經常就笑我沒女朋友怎么了怎么了!沒女朋友的人多了,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其實我也麻木了,無所謂,不過昨天我真的算爭了口氣,跟他們說,我有喜歡的人!”
電話那頭還是沒聲音。
楊景行也不管了:“所以我說杜林厲害,她問我是誰,我就說她見過。你猜她第一個猜的是誰,都不是猜,一擊即中!”
沒讓楊景行等太久,何沛媛就用冷靜的語調讓他自食其果:“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不用猜也知道。”
“媛媛也厲害。”楊景行嘿一下:“其實我真正想跟你說的就是這個事,我們下午見個面吧?”
何沛媛覺得:“沒有必要。”
楊景行說:“我不耍無賴,真的想跟你好好談談。”
猶豫了一下后,何沛媛抱有一線希望:“如果你是認真的,我可以和你把話說清楚,你以后就別再煩我。”
楊景行說:“好,你等我電話,我一點的飛機。”
何沛媛嗯:“行。”
楊景行誠意:“下午見。”
何沛媛拜拜。
楊景行也不是真的有多強的事業心,好多事情還函待商議解決定奪,他卻把還不成熟的團隊留在平京,自己一個人先回浦海了。
緊趕慢趕,楊景行再給何沛媛打電話的時候也下午四點半了:“喂,我快到了。”
何沛媛直接:“在哪見面?”
楊景行并不蠻橫:“你看是你家還是小區門口?”
何沛媛又警覺:“你到哪?”
楊景行說:“剛過人民公園……”
何沛媛當機立斷:“你找個地方,我自己去。”
楊景行不理解:“何必,幾分鐘就到了,我到樓下等你。”
“你外面等!”何沛媛才不讓步:“不然就取消。”
楊景行會妥協:“好,我就大門口。”
一刻鐘之后,楊景行遠遠就看見了站在小區大門旁邊的何沛媛,這姑娘穿著淺藍色的修身牛仔褲,略緊身的白色t恤身前有大片印象派圖案,提在身前的小挎包根本擋不住好身材。
楊景行還沒停穩車就:“褲子我見過,t恤和鞋子沒有。”
何沛媛的警惕性越來越高,先不上車:“去哪兒?”
楊景行很好說話:“你說去哪就去哪。”
何沛媛這才快步繞過車頭,穩重開門上車,端正坐穩了,不過還沒想好:“……就在這說吧……往前面開一點找地方停。”
楊景行聽話開車,可視線看姑娘比較多。
何沛媛無視司機的。
楊景行說:“快七十二個小時了。”
何沛媛沒聽見。
楊景行繼續,還挺深沉的樣子:“以前也想見到你,喜歡看你……我覺得是兩方面原因,一個是名正言順了,一個是放任自己了,這兩天想你想很不一樣,感覺突然之間就到一個新境界了。”
何沛媛不為所動。
楊景行看著姑娘:“也覺得你突然漂亮了好多。”
何沛媛眉眼之間有點不耐煩了:“……隨便你怎么說。”語氣還是很看得開。
楊景行覺得:“如果你是這種態度,我們有必要找個地方坐下來長談。”
“我什么態度?”何沛媛有情緒了。
楊景行有點不甘:“我歸心似箭來找你交心,你對我愛答不理的。”
何沛媛嘴角氣得發抖:“……交心?你滿嘴沒一句實話,還交心!”又開始質問了。
楊景行冤枉:“我怎么沒一句實話?”
何沛媛顯得不屑揭穿,喘氣一口:“……你早上跟我說什么?”
楊景行當然記得:“我說杜林,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她一下就猜中是……小何,肯定是小何!”
何沛媛嘴都氣歪了,氣息都不平順了,簡直口誅筆伐的態勢:“楊景行,你問問你自己,你是不是會在那種場合說這些事情的人!?”
楊景行點頭:“好,你下次什么時候遇到杜林還是聶少英,被她們笑了你別怪我。”
何沛媛無所畏懼:“我是可笑。”
楊景行拿出誠意解釋一下:“杜林是個很熱心的人,可憐我打光棍,給我介紹過幾次,我都推辭了。再加上現在攤子有點大,難免認識一些三教九流,挺麻煩的……昨天晚上又說起來,全場我最小,好多人兒子女兒比我還大,他們一鬧,我就說我有對象了,正在追……”
何沛媛似乎相信了:“你嫌煩了就拿我當擋箭牌?”
“怎么是擋箭牌?”楊景行也有點脾氣:“我說出來的時候,我覺得我很幸福,很幸運。”
何沛媛也不敢過分刺激得罪司機,只是擺了個臭面孔外加哼一聲,沒再惡語相向。
楊景行提起杯架中被何沛媛無視的小紙袋:“禮物。”
何沛媛瞄一眼,沒看上:“不要!”
楊景行誠摯:“第一次接吻紀念。”
何沛媛開始咬牙忍耐。
楊景行好像沒意識到危險:“我第一次買這種東西。”
何沛媛轉身直面司機,幾乎一字一頓:“楊景行,你以后再敢提這件事!”
楊景行立刻怕了:“一般不提了,我珍藏在記憶里……說起來也是,手都還沒牽上。”說著就瞄何沛媛放在腿上的雙手。
何沛媛連手都不讓楊景行看了,十指交叉夾在膝蓋間。
楊景行催:“拿著呀……你看一下,如果不是你喜歡的就不要。”
何沛媛純粹是考慮行車安全,伸手一把扯下司機手中的袋子,隨便看一眼里面:“不喜歡!”扔回中間。
楊景行抗議:“你別昧著良心,我就看你用過這兩種顏色,你還不喜歡?”
何沛媛又拿起袋子,把里面的兩支口紅取出來稍微認真點看一下,比較有信服力地打擊:“不是,不是這種。”
楊景行不信:“你涂給我看!我選了一上午還選錯了?”
何沛媛才不上當,她也可以從對方的角度去否定:“你第一次買怎么知道買這種?”
楊景行好笑:“我會問呀。”
何沛媛還是把袋子放回去:“反正我不要。”
楊景行講道理:“你剛剛拿起來看就是同意了我們的口頭協議,你想反悔?別怪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何沛媛轉移話題:“你想開哪兒去?”
楊景行不像是臨時起意:“吃飯去,你給家里說一下。”
何沛媛根本不用思考:“不吃。”
楊景行擔心:“你再這種態度,吃完飯再看場電影也談不好。”
何沛媛呼一口氣,壓抑了態度和語氣:“好,我們現在好好談。”算是溫和了。
楊景行簡直諂媚:“想吃什么?”
何沛媛看著司機,臉上簡直是陰晴不定,最終出口的時候算折中了一下:“楊景行,你別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