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2 盡忠盡孝

“或者說，你就是想拖著如今茍延殘喘的大清朝，一步步的老去直到走到墳墓里？”

“想好了你自己要什么，你也就知道應該如何行了！”

送給恭親王最后一番話，大帥目送四十歲的王爺佝僂著腰一步步的離開了南橫街，正當盛年的恭親王，此刻卻是一番疲態！

“小兄弟啊！這是我這個老哥哥人生最后給你的一點忠告了，到底能不能悟透，就看你自己的了……”

門口的曾國藩低聲說完這句話，突然臉色紫紅并劇烈的咳嗦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大帥……”周圍的士兵全都圍了上來。

老農搶身擠進去鏟輔住曾國藩并命令屬下“馬上關門，不能讓外人看見大帥的疲態！快，馬上關門……”

黑漆木門，在街坊詫異的目光中關閉了，而外面站崗的士兵怒目而視，那個老百姓往這里多看一眼，都會被狠狠的瞪一眼，嚇的百姓趕緊鉆回自己的家。

“大帥府上的門子怎么了這是？平日里都和顏悅色的，今兒個一個一個都兇神惡煞似得，你從門口過都能嚇你一哆嗦……”

“你繞著走不就行了？你沒聽內城的大爺們說嗎！朝廷和洋人又打起來了！”

“怎么個意思？好好的怎么就打起來了？沒見兵部有動靜啊！”

“不是，不是真的開兵見仗，據說是全大清的洋人商人都造反了，跟朝廷打官司，弄的恭親王都焦頭爛額的！”

“算了，咱們小民百姓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趕緊買面去，回頭炸醬面……四哥順您兩頭蒜啊，一會去我家撈面吃去！”

“得了，你忙著那我一會就不開火了！”

升斗小民的日子也就過那一碗炸醬面，一鍋餃子了，這就是他們的幸福，海外天邊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只要一天仨飽倆倒，那就是神仙一樣的日子了！

可是那些他們眼中錦衣玉食的富貴人卻是每天都在煎熬之中，你得到的越多，你的責任也越大，此言不虛啊！

曾國藩眼下已經成為了京師中多方勢力的陣眼，他超然于外卻一直隱隱的控制著局面！

身兼直隸總督的他有權利把軍隊駐扎在涿州，哪怕這種調動有僭越的嫌疑也沒有人敢說，甚至太后和皇上還贊同他在涿州高碑店一帶駐軍！

小皇帝甚至一直都在暗示讓大帥增兵，眼下涿州一帶一共有湘軍騎兵三千！

跟四九城的各大營相比，這人數真是少的可憐，但是誰都不敢小瞧這些百戰湘軍老兵，你得罪了他也就是得罪了江南半壁的湘軍集團！

真要是翻臉了，湖廣地帶分分鐘能拉出二三十萬大軍出來！

正是因為曾國藩的巨大影響力，所以京師里很亂但是一直都沒有到開槍走火的地步，這就是大帥的威望所鎮了！

世人都知道大帥身子骨不好，也有很多人在猜測大帥究竟還有幾年的壽命，但是沒人敢明確斷言，因為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這個被戰爭消磨掉全部精力的長者，每次展現出油盡燈枯之相的時候，都能奇跡的再次煥發生機！

一次，兩次，三四次，正是多次的反復，反而讓人捉摸不定了，也正是這點神秘感更讓多方勢力不敢輕舉妄動！

大帥眼下不求什么天下太平，他所求就是同治帝能夠平安親政拿權，然后內戰不要再爆發而已！

僅此而已，你們別動刀兵，私下斗一斗我老邁了也管不著！

就是這樣一枚定海神針，穩住了京師斗爭的底線，大帥如果有三長兩短，這個朝局的穩定器一旦失去作用，那些人的野心可就壓不住了！

關上門的眾人，抬著大帥回到臥房，老農暗自運真氣幫大帥打通肺經幫助呼吸，一名士兵拿出了一桿煙槍想幫大帥抽一口鎮住疼痛。

但是一名侍女卻擺了擺手，那名親兵非常尊重這名侍女，趕緊放回煙槍行禮退出了屋子！

侍女冷靜的說道“屋子里除了農先生之外，其余人都離開，背對窗戶不要偷窺！”

一個女人說話居然如此好用，所有幕僚和親兵都散開了，說背對就是背對誰都不敢偷看一眼。

侍女從柜子里面居然摸出一個華族野戰醫院常見的急救箱出來，掏出鑰匙打開箱子里面是很多的急救藥品！

一針純凈的液體在針管里面，這名侍女手有些發抖低聲對大帥說道“大帥……這是華族提純的嗎啡，純度比歐洲產的還要高！”

“現在您胸口的疼痛也只能靠這個來緩解了……鴉片已經沒有藥效了！”

“但是這種純度的……你一旦用上，終生可就戒不掉了！”

曾大帥笑了，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我還有幾天活啊！就……就讓我帶著一個惡習離開這個世道吧！”

靜脈注射一針，不一會的功夫大帥的呼吸就平緩了，長期困擾他的胸悶胸疼也都消失了！

“哎……以前是用中藥壓，最后不管用，才用了鴉片膏……現在也不管用了，就得用洋人提純的新玩意兒……”

“這是何苦啊！你說閻王爺明明叫我走，我還賴著不走干嘛？”

這話一出口老農頓時眼睛就紅了“大帥……回家吧，湘江兩岸的父老鄉親也想您啊！您這是何苦啊！”

“他們滿人愿意殺就去殺，您把命搭上干嘛啊？”

曾國藩搖了搖頭“就讓我這身子再當一把大清國的忠臣吧！我的心已經背叛了大清，我很羞愧啊！”

“我總是覺得虧欠陛下的！大清國對我……其實也不薄……”

“但是沒法子，我是漢人啊……我總要為漢人的百年計做打算！”

“肖樂天的堡壘計劃就是救咱們漢人命的百年、千年大計……我得護他一程……”

“還有陛下……他得快快成熟起來啊！在我死之前，他得能保護住自己……”

“咳咳咳……咳咳咳……我是漢家子孫，我就得對漢人祖宗盡孝！”

“可我又是大清國的重臣……我又得給這個國盡忠！”

“我難啊！我只能艱難的往前爬……爬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