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0 條件不足

“到時候你會發現，你的設備出問題總要等萬里之外的人來修，需要跨越大洋去購買零件……時間你耽誤了，然后利潤呢？一樣也沒有了……”

“沒有利潤的工廠怎么生存？全靠財政補貼嗎？能補貼一年，難道能補貼十年百年嗎？”

“西域根本就不具備同時啟動工業體系的條件啊！”

“第二個難點，工業化需要的是龐大的受過教育的基礎人群，好歹得識字吧？那些設備上的漢字、阿拉伯數字甚至簡單的英文你得會念啊！”

“最簡單的加減乘除你得明白，至少得保證會下料啊！對不對，你一刀下去切一公分還是一點五公分？都是需要計算的……”

“西域有這樣的基礎教育的條件嗎？滿清這邊識字率再低至少語言和文字是統一的……稍微培訓一下就是成熟的工人！”

“可是西域那些民族連語言都不統一，更別說文字了……沒有龐大的受教育群體，你怎么發動工業的戰車呢？”

肖樂天搖了搖頭“理想不能取代現實啊，這兩點還不算完呢，還有第三點……工業需要龐大的市場來消化生產力，西域有市場嗎？有多大呢？能保證盈利嗎？”

“整個西域人口也就二三百萬人，你說這點人能消化多少工業品？曹帥啊，你應該好好的去塘沽工業特區考察一下，你親自去看看蒸汽機的轟鳴聲中，產品都是怎么制造出來的！”

“二三百萬人口的市場，一個工業區干一個季度也就足夠了，剩下時間全都趴窩歇菜？”

“沒有便捷的道路，你著多余的生產力都沒法銷售到關內去……當然了你們可以向中亞的一些國家傾銷，可是那也不夠啊！”

“那些游牧民族還有赤貧的農耕民眾，能買多少呢？”

“你們總不能把貨物賣到印度去吧？還是中東呢？直接和英國商人拼市場競爭？”

“沒有龐大的可以消化產能的市場，你們怎么搞工業化？”

“不瞞你說，我對未來的世界和平是持有極其悲觀的判斷的！西方列強為了爭奪市場，為了傾銷他們多余的生產力，一定會發動戰爭的！”

“這個市場問題本來就是無解的，就連工業革命的發源地歐羅巴也無能為力！你覺得一個西域就能獨善其身？”

“最后一條……”肖樂天沉默了片刻“最后一條也是最關鍵的，那就是啟動工業化是需要一個極其強勢的機構的！”

“沒有一個可以壓制國內所有反對意見的強勢集權機構，你是沒法改變幾千年人類慣性的力量的！”

“你仔細看看吧，清帝國現在反工業化的力量有多強大，鐵路被黑化，工業特區被黑化，科學技術被妖魔化！”

“土地、資源、人口都被強大的習慣傳統力量所控制……不說遠的了，塘沽特區北面的燕山山脈就有大量的鐵礦，可是那些山民們會賣給你土地讓你開采嗎？”

“他們不會，他們會鬧事，會打砸搶……我們的探礦隊已經挨過數次毆打了，甚至有人被打成重傷！”

“這還是普通山民，而一般的地主階級會把土地給你修建特區？當年我一手草創塘沽特區的時候，可以一路鐵血強壓再加欺騙才搞成的！”

“為什么我要從滿清手里租界土地搞工業特區呢？因為我自知沒有那個能力從普通民眾手里搞到土地，我只能借助誰呢？”

“當然是大清國的皇帝了，他才是天下最大的地主！只有從他手里搞到土地還有資源，這才能進行龐大的計劃！”

“你想想這有多難？西域畢竟是多民族混雜居住的地方，又是清帝國遙遠的邊疆，本來清在那邊的管理能力就弱的很！”

“這時候你在那邊執行強勢主導？恐怕死一個阿古柏，回頭再跳出一個出來啊！”

曹帥此刻臉色已經徹底慘白了，他發現整個西北軍全都把事情想的簡單了，原來工業革命是如此的復雜，推進是如此的艱難！

“難道……難道就不能試一試嗎？”曹帥絕望的問道！

肖樂天堅定的搖了搖頭，他扭頭對項英說道“你來告訴他……鐵甲艦是人類目前工業程度最高的產品，你告訴他這東西有多難打造！”

“是！”項英立正答道“當致遠號還在設計圖上的時候，我們計算過整艘戰艦需要的零件數量是九萬件以上……”

“但是當開始制造龍骨的時候，這零件數量就已經攀升到了十二萬……之后隨著一點點的工程推進，圖紙也經過數次的修改，當致遠號最終下水試航的時候……”

“曹兄，你知道這艘戰艦一共要用多少零件嗎？”

曹帥迷茫的搖了搖頭，項英說道“致遠號下水的時候，全艦共用零件二十一萬之多！”

“您能想象二十一萬零件集合在一起才形成了這樣一艘戰艦嗎？我想你應該能感受到，工業究竟是怎樣一項艱難的事業了，沒有深度科學化的管理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然，還需要強大的國力！”肖樂天接言說道！

“致遠號目前需要二十一萬的零件，但是后續的新式鐵甲艦零件總數就可能逼近三十萬……以后這個趨勢會不可逆轉的！”

“電力的應用，新能源的投入，更強大的武器系統和通訊系統……那些零件小到如同米粒一樣，大到需要數十萬噸鍛壓沖床來加工……”

“將來一定會出現百萬零件級別的鋼鐵戰艦，甚至千萬……那樣的戰爭之神，能是弱小國家可以擁有的嗎？”

“你真的認為一個西域，那二三百萬沒有受過教育的人口能夠支撐起這樣的工業化系統？”

“在工業發展的諸多元素之中，西域除了資源多一些之外，剩下什么都沒有啊！”

“好好想想，之前你說的阿古柏必敗的原因，你自己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