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今夜無眠

時間飛逝，轉眼之間，加入舊金山49人就已經六年過去了。六年，他似乎從來不曾真正地意識到時光的流逝，但幡然醒悟的時候，他就已經來到了這里，漫長而繁冗的六年，轉瞬即逝。

在這一段歲月里，經歷了選秀大會的狀元時刻，經歷了新秀賽季的跌跌撞撞，經歷了媒體評論的尖酸刻薄，也經歷了球隊支持者的嚴厲聲討……但，他卻似乎從來都不曾真正地擁有屬于自己的時刻，哪怕是選秀大會，人們關注的也是阿隆羅杰斯。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在舊金山49人開創一個時代；現在，他卻意識到自己在舊金山49人的歲月已經走向了尾聲。

不止一次地，艾利克斯思考過，如果今年季前賽之前，他沒有受傷的話，那么事情是否會不一樣？又或者說，如果今年休賽期之間，離開舊金山49人之后，他拒絕了吉姆哈勃重新伸出的橄欖枝，而是通過試訓，加盟另外一支球隊，那么事情又將會如何發展？

但，現實就是現實，沒有如果。

于是，他站在了這里，丟掉了四分衛的位置，也丟掉了舊金山這座城市的支持。艾利克斯知道，這一天的來臨只是時間問題；只是，他沒有預料到，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如此之……殘酷。

“斑比！斑比！”那整齊劃一、震耳欲聾的呼喊，落在艾利克斯耳朵之中，卻無法抑制地滋生出了一股憤怒和荒謬。2011賽季僅僅開始了四場比賽，不過四場而已，現在這些球迷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表示了他們的支持？

那么，他呢？

忽然，艾利克斯的視線余光就捕捉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快速靠近，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了過去，然后就看到了臉色陰沉、雙眼冒火的科林卡佩尼克。

卡佩尼克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雙手的拳頭因為太過用力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低垂著腦袋，壓低了帽檐，遮擋住了臉頰的大部分神情，卻依舊無法遮掩繃緊的下頜曲線，那股涌動的怒火和恥辱幾乎就要失去控制。

眼前所有的一切，對于同樣身為新秀的卡佩尼克來說，就是一種煎熬，難以忍受的煎熬。于是，卡佩尼克拒絕在這里停留下去，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不管不顧地鉆入了人群之中，一點一點地往外擠了出去，最后徹底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胸口涌動的錯雜情緒，憤怒、憋屈、苦澀、失落、煩惱，順著長長的一口氣，全部傾吐了出來。

艾利克斯知道，這就是競技體育，所有一切都以實力為尊，即使是布雷特法弗如此偉大的球員，在職業生涯最后幾年時間里也同樣飽受折磨，新老交替、時代更迭，這就是無法避免的；更何況，這一切都是陸恪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所贏得的。

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之后，肩膀也跟隨著耷拉了下來，注視著陸恪的背景，雙眼之中突然就變得茫然起來。

瘋狂的吼叫、沸騰的熱情和洶涌的亢奮，似乎就連空氣都開始汩汩作響，在皮膚表面翻滾著，心情不由高高地、高高地飛揚起來，仿佛只要張開雙臂，就能夠擁有整個世界，那種美好、那種幸福、那種雀躍，在胸腔里恢弘澎湃地激蕩起來。

不由自主地，笑容就爬上了嘴角，陸恪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朝著球迷們鼓掌示意，感謝大家的支持，也感謝大家的擁護。在這一刻，陸恪前所未有地意識到，自己是屬于49人的一員，自己是屬于這座城市的一員，那種感覺是如此清晰，又如此動人。

在隊友的簇擁之下，陸恪邁開了腳步，朝著球迷的方向走了過去，雙腳卻猶如踩在棉花之上一般，一深一淺，強烈的不真實感始終揮之不去，讓人患得患失。

“斑比！”歡呼聲漸漸平復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球迷們熱情的呼喚，帕特里克威利斯、洛根紐曼、泰德吉恩……一個又一個的名字，此起彼伏，不絕于耳。耳膜之上依舊殘留著尖叫聲和嘶吼聲的回響，但那些聲音總算是變得明確起來。

順著呼喚投去了視線，陸恪就看到了右手邊幾張熟悉的臉孔，“嘿，杰夫！”陸恪友善地打起了招呼，結果就看到杰夫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你還記得我？”

陸恪歡快地大笑了起來，“當然。你是第一個找我簽名的球迷，即使我想要忘記，這也無比困難。”雖然在棕熊隊的上場時間非常有限，但陸恪卻在那兒擁有了職業生涯的，也擁有了屬于自己的支持者。

杰夫轉過頭，抓住了內特的雙肩，“聽見了嗎？他記得我，上帝，他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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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狂熱的呼喊，酣暢淋漓地表示出了他的亢奮和激動，這讓內特不由拍了拍杰夫的手臂，“冷靜，請你冷靜！”然后，內特雙眼充滿期待地看向了陸恪。

當陸恪說出“內特”的名字時，內特也失去了控制，加入了杰夫的行列，一起瘋狂地尖叫起來。冷靜？那是什么，可以食用嗎？

“謝謝，謝謝。”那種歡快和滿足，同時也感染到了陸恪，燦爛地笑了起來，向這些可愛的支持者們表示了感謝，然后，陸恪就看到了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人，滿臉胡子拉渣，邋遢而落魄，甚至還有些弱不禁風，可是那雙眼睛卻充滿了活力，“不要感謝我們。”

“什么？”陸恪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中年人再次大聲呼喊到，“不用感謝我們。你的職業生涯才剛剛開始，我們期待著看到更多的面貌。今天的支持，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我們需要你繼續帶領球隊奮斗下去！輸掉比賽沒有關系，但我們需要看到你們的堅持和努力！但最后，只要你能夠取得勝利，我們就愿意追隨著你，繼續走下去！”

比起話語來說，那雙明亮的眼睛更加堅定，也更加執著，透露出了太多太多的信息，“我始終認為，一名真正偉大的領袖，不在于自己能夠做多少、自己能夠達到多高；而在于你能夠讓周圍的其他人變得多好，激發出他人自身所無法激發的能量！斑比，我在期待著。”

洶涌的人潮熱浪之中，如此眼神卻猶如一股冰山清流般，潺潺流淌，讓過熱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一些。

他的職業生涯僅僅開始了四場而已，不要說漫長的十年、十五年了，即使是2011賽季，這才剛剛走過了四分之一，未來還很漫長，挑戰還很繁重。今天，他贏得了舊金山49人球迷們的歡呼和吶喊，但這只是職業生涯的小小一步而已。

就好像卡姆牛頓在卡羅萊納黑豹一樣。球迷的擁護和球隊的支持，這只是一個開始；勝利，這才是真正擁有球迷的關鍵——本周比賽之中，卡羅萊納黑豹隊輸給了芝加哥熊，目前賽季四場比賽，僅僅取得了一場勝利。

卡羅萊納的球迷們清楚地知道，新秀球員需要更多時間，他們不能操之過急；但，一場又一場的失敗，著實幫不上忙，猶如一場煎熬。牛頓需要成長起來，快點，再快點。

陸恪也是如此。

“你擁有了我們的認可，下一步，請你征服這座城市！看到了嗎？那才是你的目標！不是我們！”那名干煸的中年男人，揚聲喊到，順著他的右手，抬頭望去，然后陸恪就看到了那面旗幟，曾經出現在辛辛那提猛虎的看臺之上的旗幟。

。

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對勝利的渴望、對冠軍的迫切、對未來的期許，在此刻開始涌動起來，這讓陸恪歡快地大笑了起來，點點頭，表示了同意，也表示了明白，然后誠懇而認真地看向了眼前這位中年男人，“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喬納森鮑德溫！舊金山49人的頭號支持者，我是球隊的支持者，不是你的。”喬納森坦然地說道，與周圍的喧囂和狂熱格格不入。

陸恪卻毫不在意，笑容滿面地點點頭，“很高興認識你，喬納森，我是陸恪。”握住了對方的右手，輕輕搖晃了兩下，“今天的接機，謝謝了，希望下一周在燭臺球場，我們可以再次見面。”

“我們需要一場勝利。”喬納森開口說道。

陸恪呵呵地笑出了聲，“有誰不需要嗎？”說完，陸恪就松開了右手，跟隨著隊友們繼續邁開了腳步，朝著機場之外的球隊大巴走了過去。

歡呼和吶喊依舊在持續著，雖然他們歡呼著陸恪的名字，但正如喬納森所說，他們是為了整支球隊而來的，所以，沒有球迷狂熱地包圍著陸恪，而是目送著整支球隊的球員們進入了球隊大巴，而后不斷高呼著，“49人！49人！49人！”

那浩浩蕩蕩的應援聲，在每一位球員之間激蕩著，在舊金山的夜空之下久久回響著，這是一個不眠之夜，不是因為舊金山49人輸掉了比賽，也不是因為周日夜晚輾轉反側，而是因為沉睡了八年之久的舊金山49人，死氣沉沉的舊金山49人，習慣了失敗的舊金山49人，在一場失利之后，重新看到了希望。

還因為，陸恪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球迷的力量，足以和費城老鷹主場應援相媲美的力量。唯一不同的是，老鷹隊球迷站在了陸恪的對立面，而這群球迷則站在了陸恪的同一側，支持著整支球隊，包括了陸恪。

現在，陸恪終于不再是“一個人”戰斗了。這樣的夜晚太過美好，讓人舍不得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