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由衷敬佩

娃娃臉的伊萊依舊稚氣未脫，眉宇之間還洋溢著少年氣，經常一臉出神懵逼的表情更是讓人忍俊不禁，看起來絲毫不像是三十歲的老將——在聯盟打滾了八年之后，他現在也已經稱得上一名老將了。

盡管開場之際猜硬幣的時候已經碰過面了，盡管雙方球隊已經在場上對陣了四個多小時，盡管整場比賽已經結束了，但再次看到伊萊曼寧時，陸恪還是有股莫名的神奇，因為他是超級碗級別的四分衛，更因為他是曼寧家族的一員。

不過，這樣的神奇僅僅持續了片刻，隨即陸恪就看到了伊萊臉上呆愣愣的表情，不像是沒有能夠擺脫失利的沖擊，更像是沒有能夠從最后階段的零秒進攻回過神來，這著實讓人忍俊不禁。于是，陸恪就落落大方地歡笑了起來。

“恭喜你，贏得了那場豪賭。”伊萊主動伸出了右手，握住了陸恪的右手之后，還往回收了收，兩個人親昵地撞了撞肩，笑容滿面地說道。

陸恪反而是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后看著伊萊也愣住的表情，就好像擔心自己說錯話的孩子一般，場面著實喜感十足，陸恪也終于回過神來了：伊萊說的是查爾斯戴維斯的打賭。

“抱歉，踩著你們的肩膀繼續前進了。”陸恪也輕松地打趣了起來。

伊萊呵呵地笑了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之前佩頓就警告過我，絕對不要小覷今年的49人，現在看來，顯然佩頓又一次證明了自己是正確的。”

剎那間，陸恪的眼睛就微微發亮起來，在這一刻，他不是一名站在球場之上的四分衛，僅僅只是一名懷抱著激動心情的追星年輕人。

乍然之下聽到自己的偶像名字，即使面對零秒進攻也毫不手軟的一年級四分衛，他還是忍不住開始緊張激動起來，甚至手心都開始出汗了，“佩頓，你是說，佩頓曼寧嗎？”

真切地感受到陸恪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亢奮，這讓伊萊忍不住就大笑了起來，“是的，在我們家，除了伊萊之外，還有一個叫做佩頓的家伙。上周一，我們閑聊的時候，提起了你。”

其實曼寧兄弟之間很少會談起比賽，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雖然不可避免還是會談起，畢竟橄欖球就是家庭里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但賽季之中，他們還是會盡量避免。

不過，陸恪是一個特例，在NFL歷史上難得的一個特例。即使是今年因為傷病而遠離了賽場，但佩頓還是時時刻刻地關注著自己心心念念的橄欖球，第一名橫空出世的華裔四分衛，自然是不容錯過的話題。

“他覺得你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四分衛。”伊萊笑盈盈地說道，看著欲言又止、躍躍欲試的陸恪，這才讓人忘記比賽之中那個冷靜睿智的鐵面殺手，真正意識到，陸恪今年不過是一年生新秀而已，年輕氣盛的應屆畢業大學生。

不等陸恪再繼續開口，伊萊就故意退后了半步，一臉嫌棄的表情，“嘿，伙計，我可不是佩頓。”

陸恪稍稍愣了愣，原本還以為伊萊真的生氣了，畢竟自己的行為確實太過失禮了，他完全沒有照顧伊萊的想法。

但隨后就回想起來，曼寧兩兄弟是聯盟里赫赫有名的冷面笑匠，他們經常會自己拍攝一些惡搞視頻、惡搞廣告，笑果確實是令人捧腹。

出人意料的是，大部分點子都是來自大曼寧的，不過小曼寧也十分配合，完全樂在其中。

陸恪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伊萊，這才捕捉到了他眼底隱藏的笑意，因為太過激動和亢奮，以至于忽略了這些細節，現在這才反應過來。

于是，陸恪坦然地點點頭，承認了自己剛才的失禮，而后輕松地說道，“我不知道和佩頓交手是什么感覺，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場比賽可絕對不容易，我們都拼搏到了最后一刻。所以，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認錯人的。”

大方而坦然，卻又不失自信和幽默，簡單的一句交談卻足以讓人心情愉快。

伊萊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不是一場容易接受的比賽結果，那么，我最好還是閉上嘴巴，那些贊美的話語就不再多說了。”

“放心，在你之外，應該還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準備祝賀這場勝利。”陸恪認認真真地說道。

注視著陸恪自信的神色，伊萊不由啞然失笑，他原本以為陸恪說的是那些不吝贊美之詞的新聞媒體；但下一刻，全場齊聲歡呼吶喊的球迷就搶走了所有注意力，那一片浩瀚的紅色海洋讓每一位球員都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伊萊和陸恪互相到了告別，而后就雙雙轉身，背對著彼此，朝著自己的隊友和球隊方向邁開了腳步。

僅僅只是走了幾步，伊萊就再次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朝著球迷看臺方向走去，正在真誠地表達感謝的陸恪，腦海里靈光一閃：

等等，還是說，陸恪的話語本來就是針對那些溜須拍馬的記者們？

從賽季之初的重重質疑，到眾口一致的如潮贊譽，恍惚之間，仿佛之前的指責和挑釁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半，記者們見風使舵的能力著實讓人瞠目結舌。

這場比賽結束之后，即使是伊萊自己都已經驚嘆連連了，更何況是那些記者們呢？所以，現在就可以想象得到，賽后新聞發布會之上，記者們勢必會再一次將所有贊譽送給陸恪。如此一來，陸恪剛才的嘲諷和調侃頓時就有了更加準確的針對對象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人回味無窮，充滿了無數可能，更是讓人忍俊不禁，這名華裔四分衛顯然推翻了大部分針對亞裔的偏見，真正地展現出了自己的個性和風采。當然，還有實力。

再一次地，愣愣地笑了起來，似乎回想到了比賽最后時刻的錯愕和驚訝，伊萊收回視線，小跑著離開了燭臺球場。

伊萊真心覺得，陸恪加入聯盟之后，橄欖球比賽似乎變得更加有趣起來；又或者說，聯盟的多元化似乎變得更加奇妙起來。這樣的改變，著實不錯。

如果燭臺球場的現場球迷們得知伊萊的想法，他們勢必會用力點頭表示贊同，并且高高地舉起雙手雙腳表示附議。2011賽季的NFL，確實是可愛多了。

對此，華人社區的五百名球迷也沒有任何異議。

看著球場之內洶涌的紅色海洋，李末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胸腔之中汩汩沸騰的熱情和激動。

也許，這一切都是命運，舊金山的華人社區第一次由官方組織，前來燭臺球場觀看比賽，他們就見證了一場精彩到令人窒息的比賽。不僅真正地感受到了主場球迷的狂熱，而且還真正地見證了橄欖球比賽的神奇。

盡管橄欖球比賽充滿了無數可能，而且每一場比賽的強強對碰也都讓人熱血沸騰；但不可否認的是，和所有競技體育一樣，橄欖球比賽也有高峰和低谷——

有些比賽就是無比沉悶，讓人打不起精神來；還有些比賽就是磕磕碰碰，黃旗和犯規完全影響了比賽的可看性，甚至可以讓門外漢們昏昏欲睡。

在比賽開始之前，李末年不曾擔心過；可是來到燭臺球場之后，他卻真正地開始擔心了起來，一方面是擔心著舊金山49人輸掉了這場強強對決，對于剛剛起步的新手觀眾的積極性來說，絕對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另一方面還擔心著比賽陷入了沉悶的窠臼，結果所有華人球迷都大呼上當。

人和人之間都是有緣分的，個人和愛好之間也是如此。

如果華人社區官方組織觀看的第一場比賽，就難以令人滿意，這勢必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即使球隊的主力四分衛是一名華人，但比賽無法取得勝利，甚至于比賽打得不好看，那么新手觀眾也難以提起興趣，更不要說深入研究了。

這，就是緣分。

但現在，所有的擔心都一掃而空。不僅根本不需要擔心，而且還是亢奮不已。他們居然遇到了整個賽季都難得一遇的絕對對決，你來我往的交鋒對峙，跌宕起伏的故事劇情，將懸念保持到了最后一刻，甚至還主導了零秒絕殺這樣的好萊塢式大逆轉。

即使是門外漢，現場觀看這場比賽之后，勢必也將燃燒起所有的熱情；即使是普通觀眾，現場感受了燭臺球場的狂熱和喜悅，勢必也將成為其中的一份子，一起歡呼一起吶喊一起跳躍。悲歡喜樂，就這樣將他們維系在了一起。

李末年想著，也許，陸恪真的就是那個特別的存在，與橄欖球的緣分，就這樣悄然之間開始生根發芽，并且茁壯成長。

轉過頭，李末年就看到了整個華人球迷團體的瘋狂，所有人都放下了束縛和矜持，徹徹底底地融入這一片紅色海洋之中，成為其中的一部分。這，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