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3 星火燎原

“小心。”

話語卡在了喉嚨里，沒有來得及喊出口，凱特維金斯只是收緊了雙手，用力握住了輪椅的兩個扶手，心臟不由高高懸了起來，幾乎卡在了喉嚨處，滿眼擔憂地注視著眼前正在緩緩站立起來的瑞恩鮑德溫。

瑞恩站立了起來。

雖然過程有些緩慢有些艱難，但他還是成功地站立了起來，腳踏實地地站立了起來，嘴角的笑容就燦爛地綻放了開來，“怎么樣，我告訴過你們，我可以做到！”轉過頭，瑞恩看向了凱特和喬納森，臉上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然后就注意到了凱特的動作，他暢快地笑出了聲，“凱特，你準備阻止我嗎？”

凱特靜靜地看著瑞恩，他的額頭和鼻頭之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汗水，在舊金山的早春陽光之下熠熠生輝，輕盈地點亮了嘴角上揚起來的朝氣和生機，那股暢快和肆意讓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飛揚了起來。

凱特輕輕搖了搖頭，“不。”眼眶不由微微泛起了熱淚，但她卻沒有忍住，噗嗤一下歡快地輕笑起來，“你說得對。斑比為每一位九人戰斗過，現在應該是我們為斑比戰斗的時候了。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戰士，對吧？”

“戰斗不息。”瑞恩說道。

凱特應道。

站在旁邊的喬納森也跟著笑了起來，連連出聲抗議，“嘿！嘿嘿，這里還有其他人，請注意一下影響好嗎？”然后走了上前，給了瑞恩一個大大的擁抱，“沖刺吧，這是屬于你的時刻，讓那些坐在辦公室里的西裝們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戰斗！”

瑞恩依舊是那個瑞恩，在梅賽德斯奔馳超級穹頂親眼目睹了球隊奪冠之后，他的肌萎縮側索硬化癥并沒有神奇地不治而愈，他現在每一天依舊正在與復健、與身體做抗爭，每一天都必須竭盡全力地抗爭，為了多活一天而持續戰斗著。

不過，瑞恩現在沒有繼續住院了，重新回到了家中。因為即使留在醫院，他的病癥也沒有辦法得到治療，甚至沒有辦法抑制，只能緩解；也因為他希望更多地融入生活，就如同斑比一般全身心地朝著夢想狂奔，而不是沒日沒夜地把自己的時間全部都揮霍在醫院里。

誰說絕癥患者就不能擁有夢想？就不能擁有生活？

現在，瑞恩每天都堅持不懈地在網絡之上更新日記，真實地記錄每一天的生活；同時每天都持之以恒地拍攝照片并且上傳到自己的照片墻賬號里他渴望成為一名攝影師，用自己的雙腳來開拓全世界，用自己的眼睛來記錄大自然，雖然他沒有辦法離開舊金山，卻依舊可以捕捉到生活里的美好。

陸恪前往洛杉磯展開休賽期訓練之前，曾經前往拜訪瑞恩，并且站在了瑞恩的鏡頭之下，擔任了一次模特。

奪冠之后，陸恪依舊朝著夢想繼續沖刺，而瑞恩也希望自己能夠這樣。

今天的球迷活動，凱特不希望瑞恩參加，因為集體聚會現場充滿了太多意外狀況，而且瑞恩的身體情況也不適合長時間在太陽底下暴曬，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不確定因素可能帶來影響；但凱特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勸阻瑞恩。

屬于瑞恩的時刻來了。

瑞恩轉身面向了眼前的球迷們，從喬納森手中接過了話筒，清了清嗓子，“嘿，大家好，我是瑞恩鮑德溫。”

瑞恩的聲音通過音響傳播了出來，全場所有球迷都朝著正前方的臨時舞臺投射了過去，浩浩蕩蕩的球迷海洋在眼前無邊無際地鋪陳開來，那一片耀眼而絢爛的紅色將視線里的每一個角落都占據得嚴嚴實實。

不過，眼前這片紅色海洋卻沒有洶涌澎湃，而是水波無痕地保持了平靜，專注而安靜地注視著瑞恩。

當特倫特抵達燭臺公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一萬名？兩萬名？亦或者是五萬名？僅僅憑借肉眼根本無法完全計算，只能看到浩瀚無垠的紅色地毯將全場包圍，哪怕是一點點空檔都尋找不到。因為所有球迷全部都聚集在戶外，就好像燭臺球場里的紅色海洋直接傾倒下來般，那場面甚至比比賽日還要更加恢弘與磅礴，滿眼的紅色制造出了無與倫比的視覺沖擊力。

但更加震撼的卻是那片安靜，一望無際的紅色海洋保持了絕對的平靜，就如同眺望寧靜的海平線一般，海天交接之處就這樣消失在了一片光暈之中，然后徹底失去了海洋與蒼穹的區別，整個世界都渾然天成地融為一體。

特倫特從基地的另一側繞道進入停車場之后，一路搭乘電梯抵達了辦公樓層，在朱莉的陪伴之下來到了落地窗外，由上往下地俯瞰著，將全場盛況盡收眼底，但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陷入了深深的震驚之中。

“我不擅長演講，我也不懂得演講，但是，今天我依舊希望站出來，表達我的心聲。”

比起上半年來說，瑞恩的口齒已經清晰了許多，每天堅持練習堅持講話，聲帶和舌頭才能夠保持活力；但這也只是相對而言的，比起大部分人來說，瑞恩的發音和語調依舊有些不自然，話語稍顯含糊。

可是，瑞恩卻沒有自卑更沒有放棄，堅定不移地繼續說了下來。

“僅僅兩個賽季前，我們依舊是整個聯盟里的魚腩球隊，說不上出色，卻也說不上糟糕，只是不上不下得渾噩度日，即使是最死忠最鐵桿的球迷都不由開始產生懷疑，我們是不是就將這樣永遠地沉淪下去？看不到任何希望。”

“我不想要放棄，但球隊卻沒有能夠給我一個繼續堅持的理由。”

“現在，我終于找到了那個理由！不是因為我們重新贏得了超級碗，不是因為我們實現了一個全勝的完美賽季！而是因為我們擁有了那個背負著十四號的球員！他的名字叫做陸恪！”

“是他告訴我，永遠不要放棄！是他告訴我，戰斗到最后一刻！是他告訴我，比起失敗更加可怕的是投降！是他告訴我，即使結局已經注定了也要耗盡最后一滴燃料！是他告訴我，勝利之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是他告訴我！我們是九人！我們還是戰士！”

“我不會放棄！”

“我，罹患了絕癥，全世界都尋找不到解決病癥的方法，就連抑制都沒有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緩解；但我不會放棄。我要戰斗到最后一刻！這是屬于我的生活，這是屬于我的人生，也許上帝能夠決定生命的長度，但只有我能夠決定生命的深度！”

“這就是那名球員告訴我的道理！”

“對于我來說，他不僅僅是一名四分衛而已，他還是我的精神榜樣！是他，是他讓這支球隊重新變得不同起來！”

“當初，我們在選秀大會之上錯過了他，兜兜轉轉的最后，他還是成為了一名九人！這是我們的榮幸！現在，我希望他能夠留下來，我希望他能夠在這里建立一個讓后世敬仰的王朝！因為他是屬于九人的一份子，因為他是屬于這座城市的一部分！這是再多金錢再多數字都無法換來的財富！”

“這是屬于斑比的戰斗！”

“但同樣也是屬于我們的戰斗！”

慷慨激昂，口沫飛濺，熱血沸騰，瑞恩就這樣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揮舞著一條金色的應援圍巾，正式發布了自己的宣言。

然后凱特和喬納森也紛紛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金色應援圍巾，全場的金色光暈就如同燎原之勢般呼啦啦地蔓延了開來，全場紅色海洋就演變成為了金色海洋，剛剛還平靜無波的海面頓時就張牙舞爪地洶涌起來，演變成為了驚濤駭浪，如同颶風過境般，將整個燭臺球場都搖晃起來。

在金色海洋的映襯之下，那聲勢震天的應援滾滾而至，以燭臺公園為圓心，在整座城市之中蔓延了開來，如同漣漪一般，剛剛開始只是一枚小石子，接下來的巨浪卻層層疊疊地涌動起來，那“一石激起千層浪”的駭人聲勢重現了燭臺球場的盛況。

特倫特微微張開了嘴巴，從紅色海洋演變成為金色海洋的那一刻，所有語言就已經失去了色彩和重量，只能愣愣地注視著眼前的景象，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大腦之中的所有思緒所有算計也都全部徹底清空。

他們計算了工資帽。他們計算了商業價值。他們計算了心理底線……他們計算了商業層面之上的所有可能，但他們卻忽略了球迷的靈魂，這是任何數學公式都無法得出的答案，恰恰是競技體育中最無法估量的一個未知因素。

更重要的是，他們遠遠低估了這個“未知因素”的威力。

眼前到底是一萬人還是十萬人，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因為就連特倫特的腦海深處都開始激蕩起了那股應援聲浪，“戰斗不息”，忍不住就開始心潮澎湃起來，那種情不自禁的震蕩讓人心神搖曳，那么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轉過頭，特倫特的視線就和朱莉碰觸在了一起，朱莉卻是聳了聳肩，“我告訴過你，這里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