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德的側影透過屏風透出來,盧皇后等人能瞧見他的嘴巴正一張一合。
他正了正頭上的冠帶,先討好的問了太子的身體,然后才搖了搖頭:“若是真出了事,此刻早就該驚動順天府了,臣進宮來時,雖然聽說城外出了事,可是卻并不是在清虛觀,而是在城郊,好似說是狼群傷人......”他看著太子的面色,小心的說了聲:“恐怕跟宋六小姐無關。”
太子的目光有些渙散,很努力才能集中起精神聽珍德說話,頭嗡嗡嗡的疼的厲害,他單手捂住了頭,用了一段時間才緩過來:“沒一點消息?”
珍德撓了撓頭,看著太子搖頭:“城里除了您中毒的消息,并沒其他的了。”他唉了一聲:“想必恭王殿下并未出手......”他看了一眼太子,又住了嘴,有些猶豫的問:“您的毒到底是怎么中的?錦衣衛都督賴大人已經把東宮伺候的人全都投入詔獄了,還沒審出子丑寅卯來,不過幸好現在您已經醒了......您還記不記得是怎么中的毒?”
太子目光有些閃爍,他挪了挪手,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躺著,連咳嗽的力氣都沒了,哼哧哼哧的喘了一會兒粗氣,看著珍德有些不耐煩:“從哪里聽來的消息說是沒審出個子丑寅卯?”
他一面聽珍德說話,眼睛卻定住了沒動,思緒也飄出去了很遠。
他派出去的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雖然去的不多,只有四十人,可是對付一個頂多也就是帶著伯府規制的府兵的千金小姐,簡直可以說易如反掌。怎么到現在都還沒有人復命?
胸口隱隱作痛,他伸手費力的捂住了胸口,這才后知后覺的看著珍德問了一聲:“中毒?”
珍德疑心太子恐怕是傻了,怔怔的站在原地半響,見太子又問了一聲,才小心翼翼的肯定道:“是啊,您昨天中毒暈迷,圣上皇后親至,還欽命賴都督徹查此事......”
太子攥緊了自己的前襟,他揉了揉眉心,總算想起來了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做了什么他喝了東平郡王送上來的人參,傳說這顆人參是韓正清的寶貝,能延年益壽,固本培元。
這顆人參卻有了問題,他眼睛閃了閃,又問珍德:“東平呢?”
珍德亦有些疑惑,太子中毒,照理來說太孫殿下出城去了暫時回不來是有的,可東平郡王怎么也沒見蹤影?他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道:“臣并不知。”
太子沉默了半響,他如今中了毒暈迷了一天一夜,身體虛弱得很,連腦子也轉的慢些,可要他相信是東平郡王給他下的毒,他是決然不信的他死了,東平有什么好處?
那就是韓正清送來的人參本來就有問題......他目光里閃現一抹狠厲,隱隱覺得自己被人算計了。可韓正清送來有毒的人參,是想干什么?殺了自己陷害東平?這對他有什么好處?他真的純粹就是想為小范氏跟韓止報仇?所以才想殺了自己跟大范氏的兒子?
他皺了皺眉頭,忽而開口問珍德:“白東和杜閣老那邊,都沒什么動靜傳出來?”
珍德肯定的搖頭:“還有恭王信使那邊,都沒什么動靜。”他嘆了口氣:“恐怕是沒那個膽子。畢竟怎么樣都是太孫殿下呢......”
恭王既然不肯出手,那就只能等自己的人除了宋楚宜以后,再栽贓給恭王了,好在他早已算準了,恭王出不出手都是一樣的。太子覺得脖子酸痛的厲害,伸手按了按:“你想辦法去打聽打聽消息,現在是因為我中毒了戒嚴,或許城外的消息傳不進來。你再想辦法使人去打聽打聽,看看清虛觀到底有沒有出事。”
盧皇后聽不下去了,她撇開了目光,正好卻跟宋楚宜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宋楚宜嘴角微翹,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分明都是譏誚嘲諷的笑意。
盧皇后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落到如今的境地,她裙擺微動,朝前走了兩步,卻又頓住了腳。
太子的聲音透過屏風清晰殘忍的傳進眾人的耳朵里:“要快!”他咳嗽了幾聲,斷斷續續的又道:“賴成龍已經開始查了,一定要快!”
為什么要快,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榮成公主撇過了頭。
盧皇后終于挪動了腳,她領著榮成公主進了內殿,坐在了太子身邊,先看了珍德一眼,然后才轉頭去看太子:“怎么一醒來就傳珍大人來?什么事這么要緊?”
太子朝他使了個眼色,蒼白著臉含糊其辭:“一點小事。”
盧皇后喔了一聲,垂下頭去整理腰間垂著的絲絳,聲音若有似無的響起來:“宋六出城去清虛觀做道場,不巧遇上了刺客。”她看著太子猛然抬起了頭,似乎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唯昭去的及時,并沒出事。還捉到了幾個活口,事情鬧的有些大,道觀里死了不少人,恐怕跟你中毒的事脫不了關系,或許是同一人所為......”
“不!”太子掙扎著坐了起來,他看著盧皇后,頭上金冠顫顫巍巍的晃了晃,他坐起來坐的太急了,又才從暈迷中醒來,眼前一黑險些再度暈過去,好容易穩住了心神,他血色盡失的靠在軟枕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母后,不能叫人去查!”
盧皇后挑眉看著他,不發一言。
太子面上神情痛苦,似是掙扎了許久,才低下了頭去看著地上發涼的方磚,他頓了頓才出聲:“母后,這恐怕都是唯昭所為......”他一臉痛惜,聲音漸次低了下去:“昨天我吃了顆唯昭獻上來的人參,這才中了毒......”
他抬起頭,見盧皇后連眉毛也沒動一動,心里不禁有些發虛怎么盧皇后會這樣冷靜?他不安的翹了翹手指,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