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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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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8-04-22  作者:會摔跤的熊貓
佛骸篇(六)

許久之后。

小殿下從永夜之中的震撼里回過神來,手中死死攥著那截枯骨。

那個衛棋師有言,這截枯骨,將在這座佛骸之中,起到關鍵的破局之用!

易瀟揉了揉眉心,再度望向窗外。

大月光輝皎皎,那些恐怖大妖的背影已經遠去。

落日鎮恢復了死寂。

小殿下沉默將所有的思緒重新整理。

他一直在想,六道佛骸是什么?

在自己的構想之中,這樣的一尊牢獄,化須臾為芥子,應當是包括了冥河兩岸與盡頭,再加上方圓數千里的世界!

那么落日鎮,究竟是這片世界里唯一有人的地方?亦或是說這一片小世界,有無數的“落日鎮”?

那襲紫衫大國師明顯把這視作了一場游戲,而其對于這場游戲的態度,明明玩世不恭,卻偏偏似乎存了有意試探的意思。

規則已經定下,何謂之勝?

橋前的那具黑袍枯骨,棋師衛浩然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

“這場游戲,沒有勝利與失敗。只有死亡與生存。”\t

易瀟有些微惘,閉合上雙眼。

沒有任何提示。

沒有任何線索。

該如何破局?

他反復把玩著手中的一截指骨,接著緩緩睜開雙眼,眼神里已經恢復了一片清明。

六道佛骸,與其說是一場游戲,不如說是一場博弈。

而賭桌的對面,是與自己老師并稱天下唯二的北魏大國師。

籌碼是自己的靈魂。

賭什么,怎么賭。

那襲紫衫大國師都沒有給出明確的提示。

而他臨離之時,伸出手指點指自己額首的意思,此刻再明確不過。

賭桌之上的一切,全部要靠小殿下自己。

“斗智么”易瀟緩緩吐出一口氣,道:“玄上宇你把我扔在這個鎮子里,不給任何線索,就想靠佛骸里的輪回來壓死我?”

他深深看了一眼在屋子里忙來忙去的啞女,突然輕聲道:“水月,你這里有沒有這樣的石碑了?”

啞女抬起頭,有些惘然的搖了搖頭。

小殿下瞇起眼,心思捉摸不定。

“衛姓棋師”

易瀟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子。

他走到那面貼滿黃紙的墻上,面色陰沉,盯住那片之前被揭開的區域。

那里是水月曾經記下棋師衛浩然痕跡的畫紙,而斑駁墻面,與那張已經看不清痕跡的黃紙相連之處。

“撕拉——”

水月茫然回頭,看到小殿下面對墻壁,瞇起雙眼,神情凝重,伸出手臂緩緩揭下一片黃紙。

易瀟死死盯住手中畫紙。

畫紙之上,紅衫男人面帶微笑,低頭雕琢,手中雕玉已經完成一半,雕琢之物隱隱約約看不清楚。

這一張畫紙,與衛浩然的畫紙幾乎貼在一起,相互粘粘,有所牽扯。

是水月同時記下的。

小殿下再度抬起頭。

他再度揭下兩張畫紙。

一張上描白袍僧人,剃盡萬千煩惱絲,面容清俊,卻醉眼迷離,單手立掌胸前懷慈悲,掐大紅佛珠三十六缺一,另一只手抬臂持酒壺,仰面欲大醉三萬六千場。

第二張繪蒙紗琴師,綺麗面容盡數被白紗遮去,端坐一口紅棺之上,懷抱素琴,紅袖添香,而一手揚起一手落下,顛倒弄弦,琴面龍池鳳沼,大紅之色躍于紙上。

聯想到衛浩然。

易瀟面色陰沉想到那幾個在萬金侯侯府曾經見到過的名字。

秦修途。鐘天道。蘇紅月。

洛陽七月七大紅月,白袍老狐貍提及這些昔日的同袍,只是淡淡不失悲哀的一句。

他們都是死于無名的普通人。

而以如今在佛骸里所目睹的線索看來,似乎真相并不是這樣

至少衛浩然,是一個絕不該死得無聲無息的人物!

“他們是死在了佛骸里?”

易瀟觸碰著畫紙之上的人物,喃喃道:“這就是線索!”

翻箱倒柜的水月從木屋里翻出一件寬大黑袍,遞給小殿下,比劃手勢,讓易瀟穿上,看到大小正好合身之后,忍不住面色雀躍,接著在紙上寫道:“接下來,是深眠期。我們可以偷偷出去。”

小殿下面色古怪套上寬大黑袍,問道:“深眠期是什么?”

水月輕輕捋了捋額前發絲,眼底遮掩不住的笑意,緩緩寫道:“落日鎮沒有日出,永夜降臨,那些妖獸離去之后,那輪大月被紅云遮住,就是‘深眠期’了。他們,就是鎮子里的那些‘人’他們在永夜來臨之前陷入沉睡,一直到‘深眠期’結束之后,直到紅云散開,大月重新出現,才會醒來。”

小殿下若有所思道:“我懂了以你所言,‘深眠期’,就是相對安全的出行時期?”

水月滿面欣喜,嗯嗯點頭。

怪不得這個鎮子如此死寂,小殿下恍然,原來是自己恰好踩上了這里一個極為巧妙的時間點。

接著易瀟輕聲道:“還有一個問題,關于‘他們’的。‘他們’為什么要沉睡?”

啞女微怔,想了想,認真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寫道:“可能是因為記憶的緣故。因為‘他們’記不住時間,永遠只有片刻的記憶,有些甚至連十二個時辰的記憶都沒有。而記憶的空檔期,就是在這段時間。”

易瀟深深看了啞女一眼,繼續問道:“‘深眠期’既然是他們陷入沉睡的時候,想必也就是刪除他們記憶的時候了?”

啞女聞言之后滿面茫然,不知如何言語。

小殿下看著裝傻故作不知的啞女,也不點破。

為何這些鎮上的人要陷入沉睡,偏偏她不需要?

為何這些鎮上的人都沒有記憶,偏偏她有?

甚至,她說出了六道佛骸這四個字,居然沒有被抹殺掉?

在玄上宇的游戲之中,這樣的漏洞,太大了。

易瀟面色平靜,看著這個面色和善的小姑娘,依舊笑的憨甜,內心暗暗搖了搖頭。

究竟是她身在局中當真不自知,還是明明七竅玲瓏卻裝作懵懂?

無論如何,易瀟心中已起警惕,對于這個明顯不像表面那樣簡單的啞女,不可全信,不可全托,至少留一份心思在其上。

而如今,她既然能起到一個提供線索的作用,便不妨好好利用,至少將下一塊石碑的信息摸出來。

以生死為賭注的游戲便是如此。

你我面帶微笑,彼此兩面三刀。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是誰出的刀子,而背后這個笑得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是否就是害得那位衛姓棋師功虧一簣的棋子?

易瀟說不準,也不敢去賭。

他只能懷著最寬容的善意去信任她,同時不憚以最陰險的惡意去堤防她。

而看起來對易瀟態度發生轉變毫無預感的啞女依舊笑的天真,她認真在紙上一字一字寫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那里應該可以找到你要的石碑。就在日不落客棧,那里有二層樓,第二層從來不許人進。”

套上了寬大黑袍的小殿下沒有去問日不落客棧,反而平靜問道:“那個紅衫男人,難道也陷入了‘沉睡’?”

水月理所當然得點了點頭。

整座鎮子都陷入了沉睡?

連那個明顯與眾不同的紅衫男人都陷入了沉睡?

易瀟終于忍不住問道:“那為什么你不需要呢?”

水月惘然。

她似乎是頭一次思考這個問題,細眉糾結起來,雙眸有些失神,越是思考,越是不能得解,越是深陷其中。

最終,她只能緩緩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啞女極為沮喪在紙上寫道:“我什么都記不清了。”

她咬起牙,鼓起勇氣,望向套上黑袍的小殿下,最后寫了幾個字,又潦草劃去。

易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看清了被劃去的那一句“你可以幫我嗎?”

他微微嘆息,不再言語。

興許是那塊朱紅色石碑的緣故。

易瀟越是看不透這個名為水月的小姑娘,越是覺得她身上疑點重重,總覺得是玄上宇安下的棋子,或是佛骸里的老妖怪。

不安好心說不上,但疑心一起,便再難消。

小殿下最終面色復雜摸了摸水月腦袋。

啞女眨了眨眼。

啞女看不懂那些梵文,看不懂朱紅色石碑之上刻的那一句“這里是地獄,關押的自然只有惡鬼”,所以她不清楚,為何那個黑衣少年的眼神與之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但她極為聰慧地讀出了那雙眼睛里的意思。

她知道,他讀懂了石碑里的內容。

水月安靜抿唇,低下頭,默默撿起深藍色披風,背轉身子,最后一點一點從面上擠出一個洋溢陽光的笑容,再度回過身子,捧起畫紙。

被劃去的字跡旁多了一行小字。

“帶上我吧,我幫你找碑。”

小殿下有些無可奈何,看著啞女楚楚可憐的神情。

她再度前遞畫紙,咬牙含唇的神情我見猶憐,一只手伸出微微拉扯小殿下寬大黑袍的衣袖。

易瀟嘆息道:“并非我不帶你,而是擔心你的安危。”

啞女月牙兒的雙眸里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一層霧氣。

“如果紅衫男人蘇醒了,我顧不上你的。”易瀟板起臉道:“你怕不怕?”

水月堅定寫道:“不怕。”

“真的不需要一起。”易瀟無奈道:“我一個人足矣,你何必湊這個熱鬧?”

啞女急忙寫道:“我能感應到石碑,能幫你省去很多功夫。”

不貪好處的小殿下依舊搖頭。

啞女面上的神情已經由喜轉悲,笑容緩緩落寞,悲哀寫道:“相信我。”

易瀟盯著這三個字看了許久。

啞女心中忐忑不安,似乎在等一句話。

最后小殿下輕聲道:“別給我添亂。”

捧紙的水月聞言之后再度滿面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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