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如螻蟻般

此事萬千年來從未有過！

修行者們認為，極有可能是某個傳說中的滅世魔神覺醒了，或有上界的魔神橫跨星域來到了地星，它以大神通吸盡了地星靈氣，并將地星拉向未知的星域。

不管這尊魔神有何目的，沒有了太陽，誰都活不下去！

經過長久的惶恐與多方討論之后，修行者們決定集天下之力找出罪魁禍首，并同它殊死一搏！

蓮臺仙域。

天下各方仙路大能已有大半云集于此，并不斷有人聞訊自遠方趕來。

除大能們之外，還有這世上大大小小宗門派系的代表——通常掌門宗主之類的是沒資格來的，要那些早就交出權柄、安心參悟大道多年的老一輩修行者才有資格到這里來。

其實蓮臺仙域算不得大，占據蓮臺仙域的瓊景派也不是這顆星球上最顯赫的仙路勢力，只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和瓊景派的一樣至寶，于是眾多仙路大能選擇了這里。

試劍場是一片位于蓮臺仙域最北方的空地，平整得有如被刀劍削過，且沒有護欄，人走在試劍場邊緣的時候總會有一種稍有不慎就會掉落下去的擔憂。

此時眾多仙路大能們便聚集于此。

有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皺著眉頭小聲交談，難以掩飾面上的擔憂；

有人負手而立注視著天邊——蓮臺仙域之外已是一片烏云滾滾，偶爾有如龍蛇般的閃電在云中翻騰！

還有幾人圍在一面長有一米的橢圓形鏡子前，齊力向鏡子中注入能量，而邊上一些人則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們。

忽然——

“蓬！”

一道火光在試劍場上炸開，火光散開后原地竟站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

立馬便有人小聲說道：“原宿仙域的燭心前輩到了！”

很快有人迎了上去。

那站在仙域最邊緣的燭心道人卻轉過身憂愁的看向下方，正巧一團烏云中碰撞出一道蜿蜒扭曲、分叉無數的巨大閃電，剎那間照亮了這片昏暗的天地，將燭心道人蒼老的臉照得一片慘白。這幅場景即使是修行人見了也難免心生’世界末日‘之感。

頃刻后他才深吸了口氣，道：“這樣下去，后果怕是不堪設想！”

一個中年道人走到了他身邊說：“前輩修行千年，可知這是哪路魔神？”

“貧道不知！”

燭心道人對中年道人點了點頭，徑直走向試劍場左邊那面鏡子：“怕是只有窺天鏡才能得知究竟是哪來的魔神在作亂了！”

這時又一道白影自天際飛來。

又有人驚呼道：“凌華仙子也到了！”

’凌華仙子‘四個字一出，無須在前面加任何仙路勢力的名稱，光是這四個字就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驚訝的抬起頭來——或許常年清修的修行者們大多沒見過這位仙子的真容，但月光仙域出了一個短短兩百年就修到了目前天下頂尖水準，且風采絕代的仙子，大家卻是都或多或少聽說過的。

她被譽為這個時代唯一有希望激活接引仙陣，去往’上界‘的人！

這才是眾多修行人關注的焦點。

而當凌華仙子落地之后，眾人看見她那絕世容顏，無論是否修心的仙路中人，都不由承認她的容貌風采已是完美到了極致！就算那’上界‘真如世俗傳說那般有著風華絕代的仙子，想來也絕無可能在容貌氣質上比這位凌華仙子更勝一籌了！

凌華仙子看了看眾人，淡淡說：“有禮了。”

眾人沒有自傲，連忙回禮。

不多時，又有虹光飛來。

一位，又一位……

來自各大修仙勢力的代表、隱世多年的高人，漸漸地，就連瓊景派的接待弟子都忍不住驚嘆——原來地星竟藏有這么多的仙道高人！

就連那些幾乎不與主流修行界有任何接觸，人們也從未聽過名諱的高人也聞訊來到了這里。

不知過了多久，這些仙道高人無需飲食，又耐心極強，他們就呆在這蓮臺仙域的試劍場上，雖滿心憂愁，卻也不急不躁。

天光越來越暗，溫度越來越低。

靈氣越來越稀薄，也越來越混亂。

那幾個瓊景派的道人依舊圍在鏡子前，卻已是汗水滿面，臉色蒼白。

正在這時，一道白亮劍光忽的自遠方天際破空而至，瞬間便從視線可及的遠方到了這蓮臺仙域，落在試劍場的最中央！而這時后方的烏云才像是被撕裂了一樣，沿著劍光飛來的路線緩緩分開，高空狂躁的風一時半會兒也無法令它們合攏。

不少人聞聲看向這方。

只見剛才來到試劍場中央的是一名衣著隨意，腰間掛著個大號黃棕色酒葫蘆的中年人。

他長相普通，表情懶散，還揉了揉似乎有些酒意的眼睛，這才一一看向眾人。

那活了上千年的燭心道人，風采奪目的凌華仙子，一身正氣的南山散人，面相溫和卻道行極高的福壽仙翁……每個值得他注意的人他都看了兩眼，但又沒人能讓他多看哪怕一眼。

這時有人竊竊私語：“這位是誰……”

“是個劍修吧，氣勢好強！”

“又是個無籍籍名的野修嗎？”

這時中年人忽然一扭頭，雙眼如利劍般迸射鋒芒，讓人不敢直視：“誰在說老夫無藉藉名？誰？站出來！老夫闖蕩江湖的時候你們還在喝奶呢！”

有人聞言大驚，心想這多半又是個曾經風采蓋世但后來隱居天下的前輩！

但也有人忍不住暗自納悶——闖蕩江湖這個詞用在我們修仙中人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對啊……

中年人見沒人吭聲，不由冷哼一聲，隨便找了個臺階坐下來，便仰頭灌酒。

沒多久，天空再次陰暗了幾分。

可這次卻伴隨著一聲尖利的鳴叫，以及一股濃得讓人內心不安的妖氣！

“唧！！”

眾人連忙抬頭一看，只見一只拖著長長尾翎的青色大鳥自蓮臺仙域頭頂飛過，它直接撞破一朵雷霆環繞的烏云，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幾秒后，它又不知從哪冒出來，折身飛回來。

眾人第一反應是有大妖來犯！

那些以誅殺作亂妖魔或常年與妖魔作戰的仙路勢力的人立馬握上了法器，而平常和妖魔接觸較少的修仙人則要淡定許多。

中年人放下了酒葫蘆，一眨不眨的看向天空。

忽然，一道黑影迅速墜下！

轟的一聲巨響！

整個浮空仙域好似都為之一顫！

那是一尊狗頭人身，渾身青銅色，身高近百米的巨大妖魔！

它腳下試劍場的地面如蛛網般寸寸開裂！

有些緊張又有些疑惑的修行者們看著這尊大妖魔，很快又發現這妖魔肩上還坐著一名妖冶女子。

片刻后，天上那只巨鳥也迅速縮小，落到了蓮臺仙域的試劍場邊緣。

“噬魂尊者、天女！”

“還有青鸞！”

“都是有名的大妖！”

縮小后依然十分龐大的巨鳥左右看了看，竟張嘴吐出人話，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第一次來到修仙人的仙域，這種感覺還挺奇怪的。”

燭火道人當先站出來，問道：“你們這些妖魔到這里來所為何……”

他的話還沒問完，一個巨大的巖石頭顱忽然從試劍場外的懸崖邊冒了上來，頭顱探出半截，兩個黑洞洞的巨大眼睛便就這么盯著試劍場上所有人——這顆頭顱竟比整個試劍場還要大！

瞬間，就是燭火道人也不由退了一步！

其他人更是大驚失色！

“這是什么東西！”

“這世間竟還有如此一尊妖魔！？”

“好古老的氣息！”

要知道現在的蓮臺仙域浮空約莫兩千米高，這妖魔的頭能探出蓮臺仙域半截，這意味著這尊妖魔的身軀……已經大到了連尋常名山大岳也難以企及的地步！

這時，那尊狗頭人身的妖魔才開口，聲音如雷鳴般震耳，帶著回音：“吾等收到消息前來，所為……與爾等相同！”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驚訝。

片刻后，竟是在旁半躺著的中年人先站了起來，說道：“沒想到你們這幾個……撒起野來連自己同族生命都可以不顧的大妖魔也來了這個地方！”

狗頭人身的妖魔沉默著看向他，沒吭聲。

那巨大堪比山岳的妖魔也轉過頭，用兩個眼珠子看向中年人。

倒是那名妖冶女子手撐著在狗頭妖魔肩上站了起來，說道：“如果在全天下和我只能活一個，我當然選我自己。可如果一邊是誰都活不了，一邊是我去與那不知名的蓋世魔神血拼，我倒是可以考慮下。畢竟第二個選項聽起來要劃得著一點。”

大多數人都沉默了下來。

南山散人點頭說：“如此甚好。”

福壽仙翁也呵呵笑了笑，說：“難得幾位道友來祝我等一臂之力，等用窺天鏡找到了那亂世妖魔的蹤跡，若是爭斗之后我等尚有一線生機，老朽愿意把這線生機讓給幾位異途道友！”

妖冶女子只是笑，沒說話。

中年人倒是心如明鏡。

他知道若是這場戰斗在最后有誰能夠活下來，這些妖魔肯定會不擇手段力保活下來的是自己，興許不少修行者也會這么做。從這點上來看修行者們和妖魔倒是分別不大。同時如果最后有機會的話，這幾個人類中活得已經不想活了的老東西十有會選擇同這些妖魔拼一把。

忽然，燭火道人又問：“還有妖族與魔道的……道友前來嗎？”

狗頭人身的妖魔沉聲道：“有！”

妖冶女子補充：“但不多！”

過了不久，果然又有妖魔前來。

約莫兩天之后，那幾個圍在鏡子邊緣的瓊景道人忽然收回了手。

其他人立馬圍了上去！

“如何？”

“可找到那個亂世魔神了？”

中年人也圍了上去，并且他一點也不講禮數，直接飛到了最中央。

只見幾個瓊景派的道人滿臉震驚，明明身體已經透支，卻強撐著不肯松懈，且都不可思議的望向那面窺天鏡。

燭火道人等幾人也走了上來，但卻是眾人自覺為他們讓開的路。

片刻后，瓊景派的掌門出聲道：“沒找到什么魔神，倒是發現了……”

說著，他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

眾人見這一個仙域的掌權者竟如此失態，不由又驚訝又心癢，連聲道：“發現了什么？”

瓊景掌門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說：“努力這么久也沒找到什么魔神的影子，我早覺得或許根本沒有什么魔神，最終我們用窺天鏡往上界所在的星域一看，竟發現……上界附近的星域正在……正在崩解！”

“什么？”

“崩解？上界附近的星域在還是上界？”

“怎么可能！”

“道友所言可當真！？”

“當真！絕無虛言！”瓊景掌門又深吸了一口氣，“上界遠方的星域已經看不見任何一絲光亮，而上界所在的星域也正在崩解，我們之所以退了出來，是因為方才……上界……已經不存在了！”

“諸位前輩如若不信，還請親自來看！”

整個試劍場雅雀無聲。

倒是幾個妖魔反應最快，連忙往窺天鏡的方向趕去，動作野蠻，倒也沒修行者找它們麻煩。

中年人則就在窺天鏡旁邊。

幾個瓊景派的道人連忙打起精神，準備再次啟動窺天鏡。

中年人卻擺了擺手：“不必，你們歇著吧，這玩意兒我會用！”

說著，他將手按在窺天鏡上。

四周的修行人、妖魔連忙擁了上去，睜大眼睛看向這面鏡子。

通過窺天鏡，他們看見了距此不知多遠的星域的景象，那一片片的星系、星云正在迅速崩解——不是一顆星辰一顆星辰的毀滅，也不是一個星系一個星系的崩壞，而是一片一片！幾乎每一眨眼便有不知多少星系星云發出刺眼的光，隨后熄滅為黑暗。片刻后，窺天鏡被強制退了出來，這意味著那方空間已經不存在了，就連法則都沒有了。

看見這幅畫面的生物都呆若木雞。

而沒有看見的則在后方焦急的等待著前面的人退下來，他們好上前去。

一片星云有多少星辰？

一顆生命星辰有多少生靈？

那已經黑暗的星域有多少文明？如上界一般的、比上界更強的，又有多少？

中年人忽的意識到，原來修行數百年的自己，原來這試劍場上的所有人，原來自己等人追求的上界……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不由松開了手。

可瞬間，他又將手按了上去。

他決定看看那些已經黯淡了的星域是怎么回事！

“嗯？不行嗎？”

“我偏要看！”

“過不去我偏要過去！”

“咔嚓……”

窺天鏡裂出了細細密密的裂紋，當中年人再向里面施放靈氣時，這面瓊景派的至寶已毫無反應了！

在場眾人一片沉默。

有人緊捏著拳，青筋暴起；有人只是抿著嘴不吭聲；有人默默轉身離去；

后方的人再上前來時，窺天鏡已經損壞了，而從其他人臉上，他們似乎也得到了答案。

正在這時，中年人腦中又響起一道莊嚴的女性聲音：“告時空道具的擁有者，環世界已經走到終點，宇宙即將全面崩潰，當你聽到我的聲音的時候，意味著你所在的區域即將消失。但在消失之前，宇宙中所有存在的時空道具都將被我啟動，我將強制性將你們送往其他宇宙，愿你們能保存我環世界的火種。”

“誰？誰在說話！”中年人猛地抬起頭看向天空。

其他人被他嚇了一跳。

中年人又低下頭，問道：“你們可聽見有人在說話？”

眾人沉默的看著他。

唯有那狗頭人身的妖魔出聲，沉沉的道：“月蝕，冷靜！”

中年人沒理他，掃視了一遍所有人，又說：“你們都沒聽見有人在說話嗎？”

狗頭人身肩上的妖冶女子說：“沒有人在說話，保持你的本心，鎮定點，人類！”

中年人愣了愣，隨后直接化作一道劍光沖天而起，直刺云霄！

“誰在說話？”

“誰？”

“你是誰？”

他的聲音如雷霆一般，蓮臺仙域的所有人都聽得見，但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的看著他。

“我是時空之主，世界中轉之處的掌控者。”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時，中年人終于感受到了一絲絲來自聲音主人的氣息，那氣息讓他覺得他仿佛在仰望浩瀚星空、無垠宇宙，看不到界限！

刷的一下！

他停了下來，不再繼續往上沖，只是呆呆的看向黑暗穹頂：“你說，這個宇宙要毀滅了？”

“是的。”

“宇宙也會毀滅嗎？”他喃喃道。

“世間沒有永恒，萬事萬物皆有盡頭。”那聲音回答了他的話。

“那你呢？你也無法阻止它？”

“我們生于宇宙之中，不可超脫宇宙。”

“那宇宙毀滅之后，就一切都不存在了？”

“是的。”

“時間呢？”

“時間不再有意義。”

“虛空呢？”

“一切皆無！”

“那……你呢？”

“我也將消失。”那聲音很平靜，不帶任何一絲感情波動，“但我將釋放出我的全部力量，以換取這個宇宙重新開始的機會。不過那對于你們、對于現存在于這個宇宙中的所有生物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

“那……”

中年人張了張嘴，沒問出下一個問題。

或許他也不知道該問什么了。

他低下頭，站在空中，被狂亂的風吹著衣襟，看向下方那已變得很小的蓮臺仙域。

他飛上來時刺破了烏云，留下了一條筆直的通道。

他看見那身高百米的噬魂尊者，那從前是人隨后墮入魔道的天女，那被人尊稱為青鸞的禽妖，那一個個或兇名在外或自詡為神明的妖魔，還有那不知在地下沉睡了多久蘇醒過來的龐然大物……

還有人類修行者中修行千年、德高望重的燭心道人；風華絕代，天賦無雙的凌華仙子；與他一樣游歷世間數百年，卻是灑遍了功德的南山散人；那傳說得了天人傳承，一身道行高深莫測，卻每次嘗試激活接引仙陣都以失敗告終的福壽仙翁……

馬上，全都會毀滅了！

次日早晨。

淡金色的陽光斜斜的照射下來，打在對面益州大學的小山坡上，矗立的高樓上，為這個世界的清晨鍍上了一抹暖色的光芒。

隨著溫度回暖，窗外甚至有了些鳥叫聲。

程云在廚房中一邊熬著肉粥一邊揉著額頭，從砂鍋里冒出一陣陣鮮香的熱氣。

小蘿莉便端端正正的坐在灶臺旁邊，不時看了看鍋里，不時又看看似乎精神不太好的程云。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小蘿莉頓時扭過頭，它嗅到了那只愚蠢的人類施法者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