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積年老匪

“當時李二毛子已經和表妹成婚，這表妹就留在了夾川，然后被夾川的袍哥紅花大棍看上了。”

“夾川袍哥會在那次打垮劉湘第一軍的過程中是當了內應立了功的，熊克武得勢后，袍哥會也跟著水漲船高。這紅花大棍囂張跋扈，認為蜀都系軍閥已是昨日黃花，直接把那表妹搶到家里，明面上說是給憨包兒子娶媳婦，其實是他自己霸占。”

“當時礙于川中形勢，李二毛子就滯留蜀都回來不得。結果風水輪流轉，僅過一年，就又該輪到劉湘倒熊克武了，結果這次蜀都系大獲全勝，李二毛子帶兵殺回夾川。”

“然后就該袍哥會紅花大棍一家倒血霉了，李二毛子聽說表妹被搶，單槍匹馬獨闖袍哥會老巢，一句殺盡紅花大棍全家上下十七口人！可等他殺到表妹房門前，準備與她破鏡重圓的時候，卻聽見房間內傳來孩子的哭聲，頓時心怒如狂，沖進門去一刀結果了那孩子的性命。”

“結果這孩子竟然是李二毛子自己的，表妹其實在李二毛子離開夾川的時候就已有身孕，只是當時兩人都不知道。”

“后來表妹知道了，兵荒馬亂的又沒法告訴李二毛子。遇到搶親的事情，也是為了李二毛子的骨血才忍辱負重委屈自己。現在卻是這么個結果，當時就一頭撞死在了房柱子上。”

“得知實情的李二毛子立馬就瘋了，扯掉軍裝遁入蜀山，成了野人不知所蹤。之后不知道在匪窩里邊又有什么際遇……”

“多年后，李二毛子漸漸重新清醒過來。可等他能重新提筆寫日記的時候，這世道，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于是這世間上，從此少了一個英武剛決的少年軍人李賢舉。山野間，卻多出來一個彪橫兇暴的積年老匪李二毛子……”

奶奶只聽得心驚肉跳：“阿彌陀佛，可算是如今天下太平了，那時節可真叫一個亂。”

老爸也聽得心里直支楞：“唉，世道弄人啊！好好一個英雄人物，楞給活活折磨成了土匪！”

阿音直指問題根源，說道：“那個時候，這樣的人間慘劇還少了？要我說就是當政者的問題！”

李君閣呵呵笑道：“阿音你也別吃根燈草說得輕巧，那時候都亂成啥樣了？當政者自己都還一日三驚呢，顧得上這些個？總之，寧為太平犬，不作亂世人吧……”

阿音想到一個問題：“這故事，四爺爺會寫進《李氏宗史》不？”

李君閣給阿音添了一筷子菜，說道：“別想，這故事，就讓他變成民間傳說吧，我李家族譜上，就沒有過這號人……”

老爸說道：“可惜了的，就算到解放，李二毛子也還四十不到，本來該有一番大作為的。”

李君閣搖頭道：“這事情，也是性格決定命運，其實就算他能和自己表妹破鏡重圓，按那時候的風氣，按李二毛子的脾氣，接下來能不能幸福，也還兩說。”

阿音就在桌子下面輕輕牽李君閣的手，意思是我們一定要幸福。

李君閣捏了捏她的小手作為回應，算是給她的承諾。

次日一早，李君閣和阿音趕去碼頭接人。

老黃，豬肝兒，壁虎，阿良，都是國內攀巖的頂尖選手，當然現在還要加上李君閣和獵戶叔。

亞歷克斯讓李君閣一直有些看不出年紀，明明面相年輕，可留著一個濃密的棕紅色絡腮胡子。

亞歷克斯之前就來過一次李家溝，看到李君閣便熱情擁抱：“Jungle，這次我們一定要征服這片懸崖！”

李君閣根本就不接這個招，直接掐斷亞歷克斯的話頭：“祝你成功！”

亞歷克斯瞪大了眼睛：“OH！Jungle，難道你不想試試？”

李君閣笑道：“我沒覺得有什么成功的把握，不過我看好你們！”

老黃等人則是第三次來到李家溝。

能單指節引體向上的人，全國算上，除了獵戶叔這就算聚齊了，見面一交流自然又是一番親熱。

上了猛禽，李君閣拉著人去半山林場，阿音和這幫子很熟悉，一路笑著跟他們介紹情況。

來到懸天崖下面，老范老康也到了，一行人先展開后勤基地，把帳篷等設施架好，然后開始準備工作。

看著屏幕上無人機拍攝的懸崖A線路徑緩緩上升，李君閣問老黃：“哥兒幾個，這回有把握沒有？”

老黃苦笑著搖頭：“這特么都失敗三次了，要說有把握，我自己都不信。”

豬肝兒很瘦，本來小名是叫竹竿兒的，結果網友們覺得這都太好聽，直接用豬肝兒給他換了。

就聽他說道：“二皮，哪次來之前不是信心滿滿，說起來信心最足的一次，那還是得數第一次！”

李君閣哈哈大笑：“不要灰心，沒道理當年李二毛子上得去，我們現在裝備比他好十倍不止反而上不去。”

壁虎說道：“每次來都覺得自己準備充分了，可每次在中途總會遇到問題，這懸天崖也是神了！”

阿良說道：“這線路的確是太復雜。”

老黃說道：“二皮，你真不試試？俱樂部見過你重爬B線的視頻，現在你的技術可以說是我們當中最好的了。”

李君閣搖頭：“哪里哪里，我那是熟能生巧，這A線的確是還沒想好，總覺得還有哪里不對。”

豬肝兒說道：“還能哪里不妥？我們的方法現在都是國際上最先進的辦法了呀。”

李君閣說道：“不說這個了，你們這次誰上？”

老黃說道：“還得我上唄，我是唯一失敗過兩次的，算是經驗豐富。”

這是亞歷克斯過來了：“Jungle，我準備試爬一次，你給我做線路引導好不好？”

李君閣做了個OK的手勢：“現在？”

亞歷克斯活動著身子：“現在。”

保險繩從崖頂機械臂上放下來，阿音上前給亞歷克斯上裝備，然后李君閣上前符合檢查，兩人和他擁抱了一下，回到筆記本前。

一群人圍攏過來，看亞歷克斯上崖。

阿音開始了網站直播。

底部的幾十米沒有任何難度，垂直區在幾十米上方。

然后李君閣開始引導，提醒亞歷克斯注意事項。

亞歷克斯走的屏幕上的綠色線路，那是俱樂部目前確定出的歐洲線路。

亞歷克斯上去了幾十米，很快接近了第一個A級難度點。

“亞歷克斯，剛剛速度有點過快了，注意分配體力……”

“注意三點方向那塊巖石，那是沖擊這個A級的支點……”

“好，過，接下來在下一個C級休息……”

“手指注意干燥……”

“好，這個S級挑戰成功就下來吧……注意身體柔韌性，這里需要雙點支撐轉換和單臂引體……好，過！”

崖下眾人都是相互擊掌歡呼，亞歷克斯松開身體，讓保險繩送自己下來。

阿音上前給他取下掛繩，興奮地問道：“怎么樣亞歷克斯？我們看你這次狀態非常好！”

李君閣也對亞歷克斯豎起了大拇指：“這個S級對你來說很輕松啊！這次大有成功的希望！”

亞歷克斯看著幾百米高的懸崖：“三個月針對性訓練，就是為了明天。”

老黃率先喊起來：“加油！”

所有人也喊起來：“加油！”

當晚眾人就在崖下休息，連一公里外的林場民宿都沒去，就是為了節省每一分體力。

李君閣讓木頭叔送來熬得濃濃的雞湯，還是撇去了浮油的，為亞歷克斯做好每一個細節的準備工作。

次日清晨眾人起來準備，九點之后，崖上水汽散盡，亞歷克斯開始嘗試攀巖。

攀爬懸天崖這樣的崖壁是一個艱難的過程，有時候甚至還需要懸掛在懸崖上過夜。

李君閣還是繼續擔任亞歷克斯的線路引導。

不是不盡力，不是不盡心，不是沒技巧，然而在下午五點，亞歷克斯沖擊到最后一個S點下方的時候，還是失敗了。

直播間里，網友們一片哀鴻，這可以說是攀巖者征服懸天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努力，結果，還是失敗了。

回到地面的亞歷克斯也沒有垂頭喪氣，這種情況，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對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

所有人都說不上來為什么會失敗，連亞歷克斯自己都說不上來，只是說注意力一時沒能集中，犯了個小錯誤。

可這條線路上難點太多，要一直保持長時間的注意力和計算能力，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黃一句話道出了所有人的想法：“特么要上這懸崖，除非老子這身本事，再配上一個圍棋高段的腦子！”

李君閣卻沒有說話，這一天的線路引導下來，心中隱隱想到些什么。

這還是李君閣在五通拳識大成之后，第一次重看懸天崖。

現在的他，對征服這條線路的方法，認識越來越清晰。

一直以來他都太謹慎，太小心，總是想著安全第一。

媽蛋在懸天崖這樣的地方還想著安全？這不是在搞笑嗎？

要征服它，你不以命相搏，怎么可能換來成功？！

李二毛子的心早在攀崖前十幾年就已經死了！他根本就不是在攀崖，他是在調戲自己的命運！他是在拿自己的命做游戲！

所有人的思路都錯了！

一念通達，頓時諸多疑難之處解開，原來要這樣才行！

要征服懸天崖，根本不能用常規動作，整個過程，就是放棄常規，就是一勇無前，就是玩命！

想通了所有關節，李君閣一聲長笑站起身來：“明天，我想試試。”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阿音驚喜道：“二皮，你想到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