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節-人命

湖西市第七人民醫院里面最神秘的所在，傳說中“后宮”里面的“冷宮”，或者“禁宮”。

剛進入戒備森嚴的重癥看護區，陳晟等人心頭就莫名一沉，仿佛被這里的氣氛所感染，如同壓上了重物一般，沉甸甸的，連帶著腳步都放慢了許多。

“大家請嚴格遵守這里的紀律，不要亂跑，不要離開保安的視線，不要亂敲或亂開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特殊情況，在這里接受治療的，都是具有一定危險性的病人，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病人成功脫逃，但是他的下場并不好，被警方用槍爆了頭，一槍斃命。”

李白在前面領路，再次提醒跟在自己后面的七位新成員。

他們并沒有乘坐電梯，而是順著樓梯拾級而上，順便參觀整個重癥看護區。

精神病犯罪，甚至殺人，確實不會被判刑，但通常都是當場擊斃，別以為精神病就是保護傘，有時候卻是催命符，拿著槍的警察同志可沒有功夫鑒定到底有沒有犯病，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直接開槍是最好的選擇。

陳晟撇了撇嘴，一臉不以為然。

姓李的又在瞎咋乎，一派危言聳聽。

隔著通體透明的房門往里面看，一個個安安靜靜，不是在讀書，就是在看報，甚至還有用筆記本電腦的，能有什么威脅？！

如果真是武瘋子，恐怕早就穿上束縛衣，哪里像現在這樣和普通人完全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重癥看護區不是自己的地盤，陳晟沒敢生事，老老實實的跟著。

剛踏上重癥看護區的四樓，李白就聽到一陣喧囂。

撒摩斯家族的保鏢們嚴守著每一個房間的門口，其中一個房間，護士不斷出入，里面傳來痛苦的哀嚎聲。

“這是有人犯病了。”

李白臉色一變。

有探頭探腦往外面張望的撒摩斯家族成員看到李白，臉上當即一喜，大聲道：“李白醫生，約翰發病了。”

約翰·撒摩斯，是小托馬斯的父親，同時也是撒摩斯家族的現任家主。

李白這才想起來，這位總是沉著冷靜，心態樂觀的中年人年紀已經不小了，接近家族壽命的大限。

時間就像是撒摩斯家族的催命喪鐘，每一年，都會有撒摩斯家族成員走向命運的審判，無論他們如何祈禱，請求上帝的寬恕，可是依舊無一幸免，所能夠做到的，只有努力生育，讓家族血脈不至于徹底斷絕，再也無法尋找祖先的榮光。

“不要著急，我這就去看看。”

李白點了點頭，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了正在忙碌的房間。

陳晟等人正欲跟進去，卻被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撒摩斯家族保鏢給攔了下來。

每當有家族成員犯病，這些保鏢都會嚴格執行紀律，維持整個樓層的秩序，避免走廊里與房間里發生擁堵，造成醫生和護士無法及時趕赴現場。

即使是家主犯病，這些保鏢們依然盡忠職守。

“看看，看看，姓李的可真牛B，自己進去了，把我們攔在這兒。”

這個時候，陳晟都不忘說李白的壞話。

內科醫生金松和抑郁科醫生孔維等人壓根兒就沒有理他。

被李白拉進研究診療小組之前，這些人就被打過預防針，這貨喜歡說怪話，要搞事，就讓他說，讓他鬧，將來免不了要拉清單。

孤立策略還是有用的，見沒有人接腔，討了個沒趣的陳晟只好乖乖的閉上嘴，不再浪費口水。

房間里面，值日醫生和護士們正在準備給撒摩斯家族的家主注射鎮定劑。

因為年紀已大，許多鎮定劑完全失去效果，這一次使用的是一種新開發出來的中藥注射劑。

任何注射劑都會有風險性，無論是西藥，還是中藥，只要嚴格遵照生產標準，危險性還是相對比較低的。

一針靜推，約翰·撒摩斯依然被牢牢綁在床上，雙目緊閉，掙得滿頭大汗，嘴里還說著意味不明的胡話。

要不是知道這是遺傳性精神病正在發作，恐怕多半會讓人以為是毒癮發作。

“李白，你來了！這一次的發病間距，又縮短了十五分鐘。”

值日醫生看了一眼心跳和血壓指數波動，這才有精力跟李白說話。

撒摩斯家族所有成員的每一次發病，都會有詳細記錄，用于推算最后的終結時間。

這確實是一件十分殘酷的事情，卻在催促每一位家族成員，要珍惜一去不復返的寶貴時間，盡可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將生命中最有意義與最重要的事情做完。

正因為這種與生俱來的緊迫感，撒摩斯家族人才輩出，年復一年的積累下若大的家族財富，才能夠維持住連續不斷的醫學投入和治療支出。

“畢竟已經42歲了。”

李白點了點頭，這位家主已經沒有多少年的時間了。

上一位去逝的撒摩斯家族成員艾瑞克·撒摩斯享年45歲，比起家族50歲大限，算是英年早逝。

撒摩斯家族成員普遍早婚早育，基本上18歲就會結婚生子，更早一些的，16歲都有，不過對于發育較早的西方人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十五六歲的白人少年少女，看上去已經與二十歲冒頭的黃種人無異，甚至更顯老相一樣。

他走上前去，輕頌咒文，伸出食指輕輕一點約翰·撒摩斯的眉心，將匯聚過來的淡淡靈氣煉化引入。

充滿活力的靈氣瞬間散入對方的四肢百骸，將剛剛注射入體內的中藥注射劑成分催發出來。

撒摩斯家族延續數百年的遺傳性精神病三大階段，失眠、夢魘和幻覺。

已經步入第三階段的約翰·撒摩斯備受折磨，哪怕有李白專門為撒摩斯家族設計出來的神奇指法“鎮魂指”，暫時緩解了第一階段的失眠之苦，但是后面的夢魘和幻覺卻并沒有長期有效的緩解辦法，只能依靠藥劑進行保守緩解，而且隨著時間推移，效果會越來越微弱，最終直至徹底失效。

數分鐘后，滿頭大汗的撒摩斯家族現任家主緩緩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李白，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有氣無力地說道：“真是抱歉，李醫生，又麻煩您了。”

一指靈氣確實能夠有效解除約翰生理上的痛苦和不良影響，恢復效果立竿見影，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根子出在撒摩斯家族的遺傳基因自身，藥石完全難及，哪怕奢侈到天天用靈氣洗煉全身上下，也始終難以達到根本。

“約翰先生，請好好靜養！”

多余的話李白也不再說。

撒摩斯家族的情況就是這樣，一天天等死罷了。

研究診療小組還是沒能拿出最穩妥的治療方案，可不敢再拿人命來賭，上一次艾瑞克·撒摩斯的失敗手術，完全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拿死馬當活馬醫。

最后，死馬終究還是死了。

手術僅僅論證了一部分，卻并不是全部。

如果想要急功近利的話，只有拿人命生生去堆，但是以撒摩斯家的這三十幾口人，恐怕還真不夠填的。

基因領域歷來是上帝的禁區，凡人豈能輕易染指。

“請等一下。”

被護士們解開束縛帶，約翰·撒摩斯突然拉住李白的衣角。

“有什么事嗎？”

李白覺得這位家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刻作出洗耳恭聽著。

“抱歉！我有些話需要與李醫生單獨說。”

在華夏待了這一年多，撒摩斯的漢語已經說的字正腔圓。

醫生和護士們立刻加緊了收拾，離開了房間，將這里留給了李白與約翰二人。

“好了，現在這里就我們倆。”

李白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約翰家主一邊揉著之前被束縛帶勒痛的部位，一邊說道：“我考慮了很久，時間已經不多了，請盡快給我安排手術。”

“手術？”

李白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

“當然是這里！”

約翰家主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不，這不行！”

李白當即斷然拒絕。

開玩笑呢！

真正的手術方案還沒有論證通過，怎么可能冒冒然就拿出來做嘗試，這是草菅人命，是謀殺，與醫學精神完全背道而馳。

“所有風險由我個人承擔，接下來我準備將家主的權力和責任交給我的大兒子，蘭斯洛特。”

撒摩斯家族的家主約翰·撒摩斯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希望能夠用自己為家族做出最后的貢獻。

湖西市第七人民醫院的研究診療小組研究工作進入了平穩期，已經沒有了最初時的連連驚喜，并非是醫生們不努力，而是正常的階段，這個時候的研究最復雜最細致，為下一步的突破奠定基礎。

確認自己已經沒有多少年可以揮霍的約翰家主決定用所剩不多的生命，為族人們打開盡可能多的突破口，為研究診療小組攻克障礙。

現今東瀛與美帝的先進醫學，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都是基于731部隊在華夏進行的那些慘無人道實驗，不然就憑西部牛仔片里面那些屠夫一樣的醫生嗎？

李白承認這種方法確實會很有效，但是非常不人道，他依然堅定的搖了搖頭。

“這里是華夏，沒有人會答應您的請求。”

人命關天，誰敢輕易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