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沒一個頭領的臉色好看了。八大王張獻忠再次向王嘉說道:“不行,再這樣打下去,就要傷元氣了!”
“是啊,再打下去,就算把這縣城打下來也是要虧本的。”闖塌天劉國能這次馬上就附和張獻忠說道。
王嘉聽見,轉頭看向他們,厲聲說道:“慌什么,再等下就好了!”
這一聲發怒,仗著他的盟主身份,仗著他的威望,讓其他人不敢再跟從張獻忠,頭領們再次沉默了。
闖王高迎祥的身邊,一個年輕人看得眉頭緊皺,忽然低聲對他說道:“舅舅,這城頭防守久而不破,外甥以為,這肯定不是意外了。哪有堅持這么久的道理!”
高迎祥聽了,轉頭看向他,臉色有點吃驚地問自己這位外甥道:“黃來兒,你的意思是城里守軍是故意的?”
黃來兒,是這人的小字,他本名李鴻基,從賊后改名李自成。見他舅舅問了,正要回答時,他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大聲說道:“我信李叔的,城里守軍肯定是故意的。”
這人叫李過,打仗勇猛,外號一只虎。在原本的歷史上,他一直是李自成最重要的得力手下之一。后來滿清入關,李自成又死了后,他領軍和南明合作,受封興國公,所部亦被封為忠貞營,乃是明末抗清的最主要力量之一。
此時他說話聲音響亮,頓時讓其他頭領側目看了過來。稍微一想,不少頭領恍然大悟。
這一下,不少頭領不干了,他們正想說話時,卻聽到王嘉大聲說道:“這城內官軍甚是狡猾,竟然敢示敵以弱,引誘我等攻城不止。來啊,傳盟主令,收兵圍城!”
“……”不少頭領一聽,心中無語。你早干啥去了,死了這么多人,這個時候才說這話,兄弟們都白死了那么多了!
無形之中,王嘉的威望便被削弱了好多。倒是李自成和李過的表現,倒讓不少頭領刮目相看。不過這時候,他們也來不及計較這些,紛紛傳令收兵。
城頭上,看著流賊猶如潮水般退去,孫傳庭的眉頭一皺,似乎并不滿意。但他身邊的捕頭卻是如釋重負:“流賊終于退了!”
“是啊,流賊死了很多,終于扛不住了!”邊上的百戶回應道,“不過我們城頭也死傷了不少!”
孫傳庭聽見,轉頭看向他道:“打仗的事,哪有不死人的。我們是守城,看看城底下死傷了多少流賊,就知道值不值得了!”
聲音有點冷,語氣中又帶了一點絕情,不過他在說完之后,稍微一沉吟,便又吩咐那個百戶道:“傳我的話,讓縣令牽頭,讓城內大戶捐錢用于撫恤金,我們孫家也不能少。另外,那些戰死兵卒的小孩,可以去我孫家學堂一起就讀。”
孫家可以說是代縣的第一大族,族長本人又曾是朝廷吏部的五品郎中,只是自己不想當官才回來的。只要孫家這么做了,城中其他大戶不敢不從。孫傳庭交代的事兒,便能落實到位。
那百戶聽了,連忙答應一聲。甚至邊上的捕頭也是高興,連忙搶著去傳達這個消息。
沒過多久,城里便響起了歡呼聲。流賊不但被打退,而且城中大戶出錢出糧,能安排好善后的事情,這士氣頓時就高漲了。
與之相反的是,城外流賊乘興而來,如今卻是沒什么士氣,甚至可以說是士氣有點低落。中午還在一個鍋吃飯的兄弟,很多已經躺在城墻下回不來了,這種情況,要是還能說說笑笑,那就真是沒心沒肺了。
不止是他們,就是一眾頭領的士氣,也同樣被影響了。在收兵之后,盟主傳下軍令開會,就有頭領拖拖拉拉,在過了時間點之后好大一會,才慢慢地聚齊。
王嘉自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對于這種有點輕視他的做法,也沒法像他自己手下一般,可以嚴肅軍紀。要是迫得緊了,信不信這些營頭全都一哄而散!打了敗仗,這人心有點散,隊伍就不好帶了!
想到這里,他開始冷著的臉,反而露出了笑容,大聲地說道:“今日我們突襲代縣,打得代縣官軍死傷慘重。可以說,算是達到了我們預定的目標。接下來,我們圍而不攻,留北門讓代縣往北去緊急求援。如此,等那商人出身的大同總兵急忙趕路之際,再示敵以弱,必能大敗他們!各位兄弟,等打好了這一仗,跳出了包圍圈,我們就又能逍遙自在了!”
王嘉的死忠兄弟王自用聽了,雖然覺得盟主哥哥說得有點想當然,可還是大聲附和道:“對,盟主哥哥說得在理,打好了這一仗,我們就又能逍遙自在了!”
在他的話音一落之后,就能看出哪些頭領和王嘉的關系鐵,哪些頭領和王嘉的關系一般了。稀稀落落,陸陸續續地附和聲響起,和前幾日的會議氣勢完全不能比。
這種回應讓王嘉覺得很掃興,也就沒多大興趣說了。其實他也知道,他再說也沒多大用,這些頭領都是老奸巨猾之人,不是隨便說說就能影響他們的。
于是,他轉頭看向馬回回道:“等代縣派人求援的信使一出發,馬兄弟就跟在后面去迎擊大同總兵所部,記得許敗不許勝,讓他忘乎所以,驕其兵馬,盡快引入我們的埋伏圈!”
馬回回聽了,心中不由得想道,光靠我這一路人馬,我倒是想贏,可我贏得了么?不過表面上,他還是慷慨地表示,一定做到許敗不許勝,一定會驕其兵馬,盡快引入埋伏圈的。
王嘉又叮囑鼓勵了一番神一元之后,便早早散會,各歸各家營地了。
凌晨時分,在流賊故意露出破綻的情況下,代縣果然派出了信使,往北疾馳,前去求援了。
孫傳庭在得報信使安全過了流賊的防線后,倒是松了口氣。他躺在太師椅上靜靜地閉目養神,甚至有家丁進來稟告說縣太爺前來求見,說是想聽聽他有關下一步舉措的時候,都懶得理,擺擺手讓家丁去回絕了,只是說一切有他,讓縣令放心就是。
實際上,從流賊開始攻城后,看到流賊的數量竟然如此之多,他心中的壓力不可謂不大。畢竟這只是縣城,城墻又不夠高。此時難得閑暇可以休息一會,他并不會浪費時間。
可忽然,要是有人細心觀察著他,就能發現他似乎整個人震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