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帥,感覺怎么樣,馬上就靠岸了,休息幾天就好了。”鄭芝龍關心地說道。
他是個有眼力的人,知道曹變蛟的新軍主帥身份,比起任何鎮守一地的總兵都要強。因此,雖然曹變蛟很年輕,可他在言語之間還是很客氣的。
“沒事!”曹變蛟沒再往前走,抬頭看著越來越近的皮島,似乎有點底氣不足地說道。
鄭芝龍聽了,又轉頭看向曹變蛟身后的太監,帶點緊張地問道:“公公身體還吃得消么?一會末將安排人去找個轎子來好了。”
馮德華同樣很年輕,臉色比曹變蛟還白,鄭芝龍甚至能發現,這太監抓著船沿的手都有點在抖,便知道他暈船暈得更厲害。
“不必,咱家身為新軍師監,自然要隨軍行動,不能去坐什么轎子。鄭參將的好意,咱家心領了!”馮德華同樣搖頭,拒絕了鄭芝龍的好意。
跟在后面的鄭芝虎看到,心中暗自鄙視,都暈成這樣了,還在強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拒絕了大哥的好意,一會去到岸上,看你們怎么出丑!
正在這時,就聽曹變蛟對鄭芝龍說道:“鄭參將,一會該是我們最先靠岸吧?”
“是的。”鄭芝龍點點頭,有點疑惑不知道為什么問這個,大概是因為在意自己的身份,主帥要優先吧?
他這么想著,倒也沒有問出口。
沒多久,在福建水師這些熟手的操作下,船隊很有順序地穩穩靠向碼頭,一艏接著一艏地停好,放下船板,準備下人。
岸上的明軍看了,便遠遠地指著船上的人影討論了起來。
“看到沒有,好像有人出來了。哇,那邊有個跌倒了!哈哈,看來是暈得厲害!”
“瞧,那邊船上,看到沒有,有幾個扒船邊在吐呢!”
“據說來的路上都停了好幾次休整了,獐子島到這里也不遠啊,怎么還暈成這樣,真是從來沒有坐過船的旱鴨子!”
“這樣的新軍,我看還是算了吧,都趕不上我們東江軍!”
“不錯,真是可惜了他們的裝備,還不如讓給我們,說不定戰力還能更高一截!”
“那可不行!要換以前的話,這可是御林軍來的,是皇帝親自組建,就算打仗不怎么樣,這裝備肯定也是要好的。”
“呵呵,來我們東江蹭個軍功回去,也難為他們吐了這一路了!”
盧象升在接到新軍船隊靠岸后,便帶著眾將出來迎接了。如果論身份的話,他是登萊巡撫,完全沒必要來迎接的。可新軍是皇上組建的,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他才出來的。
走在到碼頭的下坡路上,盧象升身后的陳繼盛就不由得說了:“看,已經有新軍下船了,東倒西歪的,看來暈得厲害!”
語氣之間,帶著一絲幸災樂禍,也帶了一絲擔憂。這樣的新軍,實在是讓他太失望了。
其他人自然明白他的心中想法,不少人都在點頭。不過盧象升卻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掃視了下身后眾將,覺得有點不放心,便大聲交代道:“本官可不想讓友軍感覺到東江軍什么,記住,這是皇上嘔心瀝血重建出來的新軍!不管如何,都給本官把想法都憋心里,有能耐的,回頭到戰場上多殺幾個建虜,讓新軍看看差距,明白么?”
聽到這話,眾將都明白盧象升的意思,就是瞧在皇上的面子上,嘴巴留點德。等上了戰場,就用事實說話,看東江軍要比新軍強。新軍要想成為真得強軍,至少要超過東江軍才行。
“末將遵命!”盧象升身后的眾將齊聲回應道。
這話音剛落,毛承祚忽然指著碼頭方向,有點驚訝地說道:“他們是干什么?”
盧象升聽到,轉頭看去。卻見先上岸的新軍那些人并沒有接受碼頭上明軍的攙扶,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著,有跌倒的,不過馬上又站了起來。
領頭的那幾個,到了碼頭的廣場上,一桿旗幟豎在那里,而后有幾個人走在那桿旗下,并排站了起來。
“嘀嘀嗒嗒……”的號聲響了起來,好像是有三個喇叭在吹,聲音嘹亮,很遠都能聽到。
“這是什么東西,他們在干什么?”
“這聲音倒是響,奏樂?搞什么鬼?”
“呵呵,新軍就是新軍,故弄玄虛地多!”
遠處的東江明軍不由得都議論了起來,他們有點不解,從來沒聽過。盧象升也是眉頭一皺,下了船,暈成這樣,就應該先去軍營好好休息才好,到底在搞什么?
和他們的反應不同,當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那些已經下船,或者正在下船的新軍將士們,一個個似乎被什么擊中了一般,也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力氣,明顯動作加快了不少。
不過他們到底是暈船得厲害,雖然有加快速度,可還能看到,他們中的不少人腳步浮虛,走路有點踉踉蹌蹌,甚至還有幾個走著走著就軟到在地,而后又連忙站起來。
從遠處看去,新軍的人流,從各條船上下來,而后向碼頭廣場上匯集。
“你們看,呵呵,又跌到了一個!”
“瞧,那邊,那一個竟然在邊走邊吐,我真是服了!”
遠處的東江明軍,紛紛指指點點,多半帶著看戲的心態,甚至有的還在嘲笑著。
可沒過多久,但新軍的人,在那奇怪的聲音中,越來越多地匯聚到碼頭廣場上時,他們漸漸地不說話了,臉上帶著驚奇,也沒有嘲笑了。
因為他們看到,那些新軍將士,就算再暈船,再無力,再腳亂,可都在往碼頭廣場上集結。就在那桿迎風飄揚的大旗下,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沒有任何喧嘩。
這是一種怎么樣的軍紀,讓他們在如此嚴重暈船的狀態下,卻有那么大的毅力,還能站出這么整齊的軍陣!
并沒有用多長時間,船上再無一個人下來,顯然是該下來的都下來了。那奇怪的聲音結束時,碼頭廣場上,所有的新軍將士都已經整整齊齊,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除了偶爾有幾個人還有在吐,有點刺眼,可吐完之后又挺直了胸膛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