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他們看到有內侍推出一張類似桌子一樣的東西,掀開蓋著的一塊紅布后,才恍然大悟,皇上原來是要討論軍情。
這個東西,大部分臣子都知道。特別是祖大壽和茅元儀,因為他們那里有一個更大的,這個,就叫做沙盤。
崇禎皇帝之所以用玩笑似的開頭,就是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減少他們關注在場文武關系的考慮。此時看到沙盤布被掀開之后,便稍微收斂了點玩笑說道:“此乃遼東金州周邊的地形,是朕特意讓人趕做出來的。”
一聽這話,溫體仁不由得心中一緊,連忙奏道:“陛下,難道是金州建虜發現旅順被我大明占了?”
“新軍呢,新軍到哪里了?”兵部尚書申用懋也立刻追著問道。同時心中想著,從朝鮮戰事看,新軍的強大毋庸置疑,至少不會怕建虜。有新軍在,那旅順無憂也!
看到還有臣子也要發言,崇禎皇帝擺擺手說道:“諸位愛卿,且先聽朕說完。”
“臣莽撞了!”溫體仁一聽,首先道歉。
上面的崇禎皇帝看到申用懋似乎也想開口,連忙搶先說話,否則這會議就有點水了:“盧中丞稟告說金州建虜似乎對旅順這邊情況已經有所察覺,便準備攻打金州以掩護新軍在旅順登陸休整……”
他把之前盧象升的稟告和自己的批復大概說了一遍,而后才道:“沒想到金州建虜竟然在昨晚連夜撤走,只留下了……”
“……根據最新夜不收查探的消息,建虜已經退過了小黑山,在那邊嚴陣以待,似乎是想守住這里。”
沙盤邊上,自有一名內侍用一根棒在那指著沙盤中的某些地方,配合著皇帝說話。
“……建虜這番動作很反常!”崇禎皇帝說到后面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因此朕希望諸位愛卿能分析分析,推導下建虜這個意圖,到底是要干什么?”
文華殿內,立刻安靜了下來。建虜的這番舉動,實在出乎他們每個人的意料。虜性狡猾,此事還需好好想想才行!
崇禎皇帝看一時沒人開口,就又把沈陽的反應也介紹了下,而后就等待這些大明高智商人才怎么分析了。
聽到沈陽方面竟然沒什么動靜,輔臣薛國觀就立刻奏道:“陛下,既然建虜準備放棄,那不正好,我大明派兵把金州占了,一如盧中丞所言,可拱衛旅順,以后水師物資兵員的運送將更為方便了。”
申用懋聽了,也是點點頭附議道:“臣亦贊同,只要把金州一占,我大明就光復很大了一塊遼土了!”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就問了:“那會不會這就是建虜想我們這么做呢?”
聽到這個問話,眾人都楞了下。建虜退去,大明自然就要去占了來,這是順理成章之事,難道這還真是建虜的目的,是個圈套來的?
這時,錦衣衛指揮使劉興祚開口說道:“孫閣老以為,這或許是建虜怕我水師沿海登陸,一如朝鮮戰事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兵力運到某個地方。因此建虜就干脆把小黑山以南所有地方都放棄了。”
這話一說完,東廠提督王承恩也開口說道:“忠勇伯以為,這城池不占白不占,管他干啥,先占了再說,總好過我們出兵打下來吧!要有什么陰謀,管他呢,我們堅固城防,搞得和寧錦一樣,守好了便是!”
忠勇伯就是滿桂,他之前一直和建虜作戰,倒也有發言的份量。不過他這個意見,明顯帶有他個人的風格,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去干了就是。
之前孫承宗的話沒人應答,可滿桂這話,就立刻引來了盧象升的反駁,就聽到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化淳說道:“盧中丞以為,把金州經營成寧錦一樣并不現實。寧錦一線是有山海關為依靠,可以方便地得到關內支援。但金州隔海相望,不管是人力物力,輸送都很困難。更何況要是到了臺風季節,還有冬天冰封大海……”
說到這里時,曹化淳忽然頓住不說了,稍微過了一會后,似乎語氣更尖了一點道:“盧中丞以為,或許這就是建虜的陰謀所在,等到臺風季節或者冬天冰封大海之時,就是他們發大軍來攻金州之時。那個時候,金州、旅順等地守軍沒有支援,是否能挨過建虜的攻城是個未知數!”
聽到這話,不少人都恍然大悟,如果占領金州這邊的話,確實存在這個問題。不過有人贊同,自然也有人反對,就聽茅元儀大聲表態道:“陛下,新軍可駐守金州,保證建虜在整個冬天都不可能打下金州。”
聽到他這么自信的回答,想起他那新軍總教習的身份,以及之前就商定讓新軍去蓋州守一個冬天的作戰計劃,頓時不少人都相信,此法可行,就讓新軍駐守金州,讓建虜偷雞不著蝕把米,白白讓大明得到大片遼土。
一時之間,不少大臣都贊同這個應對方法。就是新軍統帥曹變蛟本人,也通過曹化淳之口,表達了他一定能守住金州的決心和信心!
然而,崇禎皇帝卻沉思了起來。如果要這么做的話,預定中的蓋州戰役顯然就沒法再打了!那之前自己全力促成的蓋州戰役目的,豈不是無法實現了?
一想到蓋州戰役的目的,他立刻和金州做了對比,而后馬上得到一個結論:金州的戰略地位壓根就不能和蓋州相比!如果大明占領金州,對建虜的威脅其實并不大,這點從他們以小黑山為防守線就能看出來了。而蓋州就不同了,能有力地威脅到遼陽,相當于一顆釘子釘到了建虜的肚子里。
對了,既然金州那邊已經在建虜的算計內,而蓋州是他們沒想到的,那為什么要如建虜所愿,讓他們占領主動權呢?
這么一想,崇禎皇帝的思路一下被打開了,一時之間甚至都忽略了底下臣子的議論聲,等最終回過神來時,發現底下臣子一個個沒說話,只是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