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就在離遼陽不遠的地方,即明軍昨日扎營所在。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遼陽城外,就是不想滿清絕望。
御駕親征,那就意味著這是滅國之戰,不是明軍大敗,那就是滿清滅亡,就只有這兩種結果。而要只是盧象升領軍出戰遼陽的話,就有可能是能撈到便宜就撈便宜,撈不到便宜也沒什么。這里面的份量區別,絕對是不一樣的。
此時,崇禎皇帝在聊天群中聽到前方盧象升那邊發來的消息,便笑著吩咐道:“信使已經出發去沈陽,那我們可以出發了!”
旨意一下,崇禎皇帝便領著剩下的一半人馬,開拔前往遼陽城外。
當皇帝的御駕一出現時,已經先一步到了的明軍,頓時歡聲雷動起來,山呼萬歲之聲,震得遼陽城頭的滿清軍卒,一個個相顧失色。
正在布置防御的阿敏聽到,臉色頓時一下慘白,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去城頭核實,當他看到果然是明國皇帝親自到了之后,他才明白過來,為什么索尼的議和會不成功了?
這不是索尼的能力有問題,而是明國皇帝在大清想議和之前,就已經決定御駕親征,收復遼東,實現當年在京師城頭的誓言。
索尼一頭撞了上去,還把遼陽變成了聾子瞎子,這個議和拖時間的主意,算是真正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看著源源不斷繼續出現的明軍,阿敏忽然想到了什么,頓時大驚失色,幾乎是跳著腳,命令再往沈陽派信使:“明軍這是要圍城打援!告訴沈陽,告訴皇上,一定不要來救!”
這種圍城打援的招數,大清以前也常用,而且用得很溜。沒想到,這才過去多少時間,就輪到明軍把這招用到大清身上了!
然而,很快,有手下驚慌失措地跑來稟告,說明軍已經完成圍城,信使無法出城了。
阿敏聽了,一時之間愣在那里,呆呆地看著城外,心中非常后悔,為什么自己一開始就派出了兩撥信使求援呢?還有,為什么自己就聽了索尼的話呢?這一切,為什么會發生,讓遼陽,讓大清的形勢竟然一下子變得如此惡劣?
他轉頭看向城外,見明軍陣地上,都在忙碌,似乎在修筑防御工事,就好像要把遼陽圍得水泄不通。就算到晚上,也休想派人混出城去。這就更加證實了他心中的想法,明軍這絕對是要圍城打援!
遼陽這邊,明軍不會發起總攻,只有等沈陽的援軍被伏擊后,明軍才會解決遼陽。有關這一點,從明軍炮兵陣地到現在還沒有開炮,也能證明一二。
想到這里,阿敏不由得更是擔心了。但他沒有辦法,唯有在心中祈禱,希望皇太極真是大清的英明之主,能識破明軍的圍城打援之策!
大清就這么一點人,實在經不起消耗啊!
然而,阿敏絕對沒想到,他放棄前嫌,一心只想著是大清英明之主的那個對手,此時卻在沈陽皇宮內哈哈大笑。這些年來,皇太極是第二次笑得很開心。
第一次,也是前不久,朝鮮那邊傳來的和西夷結盟的事情。這就是給了大清未來。只要大清能渡過眼前的難關,那大清補齊了短板之后,必將重新崛起。這樣的大好事,皇太極這個大清皇帝當然開心了。
第二次,也就是他剛接到了豪格那邊第一時間快馬派人的稟告。皇太極知道豪格竟然剛好遇到明軍在攻打鎮江堡,而后被豪格打敗。這幾年來,大清軍隊和明軍對上,一直沒有打過勝仗,如今有這么大一個勝仗,他又如何不高興?
高興之余的皇太極,一邊理解豪格打贏明軍,就迫不及待地傳回消息的心情,一邊又埋怨豪格一點都不穩重,戰事還沒結束,具體戰果還沒出來,就傳回這么一個模糊的消息。
“朕這個兒子,一直這么魯莽!”皇太極笑著對代善說道,“我們大清以前又不是沒有打贏過明軍,有必要這么激動么?”
代善聽了,不知為何,一下就想到了他兒子岳托,傷感的念頭一閃而過,臉上卻露出一絲笑容道:“話也不能這么說,他勇武過人,或者是因為這,打了明軍一個措手不及,才有了我們大清這幾年來唯一的勝利。這么大的好事,他估計是想讓陛下能早點高興高興。老臣想著,他應該隨后還會有快馬來報信的!”
“確實,此乃我大清少有之大捷,傳出去后,也能大大提高我大清軍隊的士氣!”邊上的濟爾哈朗跟著湊趣道,“微臣對這消息,也是覺得越快傳回越好!”
皇太極聽了,不由得呵呵笑著,一時之間,并不再接話。他在聽到捷報的第一時間內,已經派出快馬,要趕去鎮江堡查看。此時的他,感覺自己這迫切地心情,不好在這幾個臣子面前提了。
皇太極聽了一會崇政殿內夸獎豪格的話后,終于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這個大捷也先傳給我大清子民聽聽,與國同樂!”
說完之后,他沉吟一會,終于收了笑容,臉色嚴肅了一點分析道:“圍攻鎮江堡的明軍,應該不是盧象升親自所領,否則不可能敗得如此之快。朕聽著,那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朕稍微有點擔心,盧象升去哪里了?”
“陛下,臣以為,這支明軍,很可能是盧象升留下斷后,攔截我大清救援朝鮮漢城用的。”濟爾哈朗同樣臉色嚴肅地發表自己的看法道,“只是沒想到,我們能及時得到消息,在第一時間內派出了援軍,措手不及之下,有了這次的勝利,也就不奇怪了!”
見皇太極點點頭,肯定自己的看法,濟爾哈朗就進一步分析道:“臣以為,盧象升絕對不會想到,后路已被我大清擊敗。此等情況下,豪格貝勒從俘虜口中探知情況后,必定會立刻趕往朝鮮漢城,和皇太弟前后夾擊,相信盧象升就算再厲害,怕也難逃一敗!”
沒等皇太極說話,一邊的代善就已經點頭附和道:“確實,盧象升肯定沒想到我大清援軍的速度會這么快。甚至搞不好,他還以為他斷后的這支軍隊,能攔住朝鮮派往遼東的求救信使,因此壓根就沒有在意身后會突然出現一支大清軍隊。那可是兩黃旗的五千精銳。又剛剛打了勝仗,正士氣如虹。老臣也不相信,就憑盧象升的東江軍,還能扛住我大清精銳的兩面夾擊!”
這兩巨頭都這么說了,其他人還能怎么說,更不要說他們原本的想法,也和這個差不多,一時之間,盧象升的東江軍,在他們的口中,似乎要在朝鮮的這次戰事中,灰飛煙滅一般。
在這幾年的明清戰爭中,盧象升是對清戰事的急先鋒,很多戰事都是由他這邊發起的。讓大清惱怒的是,盧象升的東江軍明明實力沒有大清強,卻給大清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最為氣人的是,盧象升最擅長游擊戰,往往避實就虛,打在大清的薄弱位置。
如果能把盧象升這支東江軍打敗,甚至消滅掉的話,大清將會減少很多被動,可以專心對付鞍山驛堡這邊的明軍,那將輕松不少。
如今,皇太極見大家討論的結果,很可能會擊敗盧象升的東江軍,他不由得又動了心思,如果真可以的話,他甚至不惜再派援軍去朝鮮,增加戰事的勝算,最好能把東江軍徹底消滅掉。
至于鞍山驛堡這邊的明軍,有索尼這個平時就能說會道,精通多種語言的能臣過去,這次又是沒有底線的談判,只是為了哄住明軍的前線將領,使其能按兵不動。這種力度的假議和,相信對付曹文詔等人,已經是足夠了吧!
他這么想著,結果代善和他一個想法,當眾提了出來。要說在場這些滿清頭目中,恨死盧象升的,除了皇太極之外,就要數他了。因此,他主動提出這個想法,并且把理由說出來時,頓時就引得了不少人贊同。
皇太極正心動之時,一向比較穩重的濟爾哈朗,這一次卻有不同意見道:“沈陽這邊已經派出了兩黃旗精銳,按理來說兵力已經足夠。當然,微臣也不是反對再往朝鮮派兵,給盧象升致命一擊,最好能殺或抓了他。但微臣認為,如果要再派援軍的話,最好能確認下鞍山驛堡議和之事的情況。確保議和的事情,是我大清所想,能確保穩住鞍山驛堡的明軍,如此,再派多援軍前往朝鮮,可也!”
這是老成持重的謀國之言,皇太極也不是沖動的人,他也無法承受沈陽兵力抽空的風險,便點點頭,贊同了濟爾哈朗的觀點。朝議的結果,就是先靜觀其變,一是等豪格那邊的進一步捷報,可以了解戰事的明細;二是把勝利的消息傳告遼東,振奮大清士氣;三是往遼陽派出信使,去了解索尼議和的情況。
朝議結束之后,皇太極也不愿處理政務,就想著好好休息一下。這兩年來,一直在擔驚受怕,身為大清皇帝,承受得壓力之大,外人根本就難以想象。特別是他得到這個皇位,是用了不少手段得來的。頭發白了不少不說,還丟了一些,要不是大清的發型,估計都能被人發現頭發稀疏了。
如今只要穩住眼前的局面,只要不繼續惡化下去,大清有了秋收糧食,有了西夷的結盟,有了倭國的盟友,那大清的未來,還是可以期待的。
休息之前,他又踱步到了崇政殿外面。鰲拜看他這樣子,知道他又想聽聽沈陽城的喧嘩,想著沈陽城的人氣了。這一次,外面傳來的動靜,鰲拜都不用仔細去聽,就知道,那些聲音絕非只是他安排的人所引起。因為沈陽城猶如真正活了過來,動靜非常地大。
“皇上萬歲!”
“大清萬勝!”
“殺光明狗!”
應該是聽到鎮江堡大捷的消息了,不少人在激動地狂喊亂叫。不止是皇太極他們這些奴酋盼望一場大勝久矣,就是滿清的普通人,盼著他們有一場大勝,也是等得頭發都白,心力都交瘁了。一聽這個大捷消息,又怎么可能不喜出望外,激動異常呢!
皇太極似乎有點陶醉于沈陽城的喧嘩,站在那里,猶如一頓雕塑一般,靜靜地聽了好長一會時間。
過了好長一會時間后,皇太極轉過頭,對站在身后的鰲拜,感慨地說道:“看來豪格是長大了,終于懂事了,能為朕贏得這么一場勝利,真得不錯,朕心甚慰啊!”
“陛下教導多年,就是榆木疙瘩,也會開竅。”鰲拜是貼身侍衛統領,皇太極的心腹,自然明白皇太極以前對豪格的恨其不爭,恨鐵不成鋼的心思,如今便拍著馬屁道,“相信豪格貝勒以后會越來越出色的!”
皇太極聽了,欣慰地笑了起來,而后也不再聽宮外的喧嘩,露出一點疲態,便吩咐道:“擺駕回宮,朕要小睡一會!”
然而,他還沒走兩步路,就聽到有動靜傳來。鰲拜轉身稍微一傾聽,便分辨出來了,立刻帶著點笑容對皇太極稟告道:“陛下,大概是豪格貝勒的第二份捷報到了!”
算算時間,似乎也差不多。皇太極聽了,重新站定身子,轉過身,看著外面照壁處,等著信使出現,他要第一時間看大捷的詳情。
然而,當信使轉過照壁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時,不管是皇太極,還是鰲拜,他們都是心中一咯噔,一顆心就沉了下去。因為他們看到那信使是一臉惶恐,焦急不安的心情,就是再遠都能感覺到。
“豪格那蠢貨,不會是中了明軍圈套了吧?”皇太極的臉色一沉,喃喃自語道,“朕就知道,明軍那會那么輕松就被他打敗的,這里面,一定有詐!”
這話,鰲拜是聽到了,但他可不敢說皇太極剛還夸了豪格呢!他急忙上前幾步,信使未到近前,就厲聲大喝道:“可是鎮江堡來得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