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慶之后,立刻準備出兵的就準備出兵,而負責留守的則安排留守,當然,也少不了飛報消息回去。
而遠在安南北部,從海上登陸而來的阮式和葡萄牙軍隊,突襲了鄭氏在陸地上防御的軍隊,和北進的軍隊前后夾擊,剛打了一場大勝仗,水陸兩路進攻的軍隊,得以勝利會師。
聯軍的軍營,連綿不絕,人數之多,在這安南實屬罕見。中軍大營中,阮主阮福源和葡萄牙總督喬治正和手下一群將領一起宴席慶祝。他們手下的將領,不時舉杯邀酒。
“殿下,如今在我們的面前,就只剩下一座升龍府了,只要再打下升龍府,安南就是殿下了的。末將為殿下賀,先干為敬了!”
“鄭賊尸位素餐,其軍不堪一擊,安南是殿下之安南也!臣為殿下賀!”
喝多了之后,就有將領把話題擴散了,有點得意忘形了。
“遲遲未見明國之援軍,怕是知道佛郎機槍炮之厲害,因此怕了吧?哈哈……”
“就是,明國好像也就只派了個總督而已,不給兵馬,就憑一個老頭子,難道還能嚇住我們的聯軍不成?“
“對,真以為是以前,派個使者過來,就能調停兩邊戰事。他們也不想想,如今我們可是有佛郎機盟友,還能怕他們明國不成!”
聽著這些喝多了將領的話,不少佛郎機人聽得得意,興致一來,就逮著這些人敬酒,似乎他們之間很是互為賞識。當然了,也有一些比較老成持重地,則由另外的分析:
“這是鄭賊無用,完全不堪一擊,估計是明國都想不到,鄭賊會敗得如此之快!”
“對啊,誰會想到鄭賊如此不堪一擊。早知道這樣的話,殿下應該早點出兵,也就早點統一整個安南了!”
主位上坐著兩個人,自然是阮福源和喬治兩人,他們接受底下將領的敬酒,聽著他們的那些話,臉上都是笑容。
不過,阮福源自己卻是知道,這場戰事之所以如此順利,其實也是他破釜沉舟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被動用了起來,甚至不惜成本收買、利用鄭主手下的人,起用一直以來潛伏在北方的內應,如此種種,又加上有佛郎機人的直接出兵,才能如此快的打到升龍府來。
這樣的攻勢規模,不要說鄭氏沒料到,明國沒想到,就算是阮福源本人,其實在此之前,也絕對不會想到的。因為發動這樣的戰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其他可能性!
不過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這讓阮福源心中和這些將領一樣,都很是高興!
云南那邊的土司已經反叛,可以成功吸引明國朝廷的注意。而這,也是明國遲遲無法對安南這邊做出反應的原因之一。這事他一手營造出來的,不過沒必要讓手下人知道。
眼下就只有最后的升龍府決戰了,如果云南那邊順利的話,東西夾擊,升龍府也能很快攻下。如此一來,加上自己的后續安排,明國那邊就算再有反應,自己也有足夠的籌碼來換取安南實際的地位了!
他正在想著,不由得有點走神,還是身邊的侍女稍微提醒了他,才發現佛郎機總督喬治正滿臉笑容地舉杯對著他。
見此情況,阮福源不敢怠慢,連忙端起酒杯回應。
“怎么樣,殿下,聽本人的沒錯吧?”喬治笑著說道,“有我佛郎機人的支持,這安南很快就是殿下您的了!來,干杯!”
聽到這話,阮福源露出一臉感激之色回應道:“只要孤拿下安南,按計劃得到明國的承認,孤對閣下的承諾,將永遠不變!我安南和佛郎機,將為世代友好之國!”
喬治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如此一來,佛郎機就算在明國那沒有了艦隊駐軍,可有了安南這邊,也將無憂了。而且,更為關鍵的是,如此一來的話,安南這邊的地位就將變得更為重要,至少他這個總督會比明國那邊的總督地位要高多了。對于明國貿易的功勞,也將是他多一些了。
而這一切,都是自己說動了國內,最終才有了如今的局勢,看來,有一點是沒錯的,一切都需要爭取才行,不爭取,就不可能有如今的局面。
這么想著,他不由得又和阮福源碰杯起來。要論酒量,兩個阮福源都不是他的對手。
有一點,喬治其實沒有想錯,滿清占據華夏之地后實施閉關鎖國之策,澳門那邊的貿易大受影響,于是,安南這邊就成了對華夏和倭國最為重要的貿易點了。然而,歷史已經改變,喬治的算盤打不響了。任何事情,都得有強大起來的大明說了算!
這不,他們正在歡慶著,忽然帳外闖進來一個護衛,稟告說有佛郎機信使到。這讓中軍帳內的這些人稍微有些好奇,不知道佛郎機信使,在這個時候來干什么
阮福源自然不敢耽擱,連忙讓信使進來。讓喬治沒有想到的是,這進來的信使不是別人,而是明國那邊的總督施維拉。一見之下,他便冒出了一個不好的感覺。因為沒有什么特別重大的事情的話,施維拉不可能離開明國。而且這一點,從施維拉有點難看的臉色,也能看出一二了。
一介紹身份,阮福源也吃了一驚,連忙提升規格接見。然而,施維拉卻一點不感冒,而是和喬治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嘀咕了一下。而后,心中有點忐忑的阮福源就看到,喬治的臉色大變,很顯然,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果然,一會后,喬治低聲給他說了幾句。不過阮福源倒還是沉得住氣,下令其他人繼續歡慶,而他自己,則帶著兩個佛郎機總督轉入后帳。
這一進后帳之后,阮福源就一臉擔憂之色問道:“怎么回事,這么會這樣的?“
他實在沒想到,佛郎機人竟然敢和明國直接反目,不但大量殺傷明國軍民,甚至還劫掠了明國百姓。明國那邊,會有如何反應,這實在讓他擔心!
喬治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包括施維拉也是一樣。他們兩人誰也沒理阮福源,就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在那里快速地對話。喬治的那名翻譯則是一臉尷尬,也沒有翻譯,讓阮福源不由得很是擔憂。
他從兩位佛郎機總督的言語神情中就知道,他們在吵架!
過了好一會后,就見那施維拉似乎很是生氣,指著喬治嘰里咕嚕幾聲,不用反應,都知道這幾句話不外乎是罵人放狠話的那種,而后,他就甩手轉身就走了,甚至連和阮福源都不打招呼。
喬治也沒去攔他,自己沉默了一會后,才通過翻譯對阮福源說道:“施維拉管不住自己的手下,把明國那邊的事情徹底搞僵了。他說按照明國浙閩粵三省總督的脾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事是他的責任,得由他自己負責。安南這邊,不能讓他停留,我已經讓他離開了。”
其實,施維拉跑來,剛才和他爭吵中,認為這事是喬治的責任,他受此無妄之災,要求喬治負責,向本土請罪。這個事情,喬治很顯然是不會答應的,就爭吵了起來,最終不歡而散了。
聽了喬治的一面之詞之后,阮福源有些擔心,安南眼看著就要按計劃吞下,可突然出現了這意外之事,他都沒法估計這事對后續計劃的影響。這次的南北之戰,不成功便是成仁的后果,他也承受不起。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擔憂,喬治立刻便強調道:“還是之前我所說的,升龍府之戰,要盡快結束。而且不能讓鄭氏逃了,木已成舟之下,再加上那幾個人的首級,我們表現出足夠的低姿態,相信我們還是可以渡過這一關的!”
看到阮福源似乎還有點擔憂的樣子,喬治便又補充道:“施維拉的事情,我會向上稟告,這事必須得他自己負責才行,絕對不能影響到安南這邊。這點,殿下放心好了。我們目前要做的,就是在明國出兵干涉之前,盡快結束戰事!”
阮福源聽了,也沒有別的辦法,又問了喬治一些情況之后,便明白,看來只有按照喬治所言去做了。
于是,很快,宴席結束。阮福源傳下旨意,給出重賞,甚至不惜再從后方收刮盡可能的兵力,動用所有能動用的兵力,要真正包圍升龍府,水泄不通,誓要把鄭氏殲滅,不讓他逃脫。
然而,有一點,讓阮福源和喬治也沒想到。雖然他們已經收到情報,說鄭氏把其他地方的兵力也抽調過來護衛升龍府,誰知這鄭氏還真是怕死,竟然到了對別的地方不管不顧的地步,能戰的兵力都抽調到了升龍府,棄其他地方于不顧。
如此一來,阮福源和葡萄牙的聯軍,壓根就沒法完成真正合圍的戰略目標。實際上,鄭氏的軍隊數量,比阮福源和葡萄牙的聯軍還要多一些。
面對這種情況,阮福源和喬治的臉色,都不大好看。此時的他們,不是怕打不下升龍府,而是怕時間拖久了,明國會派兵來干涉。和計劃有出入的話,會讓他們非常被動。
升龍府的城頭上,鄭氏就站在箭樓上,面對城外大軍前面的人,厲聲大喝道:“亂臣賊子,勾結佛郎機人,天朝震怒,就算安南被你一時得手,也休想能長久!”
“孤先摘下你的腦袋,以后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阮福源絲毫不示弱,同樣大聲回應道。
鄭氏一聲冷笑,再次大喝道:“就憑你們,也不看看誰的兵力更多,有本事來啊,看是你這個亂臣賊子先攻下升龍府還是天朝大軍先到安南!”
一頓罵戰之后,雙方人馬交戰。鄭氏的軍隊,不止是城內,還有城下據城而守的。一場大戰下來,特別是在佛郎機人的火槍火炮之下,鄭氏軍隊敗退城下,不過損失的人馬不是很多。
城頭上觀戰的鄭氏一見,不由得大笑,不勝而勝,得意回宮;而城外的阮福源,卻是一臉陰沉,不敗而敗。邊上的喬治見了,不由得嘆道:“沒想到敵人的兵力實在有點多!我還真是有點后悔了,應該讓施維拉把他的手下留下,這樣也能多些兵力!”
說到這里,他又看向阮福源,帶著點焦慮問道:“殿下派出去的信使,怎么還沒有一個回信?如此重大的事情,當初應該派個能說會道的才去才好!”
阮福源聽了,眉頭都皺成了一團。其實這事都不用喬治說,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自然派出了最得力的人手。可他也知道,云南那邊成功與否,如愿與否,還得取決于云南那邊的情況,并不是說派了得力的人過去就可以的。
沒辦法的事情,阮福源為了爭取時間,便不惜代價攻打升龍府。雖然有所進展,可他手下損失也不少。
不過,正當他惱怒于損失了手下兵力,卻沒法攻克升龍府時,信使快馬來報,說沙普土司聯軍,總計八千多人,已經順江而下,不日即將到達升龍府。
這個喜訊,頓時就讓阮福源和喬治大喜過望。有這八千多人馬的補充,鄭氏的軍隊數量優勢不再,再在佛郎機的大炮火槍支援下,就有把握攻占升龍府了。
為此,阮福源和喬治都不惜迎出十里,把來源的沙普土司聯軍迎到了升龍府。
不過他們再怎么樣也沒想到,和沙普土司聯軍一起過來的,還有另外一支他們想不到的小分隊。只有二十來人,遠遠地吊著軍隊,只是用望遠鏡觀察情況而已。
與此同時,在云南的湯嘉賓果然也收到了消息,說昆明北邊的兩個土司先后起兵反叛,大有殺向昆明之勢。
“哈哈哈……”湯嘉賓躲在自己的府里高興萬分,“如此一來,阿迷州無憂也!就算朱燮元能集結到兵力,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對阿迷州用兵。等平定了北方土司之亂,怕是安南大事已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