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馬錫,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在這個時期,是被劉香集團控制著的。城寨里面的聚義堂,聚集了不少人,可以說,劉香海盜集團的大小頭目,幾乎都在這里。
此時,聚義堂內的氣氛,很是嚴肅,或者說,有點沉重。至少從堂上這些人的表情,就能看出一二了。
這些大小頭目,正在聽著探子的回報。
“洞吾西邊的莫臥兒帝國派軍隊去進攻唐國,但剛進入唐國境內,就被殺了個全軍覆沒,明軍還趁機反攻,奪下了幾乎一倍于唐國的領土。”探子帶著震撼之色說道,“小人聽當地人說,大明軍隊非常厲害,神勇無敵,就算是偉大的沙賈汗都怕了。國土丟失,卻根本不敢去向大明要回來……”
他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事實,可卻比實際內容要夸張多了。倒不是他有意嚇這些大小頭目,而是他聽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道消息。原本孟加拉那邊就很恐慌,已經有夸張的說法了。經過幾次轉述,這夸張的程度也就沒什么奇怪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聽到大明的強大,劉香等人的心情,能好就怪了。就算他們知道這消息有夸張的成份,可也照樣能讓劉香他們心情格外的沉重!
探子說完了有關莫臥兒帝國那邊的事情之后,又開始說起東邊的事情:“阮福源和西夷聯合起來的軍隊,被明軍是打怕了,到了后來,根本就不敢和明軍交手,只是望風而逃。不過他們的戰力,還是很強的,至少他們打起南掌和吳哥王朝,都是摧古拉朽般地,根本不費什么力氣。”
“小人回來的時候,已經聽到這支聯軍逃到了最南邊的海邊,沒地方可逃,最終逼急了自相殘殺,那些安南人把佛郎機人都殺了向明軍投降了。”
聽到這話,有一個海盜頭子松了口氣道:“還好,他們沒有繼續往南逃,否則一路逃來我們淡馬錫,朝廷大軍搞不好會一直追過來,那就麻煩大了!”
他是松了口氣,可劉香聽了,卻是眉頭皺得更緊了。朝廷對自己這些人發出了通緝,那是一定要剿滅的。就算這次沒有追安南人來淡馬錫,可回頭搞不好,就主動出兵沿著海岸線打來淡馬錫了怎么辦?
這么想著,他忽然心中一動,就立刻前傾了身子,盯著探子問道:“那些安南人投降明軍,那結果呢?明軍怎么安置他們的?”
聽到這話,這聚義堂內的大小頭目,幾乎都是精神一振,一如劉香一般,就盯著探子,內心非常想知道,朝廷到底對這些投降的安南人怎么處理?
說句實話,聽著大明強大的一個個消息,他們的心中都有點惶恐。如今已經逃到了南洋來了。要是大明更加強大了,有很大的可能性追來淡馬錫的!
那些安南人投降大明,要是被朝廷放過的話,不要說其他人,就是劉香,都有點心動,要不要向朝廷投降算了。要不,整天提心吊膽,就怕朝廷的水師什么時候就出現在淡馬錫了。如果那些紅夷能聯合起來一起對付朝廷,那也還好,可關鍵是,那些紅夷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壓根就不覺得朝廷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正是如此,他們才非常關心安南人的最終下場。
“聽說那阮福源拿著佛郎機人的首級和無數的金銀珠寶向朝廷投降!”探子說到這里,發現這些頭領們聽得更仔細了,便聲音稍微大了點,繼續說道,“但是,那個阮福源和一些頭目還是被明正典刑了。他們的手下,則被押去修路,據說修路很危險,死人都是常見的事情!”
他的話音落了之后,聚義堂內非常地安靜。他能看到,不少頭領的臉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梁曉珍也注意到了,不過他眼珠子一轉,卻喝斥探子道:“不要老是聽說聽說,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他頭目一聽,頓時精神一振,就如同瀕死之人,突然之間回光返照一般,紛紛質問起探子來了。
“你娘的,派你去探聽消息的,怎么都是聽說聽說,還有沒有實打實的消息了?”
“安南人把佛郎機人都賣了,還給了無數的金銀珠寶,朝廷怎么可能還那么絕情?你是不是搞錯了?”
探子一聽,就急了,連忙回答道:“小人不可能回國內去核實這些消息。但小人保證,這些消息,差不離都是真的。”
這個時代的交通就是這么差,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得親自核實。對于這點,劉香心中明白,因此,并沒有在這方面再追究下去,而是皺著眉頭,似乎很有點煩地問道:“還有什么消息?”
隨著他的問話,基本上對探子說得消息有了個蓋棺定論的意味。這讓其他頭目都很失望,看來,想投降朝廷是沒有用的。
其實,不止是他們,剛才這會的時候,甚至連劉香都有過這個念頭了。要是可以,把這些年來搶到的財物,給朝廷分一些,能換來招安的話,也是一條好的出路了。只是很可惜,沒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他們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探子這邊,則回答劉香道:“小人還聽到一個消息,說南掌和吳哥原本的這些地方,好像也要分封藩王,據說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說到這里,這個探子打聽來的消息,終于說完了,而后垂手等待當家的詢問。
但聚義堂內,一眾大小海盜頭目,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一個個陰沉著臉,或者低頭想著什么,或者轉頭看著大當家的,想聽聽劉香是個什么看法。
然而,劉香自己都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壓根就沒有開口的意思。不過能從他的臉色看出來,心情絕對不會好。
“大當家的,這形勢對我們來說,好像越來越不妙了啊!”三當家梁曉珍先開口打破了聚義堂內的安靜,對劉香說道,“呂宋的明軍,可是越來越多,而且消息已經確認,是要封益王過來。這樣一來,呂宋以后就是大明的地方了。如今吳哥、安南也都是藩國了,這南洋,不安全了啊!”
劉香聽了,抬頭看了他一眼,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忽然,他嘆了口氣,有點氣惱地說道:“當今皇上,到底搞什么鬼?安安心心地和以前的皇帝一樣,只管著國內不好么?”
“聽說,當今皇上英明神武,都把建虜平定了。”梁曉珍也同樣憂心忡忡的樣子,不過內心肯定不是了,繼續說著這些海盜不愿想起的事實,“北方沒什么事情,目光轉向南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北方不是還有蒙古么?難道皇上就不怕蒙古人造反?”有海盜頭子聽了,忍不住插嘴道。
他們雖然都是南方人,可對于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也是有聽說過的。至少中原王朝的滅亡,幾乎都是草原上的民族干的。大明開國這么多年來,也一直和蒙古人有著無數的恩恩怨怨。
“對啊,那狗皇帝真是吃飽了撐的。”另外一個海盜頭子也憤憤然地回應道,“南洋這么遠的地方,都伸了手過來。有這閑心,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草原上,防范那些蒙古人才是正兒八經的事情!”
聽到這話,看到有好幾個頭目在點頭,那站著的探子猶豫了片刻后開口說道:“小人還聽說,國內剛大赦天下,與國同慶!說是……”
“立太子了?還是又哪個女人給狗皇帝生狗崽子了?”有頭目沒有耐心,打斷他的話道,“關我們屁事!”
不給招安,對皇帝爆粗口總可以吧?反正心情很不好!
”不是,不是立太子,也不是生狗崽子!“探子一聽,連忙回答道,“聽說是朝廷大軍深入漠北,把蒙古人的巢穴都端了,而后回師天山,又把什么喀爾喀部族也給剿滅了。還有什么衛拉特蒙古投降大明,當了大明的臣子。朝廷還要設漠北行省,新省什么的,反正聽著那意思,就是說草原上,不管東南西北,已經全部被大明給平定了,以后都不會有像以前一樣的蒙古之禍了!”
“……”聚義堂內大小海盜頭目,都抬頭盯著探子,一臉的震撼,連蒙古都能平定了?
在他們的想法中,草原就如同大海一樣,無邊無際。朝廷能夠解決一處海盜,卻不可能根絕所有海盜。相同的道理,對于草原來說,也是一樣。可沒想到,從來沒有解決過的蒙古人的問題,竟然就被當今皇帝解決了?這可是歷朝歷代都沒有皇帝解決過的事情啊!
如果真這樣的話,也就難怪朝廷開始把手伸向南洋來了。當今皇上,還真是閑了!
這么想著,劉香等海盜頭目,臉色就更難看了,他們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差了。
但是,梁曉珍卻還要往他們的傷口撒鹽,又是他開口打破了沉寂,面對劉香說道:“大明的藩王有那么多,看這樣子,好像都要封到外面來。那南洋這里才多少地方,豈不是都要封給藩王了?”
一聽這話,聚義堂內的這些大小海盜頭目,臉上幾乎都露出了絕望之色。如果真這樣的話,朝廷遲早會派大軍來剿滅自己這些人!
打,能打得過大明么?真要這樣,又何至于萬里迢迢地跑來南洋!逃,現在已經逃了這么遠了,還能往哪里逃?再逃,就離根越來越遠了!
聚義堂內,愁云密布,一眾大小海盜,都為他們的將來發愁!
過了好一會后,劉香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指著梁曉珍說道:“你剛才說,大明的藩王都要封到南洋來,對不對?”
他突然說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過大家都不明白,大當家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梁曉珍也不例外,有點搞不明白劉香的意思,便斟酌著回答道:“我這也是猜的。大當家的,你看,呂宋封了益王,洞吾封了唐王,安南封了福王,如今南掌、吳哥那邊又要封藩王。看這架勢,不就是想把大明的藩王都封來南洋,你說是不是?”
劉香聽了,似乎有點激動,竟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搓著雙手,來回踱步了幾下后,又站定身子,對梁曉珍說道:“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對,你說得肯定是對的。”
說到這里,他又轉頭掃視聚義堂內眾人,對他們說道:“大明肯定是要把藩王都封出來,這點沒有任何疑問。大家都要承認這點,以后出去,別人問起來,就要把這個事實說出來!”
“大當家的,您這是什么意思?”有頭目不理解了,看大當家的意思,似乎大明把藩王都封出來,他還很高興,很樂意的樣子!
看到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看,劉香此時感覺自己的智商,還是在眾人之上的,于是,他就帶著一絲激動解釋道:“明確了大明要把那么多藩王都封到南洋來,那肯定是要占南洋地盤啊?如今這些地盤,可都是有主的!既然如此,大家豈不是可以聯合起來,一起抵抗朝廷了?”
聽到這話,所有海盜的眼睛頓時一亮。對啊!就要把這事說出去,這樣一來,不管是南洋的猴子,還是那些西夷,肯定不甘心啊,到時候大家一起聯合起來,豈不是有對抗朝廷的實力了?
想到這個,就有海盜頭目也嚷開了:“呂宋那邊,明軍都在大肆屠殺逮捕那些猴子,這個事情,我們也可以到處去說,就說朝廷要把猴子都殺光!”
在這之前,他們其實都已經聽說呂宋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們覺得,那些猴子可以屠光明人,如今明人強勢了,反過來屠他們,不要太正常。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卻不這么看了。一個個叫了起來,似乎份外為呂宋的猴子叫屈。
劉香聽得也高興了,果然集思廣益,還是有用的。他馬上又和這些人一起商量,最終還真商量出了一個天大的法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