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站在旗艦船頭,看著碼頭上的一幕,嘴角掛著一絲得意。自己隨手布置的場面,效果看來很不錯!
對人性的掌握,怎么利用刺激人心,激起別人的貪欲,這種事情,對鄭芝龍來說,確實只是小兒科的事情,不要太拿手。要不然,當初南海爭霸,李魁奇的實力可是比他強多了。結果到最后,是他運用人心的貪婪,硬是挖了李魁奇的手下,分化他的實力,從而在決戰中一舉打敗李魁奇。如果不是皇帝要用李魁奇,還給他改了李芝奇的名字,估計現在連灰都沒了。
此時的鄭芝龍,就只是觀察著碼頭的情況。要讓這個事情能成為一個長久一點的談資,能傳播地更廣一點,就眼下這樣的圍觀還不夠。
這么想了一會,心中又有了主意,便問劉金生道:“本帥決定在碼頭公開點數,你看如何?”
“隨你的便!”劉金生一聽,無所謂地冷笑一聲道,“諒你也不敢貪!”
他劉金生待在鄭芝龍身邊,不就是為了監視他。要是被他抓到錯處,他才不會手軟,必然立刻稟告皇上,以報當年之仇。
當然了,到底在鄭芝龍的身邊是否還有其他類似他這樣的錦衣衛,他也不知道,鄭芝龍也不知道。因此,錯的事情,誰也不敢做!
鄭芝龍早對劉金生的態度見怪不怪了,此時見他的反應,他便知道劉金生沒反應過來,他也懶得解釋,便下令,直接在碼頭打開所有箱子進行點數,并且宣傳明面上的用意。
真要點清楚這些銀元的話,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就是稱重即可。可鄭芝龍卻非要全部拆開來一點點銀元地點。這種做法,毫無疑問,是用另外的方式在貫徹皇帝的旨意。
至于錢財露白,倒也不擔心那些圍觀的明人會去搶。要知道,碼頭上可全是兵丁,誰要是敢搶了,碼頭都不可能走得出去。
于是,沒過多久,一名軍官上前,大聲宣布道:“大帥有令,此次繳獲的銀元,現在全部點數,任何人,不得貪墨一塊銀元!”
而后,在圍觀人群的驚訝聲中,就見一名名的軍卒上前,打開箱子,把銀元都傾倒在空地上。一箱,又一箱,銀元的撞擊聲,響在馬尼拉港口,也響在每個圍觀明人的心中。
沒多少一會功夫,一座銀山,在太陽的照耀下,亮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圍觀的人群已經窒息,唯有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在這港口奏起了另外一種樂章!
不知道沉靜了多久,忽然聽到有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點急促,還有一點焦急。
“讓開,快讓開,益王到!”
益王來了?眾人聽到,轉身看去,果然是益王的車駕,匆匆而來。
看這樣子,要是不避開的話,都可能會撞過來了。
于是,不管這些圍觀人群愿意不愿意,紛紛讓開一條路出來,同時向益王見禮。
旗艦船頭上,鄭芝龍早看到益王車駕匆忙往這邊而來了。都不用問,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益王這么匆忙來碼頭,十之八九就是沖著這堆銀山而來的。
果然,益王的車駕匆匆而至,到了銀山邊上時,才戛然而止。車才剛停穩,益王就鉆出了車,站在車轅上,那眼睛就被山一樣堆著的銀元給吸引住了。
得,又一雙眼睛亮瞎了!
過了好一會后,益王回過神來,那臉上寫滿了貪婪和興奮,也不管藩王禮儀,立刻跳下車,快步走近“銀山”邊,而后語氣快速地問道:“這些銀元是西班牙人送來呂宋的對不對?”
未等現場軍官回答,他又急速地說道:“如今孤是呂宋的主人,那這些銀元就是孤的,對不對?”
那軍官很是無語,心中想著,你雖然是藩王,可好歹要點臉好不好,竟然說這些銀元就是你的了!
不過明面上,他當然不會這樣回答,只是公事公辦地回答道:“殿下,此事非下官能做主,下官只是奉令清點銀元!”
這碼頭上的軍卒都屬于大明東南水師,是鄭芝龍麾下,不是益國的。實際上,現在益國的軍隊還少得可憐,只能保護王宮而已。至于其他,都是大明軍隊在負責守護。因此,這軍官回答完之后,便繼續履行職責,大聲喊著,讓手下不要數錯,不準偷拿,否則軍法從事什么的。
益王也知道這個小官是做不了主的,要是有可能,他正想問都不問,直接摟了這些錢跑了。
他雖然貴為藩王,可世代積累下來的錢,到他就藩之后,其實基本上就用得差不多了。如今吸引大明本土的商人來貿易,那可是極度缺乏銀子的。如今有這么多銀子堆在他面前,不眼紅就怪了!
“去,幫孤把鄭大帥請來!”益王的眼睛就盯著亮晶晶地銀山,頭也不回,大聲向自己的手下喊道。
他的手下還沒有回答,就聽到一個帶著愉悅的聲音在他邊上響起:“不用請,末將已來了。末將見過益王殿下!”
名義上,畢竟藩王大,因此,鄭芝龍便主動過來見禮了。
聽到鄭芝龍的聲音,益王不由得大喜,連忙抬頭看去,果然看到鄭芝龍就到了自己面前,抱拳向自己行禮。
“免禮,免禮!”益王一見,那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掩蓋不了,笑呵呵地說道,“鄭大帥辛苦了!”
圍觀的人群見此,一個個都心中了然。益王這是過來搶錢了啊,也不知道這么多錢,他能搶多少去?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要說這些銀子都歸益王,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不過他們好奇的是,益王都來了,不知道會拿走多少錢?
他們這么想著的時候,果然聽到益王打這些銀子的主意了:“這些銀元既然是西班牙人送來呂宋的。如今孤為呂宋之王,那這銀元就是孤的了,這點,鄭大帥以為如何?”
他其實也知道,要自己跑來,把所有的銀子都占為己有,這個不現實。不過他也想好了,先漫天要價,再就地還錢便是,這樣做下來,好歹能多得一些銀元!
誰知,鄭芝龍沒有來得及說話,他邊上的劉金生已經冷冷地開口說道:“此事已經稟告皇上,皇上有旨意,連人帶銀元全部押送去福州總督府!”
一聽這話,益王的笑容,頓時就凝固在臉上。心中則大罵了起來,怎么這么快?要這么快干什么?你們一群群地,這么喜歡拍皇上馬屁,就這么一點事兒,怎么就想趕著投胎一樣,竟然這么快就稟告上去了,有意思么?
這一刻,他突然非常地恨這個聊天群。要不是聊天群,遠在京師的皇帝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事,就算自己拿不到全部,回頭和鄭芝龍商量下,說不定也能分到一些的。這該死的聊天群,真是該死!
心中雖然罵著,可他也不敢去聊天群中向崇禎皇帝去要錢。要是惹得皇上不高興了,隨便一句話,自己的日子都難過!可是,這么多銀子,竟然沒自己的份,益王感覺,自己心里苦啊!
鄭芝龍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笑著說道:“殿下,這是末將的繳獲,自然歸朝廷所有。不過等將來,末將撤走之后,西班牙人要是再送銀元上門,那自然就是殿下的繳獲,就全歸殿下所有了!”
益王一聽,嘴巴當即張大,還有這說法?孤傻么?等以后益國有自保之力,朝廷軍隊撤走,都不知道是哪個猴年馬月的事情了。那個時候,西班牙人怎么還可能送銀元過來呢!
這么想著,他忽然有點意興闌珊,當即回答鄭芝龍道:“鄭大帥真會開玩笑,西班牙人怎么可能還會送銀子過來!”
他的意思是,西班牙人以后肯定會發現呂宋這邊出問題,就不可能送銀子過來了。
但鄭芝龍也不知道是真誤會,還是假誤會,就聽他笑著回答道:“殿下放心,末將聽說墨西哥那邊,才有真正的金山銀山,要不然,以前的時候,這些西班牙人怎么可能每年都運銀元來呂宋?”
他說這話的時候,在說到“墨西哥那邊才有真正的金山銀山”這話,咬得格外清楚,也說得比較重。與此同時,他目光掃視四周,發現很多人的眼睛在這一刻,都格外的亮。
益王聽了,心中嘆了口氣,墨西哥那邊再多的金山銀山,又與他何干?這么想著,他戀戀不舍地又看了眼那銀元堆起來的小山,最后都忘記了客套,有點落寂地轉身,上了車駕回宮去了。
銀子再多又如何,那是皇上的,還是眼不見為凈的好!
益王這一走,圍觀的人群便又竊竊私語起來了。有說益王這事的,也有說墨西哥那邊的。
對于原本就在呂宋的明人來說,墨西哥那邊的事情,也隱隱聽說過一些。而且還有一點,以前西班牙人用坑蒙拐騙等各種辦法,運明人去墨西哥那邊,宣傳出去的,自然是好的。說得墨西哥那邊全是寶,只要過去就能發財一樣。當然,也有人怎么感覺,當初有人說來呂宋,不也是說遍地都是寶,能來就能發財么?
不管怎么樣,這種類似的話,被人說出來,加上眼前看到的銀元堆成的小山,鄭大帥所說得那些話,互相印證之下,無形中增加了不少人對墨西哥的向往。
一直到日暮時分,花費了大量人力清點,才算把銀元清點清楚。在這個過程中,那些沒什么重要事情的明人,則一直在圍觀。而有事情不得不離開的,也是戀戀不舍地離開,然后把消息帶到更遠的地方,引來更多的人圍觀。
不管如何,呂宋馬尼拉這邊的人,算是飽了一次眼福!
這日之后,有關這銀元山的話題,便成了呂宋這邊茶余飯后的談資,很久很久,照樣有人津津樂道地提及。畢竟有大量的銀子,有鄭大帥,還有益王都出場了。
對于鄭芝龍來說,順手就完美地完成了皇上交代的旨意,而后派人送走這些人和銀元之后,他的注意力便還是集中在了南洋局勢上。
他從各軍中抽調熟練水兵進行新式帆船的訓練,有一句話說得好,難者不會,會者不難。幾個月的訓練下來,相信這新式帆船的操作,也不會比西夷差多少了。
這些訓練,都是在呂宋海面進行的。一方面是這里要守護,是南洋決戰的橋頭堡;另外一方面,帆船的訓練,也沒有更合適的地方了,沒法藏著掩著。
對此,鄭芝龍倒是一點不擔心,這新式帆船并不是他的殺手锏,他的真正殺手锏,是錦衣衛密探和線膛炮。錦衣衛密探不用說了,線膛炮這個,卻是容易保密的。自從得到線膛炮之后,他甚至都渴望,南洋的決戰快點開始,這樣就能讓紅毛和那些海盜,還有那些土著的聯軍都大吃一驚!
這么想著,他心中又有點埋怨劉香那廝也太差勁了,這么久的時間給他合縱連橫,竟然還沒全部搞定,難怪當初他在大明沿海的名聲,就排不到前面去!
這邊的南洋決戰,皇上早已經明旨,自己是統帥,到時候指揮水陸兩軍的作戰。想到這,鄭芝龍就忍不住激動。
一直以來,水師都只是陸軍的附庸而已。可如今這一場,呵呵,是我鄭某人為主帥,這一仗,一定要打好了,可是名傳千古的啊!
他這邊在盼著,他所念叨的劉香那邊,卻情形并不樂觀。
這不,派來馬尼拉的細作,趕回淡馬錫之后,就立刻去向劉香稟告在馬尼拉看到的情況。
新式帆船、西班牙寶船、小山般的銀元、精銳的明軍等等,都刺激著劉香的聽覺,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地在發呆。
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看到細作已經稟告完了,在等待自己的指示,便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趕緊走,沒一個好消息,還想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