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決戰

在一片過膝的茂密雜草叢中，破敗不堪的殘垣斷壁靜靜地站立在那里，這里曾經是一個叫作“草廟村”的小村子，如今卻早已經時過境遷。

自從盤桓在附近的陰靈被青云門人清除后，這里便漸漸恢復了祥和安寧，只是不復往昔的生機勃勃而已。

村子正中央，那塊曾經堆滿了所有村民尸體的空地上，之前無論怎么洗刷，也洗不掉的暗紅色大地，不知為何，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被人用一層枯黃的雜草藤蔓給蓋住了。

正是午后，秦長風在這片似乎依舊散發著淡淡血腥味的空地上獨自佇立，他望著南方的天際，在等待對手的到來。

這將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最后一戰了，一切都已安排好，如果順利的話，甚至根本不需要他怎么出手。

因為他雖然和獸神做了一頓酒的朋友，可他和獸神卻并不是同類，至少不是完全一樣。

不得不承認，獸神更癡情，更專一，他為情而生，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在乎，什么實力、地位、九天之上，對他而言皆如糞土。

他在乎的永遠只有那個創造他，并且他所深愛的巫女玲瓏。

所以，他也可以為情而死！

在這一點上，秦長風有自知之明，他給獸神提鞋都不配。

“大哥，你有幾成把握？”張小凡從村尾草廟的方向緩緩走來，身上還有香燭的余香，顯然是剛剛祭拜過那些死去的人。

秦長風忽然瞇起了眼，沉默許久，才回道：“如果是十天以前，我有十成把握，可見了獸神一面后，就只有五成了。”

“為什么？”張小凡睜大了眼。

秦長風幽幽嘆道：“因為十天之前，我以為我對獸神了如指掌，他的任何可能的反應我都能算到。可后來發現，他和我想象中的并不完全一樣，他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那就不要和他獨自決戰了……”張小凡神色中充滿憂慮，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這個大哥以這樣的語氣說話。

秦長風卻笑著搖頭，“世事無常，哪能每次全都如我所料，死亡沼澤天人之戰那次，便完全是一個意外，事實證明只要有勇氣與執著，依舊可以取得勝利。這獸神，我必須獨自殺之，如果連這一次都退了，那我以后便寸步難行了。”

便在這時，周圍突然響起低沉的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如果在高天俯視，便可以看到大地之上，黑壓壓如蝗蟲般的南疆怪異猛獸出現聚集，向著草廟村咆哮著涌來，不斷的有些怪獸向天長嘯怒吼。

隨之震天嘶吼，遠方天際也傳來一片黑云，這哪是什么烏云，而是一片同樣由飛行妖獸組成的獸群！

巨大的翅膀扇動，與地上走獸奔騰的聲音呼應，一時間，遠近數百頭的獸妖都大聲咆哮起來，聲勢之盛，令人毛骨悚然。

隨著這驚天動地的畫面，青云山的方向，成敗上前的遁光亦劃破長空而來。

這些都是正道三派最精銳的長老的弟子，在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云易嵐的帶領下，與數里之外嚴陣以待，與那無窮妖獸，形成對峙。

戾氣沖宵，殺意沸騰，一場驚天之戰，一觸即發。

好在無論是空中還是地上，所有妖獸都在草廟村十里之外停住，整整齊齊，竟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令行禁止。

“小凡，你先離開。”

秦長風仰頭望著天際的那片黑云，面無表情，目光卻透著凝重。

張小凡沒有猶豫，直接轉身離開，他知道如果自己堅持留下，唯一的作用就是幫倒忙。

他飛到了正道陣營最邊緣的地方，那里九尾天狐小白和陸雪琪漂浮虛空，正向這邊凝望，一般的明眸如水，一般的憂慮深藏。

與此同時，天空中那片烏云越來越厚，漸漸開始在天際邊緣的云層里，有些許亮光閃過，片刻之后，終于有隆隆雷聲傳來。

然后，有那么一道微光，從黑沉沉靜悄悄的烏云之中，透射出來！

這并非一道真正的光，而是一個少年的身影。

獸神，他終于出現，面無表情地來到草廟村上空，居高臨下，黑發在風中飄動，身后是足以毀滅這世間的妖獸大軍，他冷眸橫掃，猶如傳說中的神祇。

“你還有什么遺愿要將嗎？”獸神從空中緩緩落下，在秦長風對面，相隔十余丈。

秦長風輕輕搖頭，笑道：“你也別講了，我不會幫你去鎮魔古洞前采一束百合花，放在玲瓏石像前的。”

獸神歪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秦長風已經平靜地笑著回道：“也有不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不死不滅的，你怎么殺我？”獸神笑道：“你的道行的確很高，只是要想勝過我，恐怕還差了一點。”

“或許吧。”

秦長風似根本不想與他爭論，直接話鋒一轉道：“但我想如果有一個人想殺你，你是一定不會拒絕的。”

“誰？”

“玲瓏。”

“哈哈哈哈哈……”

獸神突然縱聲大笑，這笑聲中帶著凄厲，他大聲說道：“你說的對，如果是玲瓏想殺我，只需要她一句話而已，我根本就不會反抗，可惜當年的她不明白，而現在……她早已經不存了，你能讓她復生來殺我嗎？”

“我盡力而為。”

秦長風笑了笑，突然一腳跺向地面，一道金色的波紋滌蕩開來，這片空地上的所有枯草藤蔓便全都被震碎成齏粉，而后在一股鼓蕩的雄渾之力中，全部向著四周猛然吹開，顯露出下方并非血色的大地，而是……整整八面巨大的石板雕塑！

每一面都透著兇蠻荒古的氣息，似有上古時的兇神，被活生生封印最終凝結而成一樣。

“這是……”

天上地下，所有人都睜大了眼，除了小白和張小凡例外，以為這八面石板，本就是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從南疆帶來的。

“驚喜嗎？”秦長風將體內能量源源不斷從腳下輸入大地，八塊石板上立刻便亮起赤紅的光芒，“這是我讓人從鎮魔古洞中完完整整切割下來的，玲瓏神女親手所布的最后一個‘八兇玄火大陣’，專為你而準備。”

話音落下，所有神像的眼睛似充血一般，突然都亮起了紅色的光芒，如惡魔重新醒來，剎那之間，漫天神魔如一起狂呼，尖銳嘯聲鋪天蓋地，震耳欲聾。

“你想召喚八荒火龍？”

獸神再次大笑，笑得比前面更加大聲，似要笑出眼淚一般，“我可以再幫你一把！”

話音落下，虛空中開始響起神秘的咒語之聲，那咒語晦澀而悠長，古老而艱深，仿佛遠古的先民，膜拜著神明，用盡全身心的信仰靈力，召喚著那夢寐中的神明。

只是，召喚出來的并非庇護先民的神靈，而是一尊毀滅世界的至兇之物——

八荒火龍！

突入其來的一道龍吟聲響起，隨之越拔越高，整個大地上都升騰起熊熊烈火，那火焰深處，巨大的頭顱，慢慢伸了出來，那古老的神明靈物，從另一個世界降臨……

巨大的龍頭，如烈日一般耀眼而無法直視，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龍，每一處地方，都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