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來看看這個。”
梁輝叫人打開了一個大鐵箱,里面是十幾只紅色的鋼鐵手甲,關節用鋼釘連接皮革和鐵質零件,手肘處安裝金色的表盤,兩道輸汽管道貫穿整個手臂,嵌入手腕的環裝護甲上。金屬感十足。
工人用刻刀板開外殼,向梁輝和李閻示意當中正在運作的火鍋狀三項球和汽轉機。
“這是某款現役蒸汽警備的手部零件,做舊過,不仔細檢查看不出來,可以獨立運作。整個圣·弗朗西斯科沒有一家軍火商人會販賣完整的單兵設備,所以我們只能一家一家地拼湊,周折了好久。總算是準備得差不多了。”
李閻把這只手甲拿起來,嘗試著穿戴在手上。
梁輝眼神一瞇,急忙上前補充道:“這款手甲雖然不配備火力設備,但是非常堅固,而且開動汽轉球以后,能極大增強使用者的手臂力量。”
“你采購這些東西,要干什么?”
“在新法案頒布的短短兩天時間里,合盛從各地收納至少超過一千個無家可歸的同胞,他們過去修鐵路、開礦山、種莊稼、栽果蔬、小本經商,安分守己。如今卻被毫無理由地驅逐,開革,甚至殺死。合盛盤踞的華埠是整個圣·弗朗西斯科最大的華人聚集地,也發生了兩次巨大的暴亂和火災,我們需要自衛。”
李閻點了點頭:“很合理的顧慮。所以你叫我來是要做什么?”
梁輝偷眼瞧著李閻的臉色:“我聯合了其他堂口,還有中華總會館的華商,組織大規模的杯葛運動。并且針對鐵路公司和各大工廠舉行罷工,所以事先想請示先生的意見。”
“這不是我該插手的問題,畢竟這兒是你們的家。”
梁輝眨眨眼,他總覺得李閻的話帶著幾分揶揄的味道,但并非針對自己。
“不過……”李閻話頭一轉:“你可能有麻煩了。”
梁輝一皺眉:“什么?”
街上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幾個插著發條的飛行圓球一馬當先,一輛噪音極大的彪悍蒸汽車緊隨其后,氣勢洶洶地直奔的梁輝的家門。
李閻饒有興趣地摩挲著右手的手甲,梁輝的臉色卻猛地一沉。
沉重的腳步聲接連響起,數名平克頓的探員身穿警備單兵,肩膀的蒸汽箱隆隆地噴出煙霧,連帶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高了幾分。
“如果你們沒有搜查令的話,這就是私闖民宅。”
梳著辮子的女傭試圖阻攔這些探員進入。
杜克威朗低下頭,壓低聲音沖這名女傭說道:“我不是市警,而且我一定比你更有資格解讀這片土地的法律。”
“算了,放他們進來。”
梁輝招呼一聲,然后急忙壓低聲音:“先生,不如您先到內院休息?”
“你忙你的。”
李閻眼皮也不抬。
梁輝的臉上多少有些憂慮的神色,他雖然篤信藍衣皇帝的神力,但還不至于忘記這是一個蒸汽昌盛的時代。
如果真的鬧出什么大事,合盛家大業大,勢必受到牽連。
杜克·威朗沖女傭笑了笑,隨后向梁輝走來:“你就是合盛的龍頭梁輝?比照片上去去還要年輕,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已經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了。我是平克頓的杜克探員,我懷疑你們這兒私藏鴉片和違禁武器。要搜你的宅子,啊哈。”
杜克·威朗看到李閻手上的臂甲,和立在地上的鐵箱子,眼里頓時冒出光來。
“讓我抓個現行。”
他快步走過去,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去招惹站在梁輝邊上,自顧自把弄臂甲的李閻,而是從鐵箱子里拿出同款的部件,向梁輝示意。
“這是什么?”
“我的小伙子們每天要搬幾千噸的果蔬肉類,還有各類日用品上火車輪船。這些日子生意好忙不過來,我就買了些設備來加快工作效率。這些只是民用款。不配備爆炸物,完全合法,探員先生。”
梁輝面不改色。
“合法與否你說了可不算。”
杜克冷笑一聲,招呼自己的探員要搜查的梁輝的院子。
“請等一等。”
梁輝打斷了杜克探員的話。
“你也要和我探討搜查令和司法程序的問題么?”
“這倒不是,平克頓的事跡,我早有耳聞,何況新法案過后,警察局幾乎不受理我們的案子了。我是想說,你的人帶少了。”
杜克·威朗頗為訝然地看了梁輝一眼。
梁輝打量著杜克·威朗身后的探員:“一,二,三……十五個人?,我的宅子只有這么大,但我保證你什么都搜不出來。想想看,如果你想搜出點什么……”
梁輝豎起拐杖指了指門口。
不知道什么時候,街上人頭聳動,無論是賣藝的把式,剃頭匠,還是小販都聚攏在一起,看上去有幾百人,正不斷逼近著杜克·威朗停在門口的蒸汽車,遠處還在不斷匯攏人群。
幾門守在車里的探員抬著槍口高聲叫罵,但收效甚微。
“你應該派更多的探員,挨家挨戶地搜查你口中所說的違禁武器和鴉片,如果你這么做,也許會有些收獲也說不定。”
咔吧。
一旁,李閻一不小心把整個小型三項球從臂甲拆卸下來,忍不住笑出了聲。
杜克湊近梁輝的臉,臉色陰沉:“我這次來,只是和你打個招呼,圣·弗朗西斯科不是你們這些臭蟲能肆意妄為的地方。”
“嘖嘖……”梁輝搖著頭:“這種話我從十幾年前修海上鐵路聽到現在,我至今也不明白,我們到底哪兒肆意妄為?”
杜克啐了一口,大聲道:“把這些蒸汽部件統統搬走。”
有合盛的打手怒目而視,脾氣暴躁地有些按捺不住,這些部件價值不菲,合盛拿出來這筆錢也十分肉疼。
“咳咳咳”
梁輝突然咳嗽起來,他拿出手絹捂住嘴,暗地里沖自己的手下搖了搖頭。
幾名探員面無表情地搬運起周圍盛放蒸汽部件的鐵箱子。
“還有你,把你手上的東西摘下來。”
杜克說著去動李閻手臂的臂甲,這讓梁輝嚇得魂飛魄散。
“我想你沒權利這么做,平克頓的探員先生。”
眼看杜克的手就要碰到李閻,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一名衣冠楚楚,拿著手提箱的大胡子走了進來:“我是雷德里克,受多蘿西小姐的雇傭,就代表所有被驅逐的華人居民提告市政廳,·就“強制驅離”中被毀房舍和店鋪的損失以及個人財物的損失進行索賠。如果你堅持你剛才的行為,我不介意在提告人的名單上,加上你,雇傭的你的商業公司的名字。”
“多蘿西?那個話劇明星多蘿西?”
杜克有些難以置信地反問。他卻沒注意李閻瞧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幸運逃脫屠宰的豬玀。
“謝天謝地。”
多蘿西下了軌道馬車邁入梁輝的宅子,知道看見李閻,才重重松了口氣。
“我真怕你在演出開始前又跟我玩失蹤,或者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