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牟勇只得憋出這么一句。
夜幕降臨,各色電動車在人行道上駛過。車燈和霓虹牌遮住了灰撲撲的星光。
牟剛對李閻多了些好奇。
“你跟他又是什么關系?”
牟勇歪著腦袋。
“算是朋友吧,他最近不是受傷了么?來探望他,可能不是時候。”
李閻說著,吐出一口煙圈,飄散的二手煙順著冷風鉆進了老化的電箱……
忽地一陣藍色電火花,整棟樓的燈一下子都暗了。
李閻和牟剛的臉頓時陷入到一片漆黑當中,只有火熱的煙蒂仍散發余光。李閻睜大眼睛,他人本來半蹲在地上,突然左手撐地,身體往后一仰。同時不忘把牟剛的腦袋往下一壓。
未燃盡的紅色煙蒂刷地一分為二,截面整齊。和散落的火星徐徐飄落。
燈牌又亮了,原來只是電壓不穩。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鐘。
牟剛無知無覺,突然脖領子被李閻提了起來。
“你干嘛?”
男孩起初又驚又怒,可李閻瞥他一眼,眼里不自覺流露出的寒氣叫他一下啞口無言。
李閻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道四寸多長的歪斜傷口,紅色的血像小蛇一樣流進脖領子。他顧不得擦,提著男孩一路上樓,認準門牌號啪啪敲門,只一個呼吸的時間,里面沒有動靜。李閻當即一巴掌拍開了門鎖,老式的鐵門吱吱悠悠地打開的同時,一道宛若彈蛇的紅色影子迎面襲來。
李閻毫不畏懼,伸出包裹禍水的手去拿。
“住手!”
李閻聽出是楊猙的聲音,他話音才落,紅影和李閻的禍水已經接觸,仿佛一場濃酸爆炸,到處都是嗆人的白煙。
白曉收回紅色觸手,慌忙地扣著大衣的扣子,本來中間還有長領的毛衣要穿,這下也顧不上了。脖子和胸口露出大片白皙,她瞪著李閻,神色又羞又惱,
李閻倒抽一口涼氣,立馬轉過了身。倒是被提在空中的牟勇一仰眉毛。
“是你。”
躺在沙發上的楊猙擰著眉頭,
“我本來是探望你,但是在樓下抽煙的時候有人襲擊我,我怕你這邊有危險。一時情急,別見怪。”
李閻背過身悶聲說。
“哼!”
白曉重重地哼了一聲,她從沙發上下來,囫圇著把毛衣塞進皮包,束好頭發,悶悶丟下一句:“我走了。”
說完就出了門口,臨走前還瞪了李閻一眼。
“誒,到家給我打電話啊。”
楊猙干巴巴地跟著走到門口,目送白曉離開,只是白曉沒理他,只是重重地摔了一下大門回應。
楊猙這才用滿是血絲的眼睛回頭,神色又是憔悴,又是憋屈:“你什么人?你,你干什么來了?”
“他給你送禮的。”
牟勇接道。
“這么說,有人襲擊你。”
楊猙拿了幾瓶牛奶擺上桌,他家里沒有茶水,也沒有酒。
李閻輕輕撫摸著脖子,傷口已經結痂了,那傷口斜斜而落,如果李閻和牟剛蹲在門口的樣子是一對門神,這道斜斜的斬擊可以把一大一小的門神直接斬首。
“你沒看到人么?”
李閻搖了搖頭,一擊不中,遠飚千里,當燈牌亮起的時候,人就已經逃走了,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鐘,要離專諸也不過如此。
對方也是劍術高手,至少在90以上。
“閻昭會里劍術90的以上倒是不少,可風格都不像。”
楊猙回憶著。
李閻給上次事件的其他同行者發了會話。
昭心未接通……
任尼未接通……
萬蝶未接通……
金冶未接通……
李閻越發煩躁起來,直到雨師妾,會話終于被接通。
“喂有事么?”
李閻此時此刻居然覺得這個聲音如此悅耳。
“你沒事才好。”
會話那頭傳來隱隱的水聲。李閻把來龍去脈講清楚,好一會兒,雨師妾才回應:“十月議案通過以后,全國各地有關閻浮行走的沖突翻了幾番,才兩個月不到,非法注冊的行走組織已經接近三位數。驕蟲的人手本來就不大夠用。這個時候如果鬧出幾條閻昭會的人命,事后還真就無從查起。”
“我想不通,我什么時候又得罪了別人?”
李閻抱著肩膀。
“我倒是聽說過一些風聲,有人認為,十月殿議的擴張決定魯莽不智,這兩個月的沖突,還有物價崩壞就是明證。有人列出大量切實的證據,證明有和十主關系密切的人長期大筆借貸公款,為自己謀私利。還有傳聞,最近一次大殿議上,鱗主卓九為貸款的事和其他十主大吵一架。彼此鬧得很不愉快。所有因為陶朱貸款收益的人,現在都被千夫所指,主要抨擊的對象有三眼環球的姒文姬,蘇靈手下的危月燕,還有……”
“還有我們?”
李閻有些了然。
“沒錯。不少人質疑殺死一名六司巔峰的死苦,這份功勞不足夠成為陶朱發出共計一千多萬貸款的理由,甚至認為,這些貸款就是現在物價崩壞的導火索。許多下層行走怨恨沸騰。已經把這次貸款當成是閻昭會高層徇私的丑聞。你倒不用擔心,你在閻昭會的人緣本來就不好。”
“呵呵。總算冤有頭債有主,我明白了。”
李閻沒再說什么,結束了和雨師妾的會話。
楊猙同時也在和別人聯系,他聆聽了一會兒才說:“任尼出事了,他能進入閻浮,是因為他天生有開辟根莖通道的能力,但這個能力如果沒有后土的幫助,單憑他自己有一定危險性。今天中午,他本來正常履行事件,為部分新生的無傳承行走開辟通道,但不知怎么出了意外,任尼自己重傷,幾個本來第一次執行閻浮事件的準行走被亂流卷入葉海,可以視為死亡。”
“還有萬蝶也是,她被人襲擊,至今昏迷不醒。對方沒有殺他,但是萬蝶幾件引以為傲的機械造物全被毀了,包括一件傳說級別的木流匣。匣子里面的棲息著三千木流兵,可以在一個小時里建造一座摩天大廈出來,也統統被殺光了。”
“昭心正進行下次閻浮事件,現在情況不明。”
“金冶呢?”
李閻多問了一句。
“他沒事,但是前陣子拍賣行價格劇烈波動,他本來日常要進出大批的貨物和材料,結果這一波動,損失了一大筆。”
“刀子也是。”
李閻默默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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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擊自己的是劍術高手,萬蝶的召喚物被毀,任尼因為能力失控受傷,這是在挑釁么?
李閻居然有點興奮,他本來就有和閻昭會中的劍術高手切磋的心思,只是找不到門路。現在送上門來,他當然高興。
“不過你要小心,我看你現在,那孩子你都打不過。這個時候吃癟就憋屈了。”
李閻沖楊猙說。
“我知道,我會的。”
“我來這兒,是打算送這個給你。”
李閻把盛有兩瓶茅臺酒的紙袋子推到楊猙面前,里面夾著一小枚玻璃瓶。
赦魂金湯(內服)
“可能對你有用。”
李閻說。
楊猙把玻璃瓶拿起來掂量掂量,噗嗤一樂:“得,謝了。有什么我能幫得上的,你言語一聲就行。”
“客氣,那孩子是你?”
“我親戚的孩子。”
夜深了,牟勇也進屋上床睡覺了,只有睫毛在輕輕跳動。
“他的……”
李閻指了指心臟。
楊猙點點頭。心臟不比手腳,除開機械心臟,牟勇不過是個孱弱的孩子。治療的難度就更高,至少李閻那些綠皮科技是絕對救不了這孩子的。
不過楊猙也沒打算治。
“我打算等他大一點,直接叫他進閻浮。能活成什么樣,看他的造化了。”
“進閻浮不一定是好事。”
都說以己度人,但李閻不這么想。大千閻浮的離奇危險,自己能樂在其中,別人可不一定。
楊猙深吸了一口氣:“這要看他自己了。”
“誒。”李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們是不是想漏了一個人?”
“壞了。”楊猙一拍大腿:“貘已經退出閻浮,我們怎么聯系他?”
王x陽打開門,眼前是個極其妖艷嫵媚的女子,他從沒見過。
“來了?”
王x陽自來熟似的點點頭,他轉過身:“喝點水?”
女人搖了搖頭。
“你不用緊張,趙哥是我熟人。”王x陽脫掉上衣:“你做這行多久了?”
女人一愣,隨即笑得花枝亂顫。她嬌滴滴地說:“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
“是么?”
貘已經脫光了上身。
女人撐著下巴,把弄起貘桌子上的一只鋼筆:“其實我倒是不介意和你發生一點關系。不過,我的時間不多。”
“其實我用不了多少時……”
貘沒說完,一只從天而降的黑色蜘蛛一口吞下他的腦袋,鋒利的牙齒陷進貘的脖子,沙沙的血點四處噴灑。
尸身落地,女人搖曳著二郎腿,依舊自顧自地說:“這只是個警告,我不是開玩笑。”
臥在天花板的巨大蜘蛛咀嚼著頭骨,鮮血和腦髓向下滴落,深紅的頸腔出血量驚人。
“我本來是想更自然地和王先生見面,可惜我觀察了你三天。你居然一步都沒踏出過這間出租屋,除了打色情游戲和上網,三餐都叫外賣。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冒昧登門拜訪。”
無人應聲。
咚咚咚
這個時候居然響起了敲門聲。
女人瞇了瞇眼,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樣。”
她一抬手,門自己開了,門外站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粉底也難以掩蓋她浮腫的眼袋,她一眼就看到了歪倒的無頭尸身。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兩條哆嗦的大腿下面很快濕了一片。
“殺,殺人啦……”
妖艷女人仿佛看戲似的,任由對方逃跑。
大概兩個小時,一輛警車就停在了樓下。幾名穿制服的民警荷槍實彈上了樓。
“玩弄夢境是一種極其考驗心智的危險能力。夢境是入夢者自己打造,并非幻象,而是入夢者的心底折射。所以夢魔本人也不能完全把控夢境的內容,只能隨機應變。”
妖艷女人依舊對著尸體自言自語。
“夢境本身有完全不同于現實的一套勝負規則,夢隨時可以重來,無所謂物質,時間和空間,入夢者和夢魔的勝負,更大程度上取決于心智的高低。”
“這倒并不是說,夢魔害怕聰明人,其實想得越多,越會出問題。夢魔最怕的。”
妖艷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是沒有心智,結構簡單的生物,無論這種生物能否窺破幻象,只要它有能力殺光力所能及的一切就好了,夢魔是不能置身事外的,必須在夢中扮演一個角色,碰上這種無心智的怪物,很可能不明就以就被殺掉了。”
“看上去,只要心智堅定也能做到這一點。實則不然,越強的夢魔,越能編織出復雜的夢境。殺穿了地府,還有人間,人有七情六欲,有恐懼,有尊敬,有愛,夢境絕不是抱著都是假的,殺光就好這種自我安慰就可以破除的,一旦內心深處有一絲絲自我懷疑,就算殺光一切,也終生只能在廢墟中徘徊,不得解脫,同樣是夢魔的勝利。”
“不過那是蟲豸和莽夫的法子,我不屑用。”
幾名警察破門而入,并立即把槍對準了端坐的女人。
女人把手伸向門外:“還有一個辦法,是找到夢魔扮演的角色,一擊斃命。這就考驗夢魔本人編織夢境的能力以及演技了。我很期待王先生的表現。”
只是她隨即愣住了。她抬起頭,天花板上空空如也,地上的無頭死尸還在。一名警察撲上來將女人按到在地,女人全程沒有反抗,只是嘴唇哆嗦著:“這怎么可能?”
xx15年12月13日晚,蓉城發生一起兇殺案,受害者名為王x陽,男性,28歲,長年獨居。案發檔案,王某通過熟人介紹,請應召女郎孫某上門為其提供。孫某上門時,王某已被殺害。兇手名為趙紅霞,有多年精神病史。案發前三天乘坐js8205航班從滬城趕到蓉城,并上門殺害了王某。
經過多番審查,趙紅霞對殺害王某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受害者的頭顱始終沒有找到。
本案于xx18年正式結案。
蓉城洪洋區派出所。
“喂?”
一大清早,貘打著哈欠接了電話。
“要不是我想起來,你給我留過電話,我差點聯系不上你。”李閻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嗯嗯,我知道,哎你放心。我不像你,仇人遍天下,誰會吃飽了撐的來找我的麻煩?啊?沒有啊。”
貘一邊哼哼哈哈地應付著。一邊把牙刷從嘴里拿出來:“放心吧,他們折騰不了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