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戰爭與真愛

“如果不是瞧在歐蘿拉的面子上，這種聚會我是不會參加的。現在還亂得像王都的集市，我必須跟那些子爵男爵甚至爵士在一個殿堂里呆很久嗎？我個人是很親民的無所謂，可普蘭德亞家族的榮譽……”

殿堂后方的豪華包廂里，肥頭大耳的普蘭德亞公爵皺著眉頭，向文藝女神的祭司，也是這場聚會的發起人之一莫德溫抱怨。

莫德溫恭謹的道：“公爵，現在情況特殊啊。公主殿下一再呼吁大家團結起來，我們也必須拿出一些姿態。您看，歐蘿拉都委屈自己來演幻景戲劇了，我也很榮幸的跟她同臺演出……”

公爵千金插話道：“伊蘇斯，你也扮演了角色？是哪個？查爾斯、弗蘭克、艾希禮？別告訴我你演的是白瑞德，那可真是好笑啊。”

莫德溫嘴角抽了抽，笑容不改：“艾莉爾，待會你就知道了，提醒你一下，看小說的感受，跟看幻景有很大的不同。”

“幻景這種膚淺的東西，怎么能跟深沉而優雅的音樂和文字比呢？不過歐蘿拉的處境大家都知道，也挺難為她的，這個面子應該給。”

公爵夫人出身鄰近王國的貴族世家，和女兒一樣，最近都迷上了文藝教會出版的一系列小說，包括這部亂世佳人。

“夫人您能這么說真是讓我太高興了，不過這部幻景可不是以前那種逗小孩開心的東西。您看過書，想必也非常期待這本書變成更生動的影像吧。順帶說一句，這是我們文藝、音樂和優雅教會，還有赤紅教會共同籌備的。”

莫德溫不遺余力的作著宣傳，跟女伯爵對這場“幻景會”的忐忑不同，他的忐忑更多放在自己扮演的角色能否得到認同上面。

“父親，你難得陪我們出來活動，就安靜的坐著吧。我們都不嫌棄，你還抱怨什么。”

公爵千金責備了老爸，再期待的道：“既然是同樣的故事，幻景應該能把赤紅女士的神意展現得更濃烈，更讓人陶醉吧。”

“區區幻景而已……”

公爵鄙夷的念叨著，再在公爵夫人凌厲的眼神下改了口：“一百金蒲耳的包廂票也不便宜啊，不能浪費。”

殿堂的燈光暗了下來，音樂之神的祭司們開始彈奏舒緩的樂曲。數百名貴族以及家眷們頓時安靜下來，他們參加過不少音樂祭祀，作為觀眾的素質還是不錯的。

一面巨大的幕布在殿堂前方降下，垂吊在天花板上的法陣發出亮光，在幕布上投影出艷麗的影像。

公爵嘀咕道：“還是平的……”

幕布上接連閃過幾個神徽，最后的金黃色笑臉五角星，畫風跟前面的優雅、文藝、音樂教會迥然不同，可艾莉爾還是跟她母親啪啪拍起了巴掌，那是赤紅女士的神徽，最近幾部小說上都有這樣的標志。

接著出現一面星辰環繞的盾牌，中間有顆獅子頭嗷了一聲，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下面的文字是“歐提尼影業”，應該是制作幻景的工坊標記，這個“歐提尼”的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這些怪異的東西只有短短幾秒，接著出現的影像，讓觀眾們倍感熟悉，果然是幻景，不過規模大了很多。

遼闊的原野、巍峨的群山，翠綠林木和金黃稻田，哈德朗王國的風光讓人無比親切，之后出現的建筑卻帶著濃濃的異域風情。混雜了熟悉和陌生的畫風，緊緊抓住了觀眾的心神。

當身著怪異服裝，大波浪褐發自由飄曳的少女出現在畫面中時，掌聲和歡呼聲響成一片。

當年那個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歐蘿拉，已經很少有人記起了。沒想到，女伯爵在幻景中會以這樣的面目登場。

滄桑而富有磁性的畫外音響起：“很久很久以前……”

這聲音大家很熟悉，音樂女神的樞機祭司，以前聽慣了他的圣歌，沒想到他用這種腔調說話也非常有味道。

故事由少女斯嘉麗的登場展開，她是一位伯爵千金，在伯爵領地里過著悠閑自在的生活。伯爵所在的王國，人民安居樂業，貴族恪守職責，神祇為之喜悅，年年賜給他們豐收和幸福。

斯嘉麗與另外一位伯爵的兒子艾希禮陷入了愛河，可兩人太年輕，不懂得包容和珍惜，很快分了手。艾希禮娶了斯嘉麗的閨蜜，斯嘉麗還留戀艾希禮，為了報復，嫁給了閨蜜的弟弟。

跟觀眾們過去熟悉的歌劇不同，沒有那種夸張的表演。故事里的愛與怨在女伯爵和優雅祭司們的演繹下，顯得無比細膩和生動，舉手投足都充滿了生活氣息，讓人們覺得故事就發生在自己身邊。

一些細節也讓人們頗為新奇，比如半精靈奴隸在故事里充當著重要的角色。跟這個時代不同，故事里的奴隸跟主人相處更為隨意，地位也更高，甚至有半精靈奴隸充當了保姆的角色，比如斯嘉麗的半精靈奴隸瑪格麗特，居然經常以長輩的口吻數落斯嘉麗。

“幾萬年前的事情了，肯定跟現在不一樣。”

看父親一臉迷惑，公爵千金這么解釋。

正當大家沉浸在情感的傷痛和期待中，為斯嘉麗沒有得到真愛而嘆息時，故事驟然推進到疾風暴雨里。

神戰爆發了，庇佑王國的神祇隕落，強大而邪惡的帝國大舉入侵！

王國與邇香的戰爭迫在眉睫，在場的每一家貴族都有人加入了公主的大軍，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

斯嘉麗的丈夫是位騎士，他上了戰場，很快就戰死了。

當莫德溫飾演的白瑞德登場時，殿堂里響起一片吃吃的低笑，也讓隱沒在角落里的某人痛苦的揪頭發。

不過隨著白瑞德跟斯嘉麗的互動，笑聲隱去，大家開始同情起這個癡情的商人。

之后王國戰事不利，還失去了神祇的庇佑，整個國家陷入凋落的陰云中。

斯嘉麗為了維持領地的生計，不得不去勾引另一位貴族弗蘭克。女伯爵將斯嘉麗強顏歡笑，痛苦的展露風情演繹得刻骨入髓，讓不少女眷抽泣起來。沒過多久，弗蘭克又陣亡時，哭聲響成一片。

兩個小時的幻景，故事起伏跌宕，人們的心情也隨著斯嘉麗的遭遇在喜怒哀樂間轉換不停。仆從不斷給觀眾們奉上茶水點心，卻沒多少人顧得上吃。

幻景的最后一幕，斯嘉麗失去了白瑞德的信任，絕望中又帶著希望的說：“家，我要回去，我會想辦法找他回來的，畢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全場哭聲如潮。

包廂里，公爵的兩只胳膊被夫人和女兒一人一只掐著，即便是五級騎士，也痛得他直抽涼氣。

公爵倒沒發出抱怨，他還沉浸在故事里。情愛什么的他不怎么上心，可戰爭對王國，對領地，對故事里的每個人帶來的變化，讓他深受觸動。

看了看時間，他驚訝的道：“噢，修瑪在上啊，竟然已經深夜了！”

燈光亮起，幕布上升，活生生的斯嘉麗出現。人們楞了好一陣，再使勁鼓掌，不少人還呼喊著“斯嘉麗！”

女伯爵以幻景中的裝扮上場，她臉上泛著激動的紅暈，不停向人們行禮。

致謝之后，女伯爵說到正題：“大家也知道，王國正面臨戰爭，這是邇香神廷強加給我們的戰爭！公主殿下主動出擊，也是讓戰火遠離我們的家鄉。可出征的親人和朋友，是不是能安然度過這場戰爭，誰也不知道……”

“既然我們無法避免戰爭，那就全力支持公主殿下，盡快打贏這場戰爭吧！”

她淚水漣漣的說：“不要讓斯嘉麗的悲劇，在我們王國，在我們身上重演了！”

“歐蘿拉，我們支持你！”

“我們會保護你的！掏多少金蒲耳都愿意！斯嘉麗！”

“這樣的幻景，光買一張門票是不夠的！”

人們紛紛響應，向捧著募捐箱的侍從們投下數目各異的金票。

“父親！”

見公爵遲遲沒有動靜，艾莉爾掐上了父親的腰。

“募捐嗎，歐蘿拉還真是用心啊，這樣的招數都用上了。”

公爵掐著下巴嘀咕，腦子里在不停盤算。

國王和公主，也就是自己的堂兄弟跟堂侄女之間的微妙立場，讓他始終難以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做出明確表態，不過……

“特蕾希婭要打敗了，咱們還能置身事外？該掏的錢也得掏，劇里戰敗了的王國是什么景象？說不定到時候女兒的遭遇會比斯嘉麗還慘！”

公爵夫人在一旁念叨，再看殿堂里，其他貴族都在踴躍捐款，公爵嘆了口氣：“既然歐蘿拉把自己的尊嚴都拿了出來，我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就捐三十萬金蒲耳吧。”

………………

后臺角落里，小龍女兩眼閃著金光：“他們接受了！他們接受了這樣的幻景！”

她掐著李奇的胳膊，興奮的顫栗也傳了過去：“二十個包廂兩千金蒲耳，二百個貴賓席六千金蒲耳，六百個普通座位六千金蒲耳，一場就是……一萬四千金蒲耳！”

她越算越起勁：“就算每天只開一場，一個月就是四十……四十二萬金蒲耳！一年就是……哎呀至少幾百萬啊！”

李奇原本也有些激動，卻被她這個盲動分子嚇住了，趕緊潑冷水：“這只是首映，而且是女伯爵親自到場，以后就不會有這么多人了。再說了，王國的貴族就那么多，總不成讓他們天天跑來看這部幻景吧。”

“那就拍新的！”

小龍女死死盯著李奇，仿佛一頭龍在看最珍貴的珠寶：“赤紅女士的故事不是很多嗎？一部部拍啊！”

“這次是跟歐蘿拉的募捐綁在一起，才有這個效果，貴族就算錢再多，也不可能搬空了金庫，就為看幻景吧。”

李奇安撫躁動的小龍女：“以后肯定還要拍，不過這種只針對貴族的豪華場次，每部搞一次就夠了。

“后面的錢怎么賺？好辦，賣藍光……不，賣小一些的幻景，讓他們可以在家里繼續回味。”

“還可以建電影……嗯咳，幻景館，面向所有平民。別嫌棄啊，就算票價只是一個銀便士，累積起來也是可怕的。”

“當然最關鍵的是……”

李奇拍拍小龍女的手，這妞的手勁太大，他有些吃不住了：“內容，也就是故事，才是最重要的。要拍人們喜歡看的，可以引發他們共鳴，讓他們哭，讓他們笑的故事。”

小龍女認真的點頭，她聽進去了。

探頭再看了看臺上女伯爵的風姿，腦子里回想著女伯爵化身斯嘉麗的幕幕景象，小龍女心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她看向李奇，眼里類似金蒲耳的光芒又換成星辰般的閃光：“李奇，我也要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