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七 卡琳的自由,艾蘭尼斯的自由

打開神視技能，卡琳的魔女標簽竟然變得模糊了。

再看卡琳，她的喘息聲越來越渾濁，漸漸變得粗獷非人，近于野獸。胸口破開的傷口散逸著血霧，由淡轉濃，其間還混雜著瑩綠的光點。

當她仰頭嚎叫時，胸腔仿佛連通了一處詭異的所在，由那里傳來洶涌的力量之潮，滲入她體內每一寸血肉，讓她開始變化。

跟之前卡琳變成巨狼完全不同，這是一種發自靈魂，再延伸到上的改變。

當神視技能中的魔女標簽完全黯淡時，卡琳變成了一只高大的狼人。

毛發跟之前的膚色相近，毛發下的肌肉勻稱而健美，金黃的眼瞳閃爍著，鮮紅舌頭在呲出的巨大犬齒間緩緩吞吐。

狼人卡琳用低沉并且粗渾的嗓音：“李奇，我們廷尼威人是絕對不會屈服的，你休想把我變成神祇的奴隸！我的靈魂，所有廷尼威人的靈魂，只屬于自己！”

如果這不是在費恩，而是在地球的話，卡琳這模樣，就是典型的雙重人格。

還好，李奇碰觸過卡琳的靈魂。雖然那是在若干次交換體液……咳咳，交換血液的過程里，間接實現的，但李奇能夠確認，站在眼前的依舊是卡琳，那個總喜歡挑逗他，又有嚴重怠惰癥的卡琳。

現在的她，不過是將自己深藏的另一面暴露了出來。過去的卡琳是殘缺的，現在的卡琳才是完整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廷尼威人，永不為奴”，李奇斟酌著辭。他的任務就是凈化狼人卡琳，而這不僅要靠嘴炮，還得靠力量。

“你的用語總是這么奇怪”，狼人卡琳用一種迥異于人類的優雅步伐，向李奇逼近：“別妄想服我自己放棄，哪怕是冥河誓約，我都不會屈服，更不用你和女神鼓搗的什么神契。”

她彈出爪刃，狼臉上露出李奇居然看懂了的苦澀和不甘：“所以，來打敗我，奴役我，就像奧術師曾經對我做過的那樣，這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了。”

這可不符合李奇的風格：“我們還是先心平氣和的談談如何？先來杯紅茶，再嗑點瓜子？”

“吼——！”

卡琳回以狼人的咆哮，四肢著地，一躍而起，前肢的爪刃兜頭揮下。

蓬……

李奇撐起的荊棘光盾，被爪刃劈作漫天碎芒，光盾下面的秘銀盾牌也被劃出幾道裂痕。巨大的力量讓李奇整個人打橫飛起，重重砸在殿堂的墻壁上。

“真是、咳咳！真是沒有耐心啊”，李奇給自己拍了個治療術，舉起魔導槍，以每秒接近兩發的急速射擊。

子彈打在卡琳身上，除了讓卡琳的身體微微晃動，間或飄起零星毛發，再沒半點用處。

“卡琳，你們以為躲在次位面里，過隱士一樣的生活，那就是自由，那可大錯特錯了。”

這話就像打在卡琳身上的子彈，絲毫阻擋不住她的腳步。

李奇丟開魔導槍，從空間戒指里摸出釘錘。

這是他從羅文娜那里買的精金釘錘，沒有附魔，但份量十足的精金，不僅異常沉重，異常結實，也能將附著在上的神術效果發揮到最大。

他對釘錘釋放了一個神力附著術，再施放心靈荊棘，讓釘錘獲得了暫時的心靈荊棘特效。

接著他再給自己拍上祝福術和蠻力術，感覺力量沸騰，可以正面剛神魔了。

“人啊，生來就是不自由的。有了血肉之軀，就受著血脈的束縛。能夠看見，能夠聽到，能夠思考，就受著感知和思維的束縛，受著世界法則的束縛。有了父母，或者還有兄弟姐妹，又受著親情人倫的束縛。”

李奇大步流星的沖上去，掄起釘錘，砸向卡琳。

“既然身體是不自由的，靈魂又怎么可能自由呢？啊，我倒是見過自由的靈魂，比如被禁錮在靈魂晶石里的那些靈魂。沒被當成原料的時候，那種渾渾噩噩，與世隔絕的狀態，就像缸中之腦，那不就是自由嗎？”

爪刃與釘錘相交，李奇又騰空飛起，嵌進殿堂的立柱，卡琳身體也打了個哆嗦，退了一步。

“我就知道你這張嘴最會詭辯！”

卡琳咆哮道：“我的是靈魂不屬于誰，不被誰打上印記，不必必須沿著某個方向走，不必必須做什么事情，這就是自由！”

從立柱里掙脫出來，李奇繼續沖上來，嘴里也沒停：“你在厄普西隆呆了這么久，應該知道我們的方向是什么，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難道你會選擇跟我們相反的方向，會做阻止我們的事情？”

卡琳一尾巴抽飛他：“自由，就是不必被誰強迫著做出選擇，哪怕某個選擇看起來不錯，但更不錯的是不做選擇！”

李奇從天花板上落下，咳嗽著噴血：“結果你想要的還是逃避？”

他大聲冷笑，用輕蔑的語氣：“卡琳，我知道你們廷尼威人憎恨自己的出身，所以編造了‘自由’這樣的信仰，來表達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厭惡。你們口口聲聲自己信仰自由，心里涌動的卻是你們對先祖的怒火，還有這個對你們充滿了惡意的世界的詛咒。”

狼人發出兇狠的嚎叫，眼里的光芒更加暴戾：“你成功的激怒我了！”

“謝謝贊揚，看來揭對了傷疤”，李奇得意洋洋。

他又嘶的抽了口涼氣，張開光盾，層層壓縮。

殿堂里劇烈震動了一下，漫天光華瞬閃即逝，李奇的身影如炮彈般砸斷一根立柱，深深嵌進墻里。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中心，綿延的丘陵上橫亙著一座美麗的城市。白石堆砌而成的建筑層層疊疊鋪開，跨越了縱橫交錯的河流。半空中，雨后的虹光折疊錯位，顯露出防護結界的痕跡，給這座美麗得像少女沉睡的城市蒙上一層迷離光暈。

擁有十萬人口的王都白玉城，不僅是艾蘭尼斯的明珠，也是東費恩最美麗，對來客最友善的一座城市。

費恩第四紀226年，6月2日，自高空俯瞰，白玉城被兩股洪流夾在了中間，似乎隨時都會傾覆。

北方的綿延群山中，分布著來自邇香、瓦倫丁以及北方諸國的數十萬大軍，他們在黑暗和陰影中窺伺著南方。

南方的平原里，特蕾希婭率領的數十萬大軍星羅棋布，拉出了上百公里寬的陣線。

白玉城，就在兩軍對峙的戰場中間。

“最后一次確定，對面沒有傳奇出現”，王帳里，一個搖曳的陰影報告。

特蕾希婭眉頭緊鎖，沒有話，旁邊希爾維點頭，陰影恭謹行禮，化作煙氣消失。

“跟我們的猜測一樣，他們的傳奇在我們面前接連碰壁，在沒有匯聚到足夠的數量前，不敢再露面。”

希爾維不屑的道，看了看桌子上的沙漏，又用帶著一絲期待的語氣：“只剩十分鐘了”。

“艾蘭尼斯王，為什么這么固執！？他真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特蕾希婭一拳頭砸在桌子上，桌子粉碎，沙漏被希爾維眼疾手快的接住。

“我得親自去看著，芙蕾雅要找我，別攔著她。”

交代之后，特蕾希婭出了王帳，騎上她那匹名叫“艾絲菲爾”的龍馬，由一隊散發著濃烈英雄氣息的圣騎士護衛，疾馳出軍營，來到一處高地。

高地周圍看似空曠，可在傳奇眼里，魔力場卻充盈得像即將潰堤的水庫，顯然是有大批高階職業者，以及強大的魔導武器藏匿在隱秘結界里。

高地上站著五個人，他們的站位非常特別，似乎分布在一座繁復的法陣里。

見到特蕾希婭，這五個面目身形籠罩在斗篷兜帽中的人躬身致意，特蕾希婭也鄭重的向他們回禮。

“只剩……七分鐘了”，一個兜帽人。

另一個兜帽人幽幽嘆道：“真沒想到，第四紀元的第一次，會是我們出手。”

“這是正義的懲戒！”

身材魁梧，斗篷中隱約露出凱姆神徽的兜帽人憤怒的道：“艾蘭尼斯王拒絕加入我們，收容邇香的敗兵，還把我們去抓捕敗兵的人趕了出來！這等于加入了邇香，成了我們的敵人！”

“是的”，最初那個兜帽人：“不管艾蘭尼斯王用什么借口，艾蘭尼斯王國有什么傳統，現在的情況是，讓邇香奪得了白玉城，我們的北征就面臨著失敗的危險！”

“這一點，我比大家都清楚”，特蕾希婭沉重的：“讓邇香奪占了白玉城，原本的平原決戰，就變成了我們攻堅。敵人比我們強大得多，我們的形勢會變得非常不妙。而且敵人隨時會發起總攻，我們也沒有太多時間做更細致的工作，所以，我沒有反對這個方案。”

一個女性兜帽人關切的問：“陛下還在猶豫？”

“是的，我一直希望，事情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但是……”

特蕾希婭看向遠處的白玉城，深深長嘆：“但是，神祇在這一刻，似乎不愿意垂憐白玉城的十萬生靈。”

報時的兜帽人：“還有五分鐘……”

蹄聲響起，一抹紅白相間的身影策馬急奔而來，后面還跟著一隊騎士。

“陛下——！”

那個身影凄厲的呼喊著，也顧不得優雅端莊，連滾帶爬的沖過來。

特蕾希婭咬咬嘴唇，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