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七 革命的潮起潮落,各方的人心漩渦

緹娜嘀咕著眨眨眼，景象又變換了。

視角像是來自棲息在樹枝上的鳥，斜下窺探某間屋子，將其中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聲音有些模糊，但還是能聽明白內容。

“看這些家伙啊，連傳奇都不知道自己被監視了，大概他們壓根就沒想過自己已經置身戰場了吧。”

這一刻緹娜難掩得意之色，這次來瓦倫丁她只帶了軍事情報局的一支小隊，負責反偵查。要完成李奇……不，奇麗的任務還力有未逮，但軍團里有大把偵查兵和偵查設備。這些人干不了太精細的活，可偵查對象毫無警惕，也差不多能湊合了。

這個屋子里的人是偵查難度最高的一伙了，以瓦倫丁方面軍副統帥，諾頓人羅伊達斯為首。

羅伊達斯：“上午我是在大廳里喊，那只是跟著大家湊熱鬧嘛，根本沒當回事。女王不會答應的，她的立場我還不清楚嗎？”

“她是為了王權和貴族而戰，到頭來自己成了女皇，那怎么說得通呢？想想之前諾頓的動亂，女王的態度非常堅決，你們不要擔心，明天女王澄清一下這事就過去了。”

來自哈德朗的傳奇牧師：“很多小人正跳得熱鬧呢，神廷的叛變分子、風暴群島的魔法師、還有剛從西面回來的希爾維，尤其是普雷爾公爵！他人不在這，只是讓人傳話就差點當場說服了女王，這可不是小事！”

薩其頓的傳奇宮廷魔法師：“至高議會那幫人的確是想讓女王變成女皇，聯合通訊委員會的發展已經顯露出他們的險惡用心，梅迪閣下可能是受了他們的蠱惑。普雷爾那邊倒不必太擔心，女王看似對他言聽計從，卻從沒讓他管過正事，這種事情怎么會順從他的心意。”

某位紅石大公：“咱們得聯合起來跟女王好好談談，總之紅石已經低頭接受女王的統治了，沒有道理再接受女皇的統治！女王的話直接向她交季節稅盾牌稅，帶兵為她打仗就行了。換了女皇，隨便一個賤民出身的官員都能代表她到我們的領地里指手畫腳，橫征暴斂，這還有天理嗎？”

還有個肥頭大耳的油膩青年癱在沙發里，偵查員備注的身份是諾頓新任大公米特諾頓，他東張西望的顯得很不耐煩：“我的香烤獅鷲肉呢？怎么還沒做好？這座城堡真是太擠了，干嘛非要呆這里？

宮廷魔法師：“大公您不去求見女王嗎？這事您該率先發表意見啊。”

青年大公攤手：“我去了啊前面排了那么多人，難道還要我跟那些侯爵伯爵，甚至不知道什么出身的家伙一起立在門外等？他們身上的臭哄哄味道遠遠就能聞到了，讓我跟他們擠在小小的客廳里還不如殺了我。反正，女王召見我就去唄。”

羅伊達斯：“大公，有些事情您必須忍耐。您能繼承大公的位置，還多虧了女王啊。”

諾頓大公不滿了：“女王是站在我這邊的，可歸根結底，不還是因為只有我才有資格繼承嗎？她又不是諾頓的女王。”

羅伊達斯還想說什么，紅石大公打斷了他：“晚上女王恐怕不會主動召見誰了，要不我們先準備一份聲明，由大公倡議，再傳遞給其他國王和大公一起簽署。”

羅伊達斯：“這個，為什么不由你們的大王子倡議？”

宮廷魔法師：“我們王子畢竟還不是國王，國王又不在這里，相互串聯很麻煩啊。”

羅伊達斯：“有聯合通訊了很方便啊。”

“就簽個名的事吧，交給我了”，青年大公說：“不管女王是罵還是贊，明天完事就能離開了，我已經受不了這里的空氣，跟豬圈似的污濁得要命！”

緹娜看到這，目光轉動，將一行字通過隨身助手的加密傳訊絡發送給了偵查員：“等會注意諾頓大公的侍從去拜訪了誰，一個也別漏下。”

費共所在的角樓，通訊室里，佐爾德的影像在信風之書上含笑點頭：“我就說過，公爵是把我當自己人看的，這么重要的關頭，怎么少得了我佐爾德呢？我馬上動用一切資源，不惜一切代價辦好這些事情，請奇麗殿下放心。”

正要結束通訊，佐爾德又輕咳了一聲，目光變得鬼鬼祟祟的：“那個……奇麗小姐，這一夜會很危險啊，你們身邊又沒有足夠的魔法力量。要不……我親自帶隊過來，守護在您身邊，如何？”

奇麗差點噴了，佐爾德你這是想泡我嗎？

她二話不說就關閉了通訊，然后使勁摩挲胳膊，一身的雞皮疙瘩啊，太惡心了！

這時候緹娜的報告也發送到隨身助手上了，奇麗大致看了看，頓時精神煥發，很好，階級敵人自己跳出來了！

特蕾希婭攻下瓦倫丁，邇香那邊被羅姆羅斯還有不知道發揮了什么作用（更大的可能性是搗了很多亂子）的小紅帽搞定了，邇香勢力暫時退出歷史舞臺。

所以宗教革命就這么順順利利的完成了？

這個不能完全確定，畢竟費恩是有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歷史的演進會以更復雜和更曲折的形態呈現。克斯特王國暴虐之神的復興，邇香樞機會核心力量沒有損失，這都給未來的歷史走向埋下了反復的隱患。

但現在，歷史之潮是在向前湍急奔流的。

就在今夜，就在皇冠的問題上，一場封建革命緊跟在宗教革命的潮落后又潮起了。這是必定會自然演進到的歷史階段，在歷史搬運工的推動下，它會更快而且更猛烈的發生。

這場新的革命不可能一下子摧毀舊的貴族封建體制，但作為這個體制的代表，那些企圖阻擋歷史巨輪的家伙，注定將成為第一波浪潮的祭品。

這些人能自動跳出來更好，說明他們很忠實的履行著階級賦予他們的使命，扮演著他們應該扮演的角色。

“力量或許不太夠……”

奇麗也不是有十足把握，想了想，決定跟另外兩股勢力互通一下聲氣。

“高登閣下正在忙著非常重要的事務，等他有空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殿下。”

先聯絡法師聯合會至高議會的代表，海瑟薇的叔叔高登，對方的侍從如此回應。

“難道是在跟海瑟薇密謀什么事情？”

奇麗心中咯噔一跳，說不定那個美艷傳奇魔法師跟他想到一塊了。

再用信風之書呼叫海瑟薇，是一個空靈而機械的女性嗓音回應：“主人正忙，您也不是李奇普雷爾，請說明事由，再由主人確定是否與您預約時間。”

這就是維持奇麗身份不得不付出的代價了……

奇麗覺得，自己的預想恐怕沒錯，海瑟薇那邊也行動起來了。

芬恩從十多公里外的大軍營帳里發來消息：“軍營沒有異常，有些小騷動，都是基層軍官在串聯，估計也是想到這里來表忠心，但沒有高層組織他們成不了氣候。”

這么說，即便是有密謀，也沒有注意到軍隊的力量？

終究是高高在上的強者啊，由廣大低階超凡者甚至平民組成的軍隊，雖然已經在戰爭中展現出了恐怖的威力，但潛意識里的蔑視依舊揮之不去，讓他們下意識的忽略了。

“如果魔法師的密謀是走上層路線的話，那就沒什么好憂慮的了。”

奇麗稍稍放心，接著聯絡另一股勢力。

雖然之前沒什么接觸，由雙方的經歷和立場看，甚至還說得上是敵人，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奇麗相信對方是跟自己站在同一條戰壕里的。

她派侍從去找特蕾希婭的私人顧問，布林托。

侍從帶回了對方的回應：“非常抱歉，顧問現在很忙，有什么事情明天他會親自登門請教。”

“果然，不是我一個人意識到了命運之門在今夜出現。”

這條線沒有搭上，奇麗也不氣餒，至少明白了這兩股勢力并沒有閑著，這就夠了。

她再向芬恩發去指示：“咱們的人跟在佐爾德部隊的后面，明暗兩部分都安排好，不要急著行動，等著事情自行發酵到那一步。”

一切安排妥當，奇麗躺在了沙發上，抱著胳膊閉目養神，接下來，她就只需要等待女王相召了。

城堡另一座角樓里，由魔法開辟出奇異的空間，一個富有磁性的柔美嗓音如歌詠般回蕩在空間里，這個嗓音正屬于海瑟薇。

“叔叔擬的名單沒有問題，諾頓公國是我們預定的保留地，新任大公是個傻子，羅伊達斯是個木頭腦袋，這兩個人和他們的黨羽都必須連根拔掉。”

“薩其頓是塊肥肉，但即將接位的大王子非常頑固，對魔法師、商業和議會制異常反感，這個人必須要清除掉，可以聯絡他的弟弟瑞瑪科王子，蠱惑他們兄弟決裂。”

“還有紅石，紅石的礦脈非常豐富，很多家族都想在那里開辟新的魔導金屬礦基地。可那里的大公們一盤散沙，對我們的商業和生產活動有很大的影響。我相信肯定會有幾位大公對女王變成女皇不滿，讓那些大公跳出來吧，他們反對的聲音喊得越響亮越好。”

另一個蒼老聲音響起：“哈德朗、唐古斯和艾蘭尼斯這三個國家，還有北方和西北新加入秩序同盟的國家，我們暫時無法做針對性的布置。”

海瑟薇說：“沒關系，我這邊會制作一些幻景，煽動他們的貴族們跳出來。”

蒼老聲音自然是她的叔叔高登，帶著一絲疑慮的道：“剛才李奇的代理人想跟我談談，我回絕了，李奇在打什么主意呢？”

“那家伙總是讓人意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弄來了一個正義圣女，可惜我忙著研究，不能當面看看”，海瑟薇說：“至于那家伙在忙什么……邇香的變故，恐怕就是他在摻和。既然他不在這里，影響不到特蕾希婭，跟梅迪、希爾維和努曼艾爾這些核心人物也沒緊密關系，那就不足為慮。”

海瑟薇略略得意的道：“等他回來，看到形勢大變，還不知道會有什么精彩的表情呢。”

高登還比較清醒：“這樣的形勢似乎也是他樂于看到的。”

海瑟薇哼道：“但這是我們主導的，是我們引領的新浪潮！他會被我們遠遠拋在身后！”

“的確是這樣，我這就去做安排，明天就付諸實施”，高登也按捺不住憧憬了：“您給特蕾希婭取的名號很不錯，她一定會欣然接受的。”

“那是當然”，海瑟薇說：“曙光現在是她的，但未來必定是我……我們的。”

城堡地下室里，原本是監牢的地方被改作了倉庫，某座倉庫堆滿了各式宴會用品。

倉庫門口被女王近衛嚴密把守，布林托在里面張開了靜音結界，按著一個水晶球，跟一張混沌不明的面目通話。

那張面目懊惱的道：“該死！我得馬上回來！這么重大的變化，為什么不早點通知我？”

“麥戈爾，我不是神祇，事實上所有人都沒有預想到”，布林托嘆道：“只有普雷爾早有預言，不過我相信他也沒料到皇冠的問題會這么快的提了出來，否則他應該在這里的。”

“這是好事，此刻我們跟普雷爾不是敵人了”，麥戈爾冷聲道：“美好的未來在向我們招手，但企圖阻擋這個未來的人會很多，陛下需要我們的幫助！”

“陛下心意未定”，布林托說：“皇冠能不能落下，也說不清楚，我正在為此努力。你即便不在陛下身邊，也能盡到應盡的職責。”

“那些雞毛蒜皮的劣跡？”

麥戈爾不滿的道：“對貴族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嚴重的罪行，女王陛下也不是當初那個天真公主了。”

布林托說：“不，你只需要證明，忠誠神廷的殘余分子跟貴族們會繼續勾結，會扭曲女王想要的美好秩序，這就夠了。”

“這可是個大工程”，道理很對，麥戈爾沒有反駁，只是覺得不現實。

“如果，他們還有個首領呢？”

布林托嘿嘿低笑：“……雖然已經投降了，但仍然不甘心失敗的博杜安。如果女王變成女皇，他將忠誠神廷余孽化整為零，跟王國公國們狼狽為奸，再找機會東山再起的計劃就會失敗，所以他必然在暗中串聯地方上的神職者和基層貴族，準備掀起反對女王戴上皇冠的輿論聲潮。”

“布林托”，麥戈爾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博杜安影響到女王陛下對你的信任了？所以你想干掉他？”

“在女王身邊，擁有舊邇香經歷，又能代表凱姆神職者的人，只需要一個，兩個就太多了”，布林托很坦蕩：“坑害一個作惡多端的紅袍主教，難道讓你良心有愧了嗎？你有力量做到這樣的事情，這也足以推動女王做出有利于我們的決定。”

麥戈爾很不爽：“你在利用我！”

布林托呵呵笑道：“我們相互利用，而且，這一切都是為了女王……不，女皇陛下。”

“是的”，麥戈爾咬著牙說：“我們需要一位女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