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八四 卡琳復國記,這一刻我不是一個人

話沒說完，暗金光弧游走龍身，電得她嗷嗷直叫。

“知道了知道了……”

叫過之后她的細長身軀在天空中疊蕩盤繞，不爽的嘀咕：“干活，馬上干活。”

這條“卡琳龍”自天空猛然撲下，自鱗片中溢出層層金光，很快匯聚成一條暗金光流。

光流蘊含的力量比卡琳自身的翠綠光芒更加強大，不僅那只觸須怪物編織的烏云被大片驅散，瑟貝妮的神光也被推開。

長龍之下，那株世界樹仍在，只是樹冠上如櫻花般的色彩正漸漸淡去。

眼見卡琳要投入樹冠中，與世界樹重為一體。漫天的深沉綠光驟然收束，凝結為幾乎比世界樹的樹干還要粗的光束，朝著世界樹射來。

浩渺的神祇之音回蕩在整個位面的各個角落：“伊斯特塞斯始龍是由灰燼盡頭回溯而生，侵入費恩世界的雜質，不為吾的法則所容！”

“既然你堅持以此形態對抗令吾喜悅的存在，吾也不得不做吾最不喜歡的事情！”

“就在此湮滅吧！”

光柱攜帶著似乎足以講整個位面撕開的力量，落在卡琳的龍身上。

即便只是通過凡人的身軀釋放，即便只是真正瑟貝妮的一部分意志，這道綠光依舊是正牌神祇的力量，至少是弱小神祇級別。

神光所經之處，空間都在拉扯折疊，像是被神光直接吞噬了。

世界樹下，鐵皮人艾托姆和肉團人薩雅已經從藤蔓狀態解脫出來，但他們還跟藤蔓連接著，意識依舊恍惚。

他們感覺世界正被折疊起來，以如山的巨樹為中心，由近及遠，大地正在急速升高，天空被不斷遮蔽。那道粗壯的綠光仿佛是只巨手，正將大地打包。光是彌散出的氣息，就震懾得他們難以呼吸。

這一刻他們都忘了彼此的種族，下意識的擁抱在一起。

在世界即將被深綠光柱吞噬的瞬間，暗金光芒綻放，樹冠上升起一輪朝陽。金黃霞光萬丈，穩穩擋住深綠光柱。不僅如此，霞光還像是牽引著一個全新世界，涌入位面中，一點點填充被綠光吞噬掉的空間。

那種“世界被打包”的動靜驟然停住，大地四面緩緩下降，消失的天穹一圈圈重現。

金光中依稀顯出伊斯特塞斯始龍的身影，卡琳得意的發出龍嘯：“不要以為你仗著是神祇，還是老牌的，就能為所欲為！”

“我這邊也是有神祇的！我們還有紅網，這一刻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我不是一個人！”

“這一刻我是條龍！這一刻我是臺路由器！Waaaagh！”

龍嘯以“路由器”為最強音終結，振蕩在天地之間，然后傳出壓低了的嘀咕聲：“嗯……后面的說法有點不對我可以撤回嗎？嗷！”

龍頭上又爆起熾亮的暗金光弧，炸得卡琳仰頭慘叫。

兩百多緊急組織的絲絲和阿絲魔女編織起心靈網絡，撐起足以傳輸新生神祇級別力量的紅網臨時通道里，一縷力量細流正將卡琳與李奇、菲妮拉在同一個頻道里。

這不是單純的信息流和通訊頻道，而是由靈魂感應編織起的局域網絡。網絡中李奇與菲妮幾乎融為了一體，正如彎月映照大地一樣，散發出清冷光輝。

這不是簡單的月光，而是冰冷刺骨的寒流，正通過這個局域網絡，裹住卡琳的靈魂。

只是這樣，卡琳的靈魂即便再強韌，也因為被凍成了冰雕而喪失意識。

就在李奇與菲妮之后，更為強大的一團暗金光輝照耀著，在這個靈魂空間里，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太陽。

這團金光與菲妮的月光融解，化作億萬溫熱的暗金暖流，滲入卡琳靈魂中，與卡琳的翠綠光芒繼續融合，再滲出身體，抵御住瑟貝妮的神力光柱。

金光并非孤懸于靈魂空間中，仔細看那是由無數粗細不一，光色各異的光絲匯聚而成的。甚至包括菲妮和卡琳的靈魂，都伸展出了縷縷光絲，與金光融匯。

這團金光自然是小紅，她除了那個調和自己主體與分身，曲線實現人神合一狀態的矛盾魔女身份外，自身沒有任何可以提供赤紅神力的特質。但她可以將所有魔女，以及赤紅諸神所擁有的特質或神職匯聚為一體，編織成純粹的赤紅神力。

現在，她正通過絲絲網絡這個緩沖池，將浩大的赤紅神力灌注到卡琳那邊。

靠卡琳自己，現在即便臨陣爆種，也沒辦法跟至少是弱小神祇的這個瑟貝妮抗衡。所以還加上了菲妮，由李奇這個交換機進行轉換調衡，利用卡琳現有的伊斯特塞斯始龍形態，將至少比卡琳強一級的菲妮神力傳輸過來。

現在的卡琳，相當于一個接近半神的巔峰傳奇，加一個接近新生神祇的半神。

這樣仍然不足以正面硬剛弱小神祇，不過菲妮神力不是用來對抗的，而是削弱瑟貝妮的。

現在的“瑟貝妮”，畢竟連分身都不是，而是附著于泰雅的神祇意志。

“快點喲……”

“泰雅你快醒過來喲！”

“我身上的血只有一丁點李奇的成分，堅持不了多久。”

“就算你忠于瑟貝妮，瞧在我們滾過床單而且感覺很好的份上，手下怎么也得留點情啊！”

靈魂網絡里，卡琳完全發自靈魂的心語就這么直接叫了出來。

清冷月光和灼熱日光里都傳遞出一股明顯波動，像是兩個人在同時冷哼。

在這個靈魂網絡中，李奇是最渺小的，菲妮比作月亮的話，他就是月亮上的克拉維環形山。

他狼狽的用意念震動卡琳：“我可沒允許你把我的血積存起來當做你改造血脈的東西！你這不跟貪吃蛇一樣嗎？剛才你義正辭嚴的對瑟貝妮說的那些話結果都是假的？”

卡琳叫屈：“又不是我故意的！早知道你的血這么古怪，我還不吸呢！”

“當初為了救伊芙，我身上的血都抽光了好幾次，只好把你抽光了好幾次。”

“你血里含著的雜質肯定進入了我生命之力的底層，把我新生的血都改變了！”

“打個比方，先父遺傳你知道嗎？我們之間應該就是那么回事……”

李奇怒吼：“你打的是什么瞎雞脖比方？什么什么遺傳，那種惡意編造的偽科學你居然還信？誰告訴你的？”

包裹著李奇的彎月抖動了一下，自然是菲妮，李奇正要訓斥她，空間中的曜日降下神念：“咱們這是在跟一個老牌神祇交手呢，怎么還跟沒人氣的春節檔劣質喜劇一樣瞎鬧騰？”

難得小紅這么正經嚴肅，其他三人趕緊收攝心神，專注于力量傳輸。

小紅又道：“還有啊，李奇你還好意思說，先父遺傳不就是你們那種非處不收全處全收的直男癌發明出來的嗎？我當笑話跟卡琳說有什么錯？”

卡琳、菲妮、李奇同時用意念振蕩出一串點點點……

壓住問問小紅難道你有經驗的雜念，李奇向卡琳傳訊：“你確定真的找到道路了？”

卡琳又不怎么確定了：“呃，你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李奇說：“不要忘記，生命的根本仍然是生存，你不能將自己的道路跟這個根基切割開。所以，你的道路應該不是生存之外還有什么，而該是以什么方式，什么法則，給生存賦予什么方向，由此讓生命獲得終極意義。”

靈魂空間中，卡琳的靈體越來越耀眼，卻不是原有的翠綠光芒，而是向著更淺的色調轉化。

靈體的輪廓也越發細膩，長發、面容乃至臂腿的細節都在漸漸呈現。

就在身體其他部位即將描繪出來，空間中的日月蕩起異樣波動，李奇也忍不住咽喉發癢的感覺，想要做點什么的時候，卡琳笑道：“我明白了，謝謝你，李奇。”

她發出魅惑的波動：“你在我這里又刷到了十點好感哦，不過看來我的確沒辦法列入你的清單里了，我對你沒辦法徹底放開所有心靈……”

剛才那種狀態，正是靈魂完全袒露，彼此毫無保留的狀況。除了有直接的靈魂聯系，比如很嚴苛的靈魂契約之外，就只有彼此相愛之人，才會如此呈現了。

她的靈體因喜悅而震顫著，漸漸變得模糊：“不過已經跟蕾蕾和莎莎差不多了，如果是奇麗的話，不管大小，應該有那個可能吧。”

說完她靈體伸展手臂，像是在迎接擁抱：“來吧，我準備好了！”

月光閃爍，更為猛烈的寒流涌向卡琳，將她變作一扇力量之風。

現實空間里，淡金光芒自伊斯特塞斯始龍身上噴薄而出，滲入瑟貝妮的綠光中，逆流而上。雖然被綠光急速分解，但仍然有若干絲縷刺入瑟貝妮意志的寄體，也就是生命大祭司泰雅的體內。

泰雅身軀劇烈顫抖，讓綠光也黯淡下來。

瑟貝妮的意志倒沒有受到明顯影響，祂沉冷的說：“就算你喚醒了泰雅，令她背叛吾，你也無法戰勝前方那個新生的生命。它得到了吾的賜福與眷顧，而你，即便此刻晉升到半神，也不可能戰勝它。”

卡琳以清朗龍吟回應：“只靠我當然戰勝不了它，不過剛才我說過了……”

“我！”

“不是一個人！”

鱗片上的綠光急速變淡，在細長身軀上游走的暗金光弧滲入，將鱗片染成接近青、綠和金混色，類似玫瑰金的色澤。

同色光芒替代了原本的暗金和翠綠亮色光芒，不再與瑟貝妮的綠光對抗，任由綠光罩住身軀與世界樹。

在這一刻，龍身也沒入了世界樹中，玫瑰金光芒爆發，似乎將整個世界都鍍上了這么一層華貴中蘊含著質樸的光華。

所有與世界樹關聯著的生命，從樹下抱成一團的艾托姆和薩雅，到納斯巴村的鐵皮人，還有莫爾奎恩和特摩魯爾，都身心劇震。

他們感覺到先是一股極為冰冷的寒流灌入心靈，讓心靈每個角落，身體每個毛孔都戰栗起來。

然后是劇烈的刺痛由心及身急速蔓延，但伴隨著刺痛之潮的，卻是一種揭開了死皮，讓柔嫩肌膚碰觸到空氣、花草、泥土的清涼感。在那瞬間，戰栗之中，牽起了更有力的意志和更清醒的感知。

似乎從腐臭的地下，或者從腐朽的軀殼中掙脫出來，進入了一個浩瀚空間。這是個日月共輝，星海閃爍的無垠世界，而在空間正中，一顆金黃與青綠混雜的星球，正熊熊燃燒著，讓所有關聯于此的靈魂中意志悅動，力量沸騰。

“生命的終極意義應該是積極的進取，那該是永遠趨向極限，永遠向未知世界拓展的曲線，而不是以生存為起點，以永恒為終點的直線。”

“進化，沒錯，那就是進化……”

“我們主動的，積極的進化，讓我們的生命呈現出更多的可能性，更多姿多彩的形態，由此我們可以適應，還有改造更多的世界，生命也更加綿延。”

如神音般的意念在每個還保持著靈智，并且與世界樹觸須保持著連接的靈魂中蕩漾，那并不是卡琳的聲音或者意念，卻又感覺屬于她。

“但這不意味著我們無視生存，實際上我們是在拓展生存。只有積極的進化，才能更好的生存。”

“我們追求多樣性，那是依靠進化獲得的自由，徹底的自由就是生命進化的終極目標。但那不等于我們會丟開最根本的形態，失去根基的自由還能叫自由嗎？”

“我們會因為進化而更加自由，因為更加自由而更加強大，但不等于我們只是關注個體。”

“相反，我們的進化是依靠集體的團結，依靠集體在世界中的進化，然后獲得個體的進化，從而擴展自由。”

“自由是生命的終極意義，自由是生命在自然，在世界中的拓展，但只有個體的自由并不是自由，反而是一種束縛。”

“只有個體的生命，失去了由生命彼此相互編織出的另一個世界，只有在那個世界里，生命依靠相互之間的交流、合作、競爭，才能讓自由獲得展現。”

“所以，以進化實現終極自由，這就是我的生命意義，也是赤紅信仰的生命道路。”

縷縷意念攪動著廷尼威位面萬千生靈，言語僅僅只是意念的表象，脫離言語的思考驅動著生靈們不斷接近由意念傳遞的力量。哪怕是最愚笨的生靈，心智也在牽引之下觸摸到了這股力量，然后讓靈魂震顫，生出共鳴。

意念猛然變得洶涌……

“現在，同胞們，團結在我周圍！”

“為了最終的自由，奉獻出你們的力量！”

“咱們大家伙并肩子上，先把禍害我們，奴役我們，現在還占據著我們家園的混賬挖出來！”

納斯巴小村里，莫爾奎恩、特摩魯爾，乃至村長納斯巴，身體同時一震。

那股熟悉的吮吸感又落到了心靈深處，但他們毫不反抗，即便此刻他們無比清醒，因為清醒靈魂也更凝實，完全可以抵抗。

關聯著他們的藤蔓化作沒有實質的金光，劇烈閃爍，將股股力量抽出他們身體，向遠處的天際推送過去。

整個廷尼威位面，數以百萬的紫金光絲同時閃爍，向位面中心那株世界樹匯聚。

世界樹晃動了一下，繼續生長，大地震顫搖曳。轟鳴聲中，一道裂縫崩開，從幾米寬伸展到幾十米、幾百米，到最后超過了千米，還在不斷變寬。

與此同時，裂縫的長度也不斷綿延，很快變成大裂谷，前后兩端沒入天際，似乎要講整個廷尼威位面分成兩半。

位面中心，世界樹不遠處，就在樹冠的籠罩下，一條條青黑觸須如蛇群般從裂谷中涌出。巨大如山的渾圓金屬構造，跟著觸須一同升起，轟然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