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八九 巴哈姆特的幺蛾子與佐爾德的不甘心

星光的中心是一座直徑超過兩公里，外形仿佛寶石的多面體人工構造，正是赤聯的泰格杰爾浮空要塞。表面全被粗壯的鋼鐵軌道覆蓋著，不少部分還沒裝上外殼，透過框架可以看到內部的構造。

大大小小的戰艦和飛機在要塞下方和殼體上進進出出，要塞之外還有數十艘戰艦，由一艘雛鯤和一艘箭鯤率領，按防御陣形分布，護衛著要塞靠近風暴區域。

第二艦隊的旗艦正是那艘雛鯤，指揮艦橋里，代理司令員，海軍中將林德收到了參謀虛靈轉發的要塞訊息，眉頭微微皺起。

“力量擾動比以前強了不少啊……”

再聳聳肩：“反正我們也不進去，只是在外面……”

說到這也不知道是才意識到，還是有什么特別期待，他猛然閉嘴，瞅了瞅指揮臺上投影出的機械少女頭像。

參謀虛靈沉默不語，林德撓下巴：“真是奇怪，為什么我這邊的虛靈這么木訥，老胡克那邊的就那么皮呢？難道那老頭自帶虛靈作妖的體質？”

看得出來，林德也很閑。

不僅是他，坐鎮泰格杰爾要塞的威爾森也很閑。

泰格杰爾要塞加第二艦隊主力編隊，這就是赤聯投入到新大陸的主要軍事力量。

巴哈姆特明言說過，對神祇而言，新大陸不是什么隱秘的地方，就算并不清楚具體位置，也有大致的感應。

但沒哪個神祇向凡人做過提示，當初源初騎士帶領凡人拓殖東費恩的歷史，神祇們記憶猶新。凡人一旦大規模向某個新世界進發，信仰必然發生巨大變化，怎么可能有神祇去為凡人開拓新時代當鋪路石。

所以，虛空龍神乃至秩序女神，應該是知道新大陸的。

巴哈姆特傳回的這縷意志懟不過秩序女神，對上虛空龍神倒是不懼。不過為了提防虛空龍神走下三路搞偷襲，除了巴哈姆特召集起來的龍族之外，加入救世白金聯盟的各方勢力也在新大陸內外部署了相應力量。

在這其中，赤聯出力無疑是最大的。除了在新大陸上派駐若干陸軍空軍單位外，還肩負起了巡防新大陸外圍的重任。

承擔這項任務的泰格杰爾要塞和第二艦隊主力編隊，就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老胡克帶第一艦隊在瓦倫丁上空突擊，看著拉爾奇帶特遣隊在冰海與虛空艦隊作戰，看著蘭德爾與第一艦隊其他官兵搭乘銀月之心上清掃曙光的守備力量，看著其他人在舊大陸各地奔波，支持冒險家昂萊。

“真希望是虛空龍神的動靜啊……”

“如果虛空龍神出現在我們這，瓦倫丁那邊老胡克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在這里打才暢快啊，舊大陸那邊還有射界限制，稍微晃晃準星就亮紅光響警報，打起來縮手縮腳的，一點也不過癮！”

官兵們也很閑，在各自的崗位和休息場所里議論紛紛，最終還是形成了共識。

“打不起來的，虛空龍神不敢來。”

“巴哈姆特雖然就剩一絲殘留意志，守個次位面還是沒問題的，虛空龍神不可能來硬懟巴哈姆特。”

“就算是秩序女神，有打新大陸的力量和資源，為什么不去打舊大陸直接滅世呢？”

基于這樣的判斷，一份關于在巡防期間強化戰術技能訓練的指令下發到各個單位，巡防部隊即將展開轟轟烈烈的整訓運動。

穿越風暴，透過次位面膜，宏偉大陸向三面鋪開，似乎無邊無際。雪山、草原、荒漠、河流、湖泊還有被擠到一角的海灣，各種地貌應有盡有，其間鳥鳴獸吼，充斥著無限生機。

大陸中心，雪山群最高處，直指天際的白金龍柱底部，巖石巨塔扇形展開，那正是救世白金聯盟的總部白金龍殿。

巨大的殿堂中一如既往的閃爍著無數面光幕，工作人員們通過光幕監控新舊大陸各地的情況，傳遞著海量的指令和信息。

工作人員分作若干區，從工作臺布置到人員的服色都涇渭分明。

衣著各異，冷不丁還能看到法師袍和神官袍的人都來自曙光帝國，年紀大的占了一半，還都端坐在高背靠椅上，每個人指使著若干人忙活。他們形成的單位每個都占據了一片獨立區域，在殿堂里成為明顯的主體。

另一片區域里全是套著紅馬甲，馬甲下是軟性防護服的人。這些人來自赤聯，大多數都很年輕。坐的是裝了滾輪還能轉圈的怪異椅子，一個人要應付好幾面光幕，跑來跑去的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動手。

這兩部分就占據了殿堂的三分之二還多，剩下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集合。有披著類似吉利服的德魯伊和游俠，有散發著巨大龍威的人形龍族。

最邊緣的角落里是幾十個神色沉冷有如魔偶的人類男子，他們身著統一的灰黑色制服，肩章上有銅色萬字標識。看他們鼓搗光幕的動作頗為生澀，就知道是新來的。

殿堂內部高達數百上千米，墻面中部伸展出的露臺，就已在淡淡云霧中若隱若現。

某處露臺上，穿著舊時代劍士服，身材偉岸，面目如黃金雕塑般棱角分明，正氣凜然的中年男子說：“曙光帝國又送來了兩萬多移民，都是東費恩各王國公國大貴族的家眷和領民。”

“傳奇魔法師辛伯納和羅文娜也已經把魔法塔搬過來了，他們各自帶著的家族成員和工坊人手都有好幾千。”

他的語氣淡然超脫，看著旁邊女性的目光也并沒完全聚焦到位，像是看得更深。

“連意志帝國那邊，羅姆羅斯都組織了兩萬少年團過來拓荒，昨天已經到了第一批。”

“海瑟薇也正托起她的新泰德城，準備把她的家族和工坊，還有魔法學院，以及風暴群島的殘存居民，一起送進新大陸。”

“你們的進度似乎有點慢啊，現在只來了不到一萬人，而且都是平民，歐蘿拉陛下……”

他對身邊穿著金紫長裙，卻一點也不顯豪奢浮華的歐蘿拉露出和善笑容：“如果是因為跟虛空龍神和秩序教廷戰斗，投入的資源過多，拖累了你們的搬遷進度，吾愿意說服其他勢力出更多的力，讓你們盡快把民眾搬遷過來。”

在新大陸擔任赤聯駐救世白金聯盟大使，同時領導赤聯新大陸搬遷工作的歐蘿拉搖頭說：“目前的進展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我們會先把平民和婦孺老弱搬遷過來，然后再考慮其他人。”

她自嘲的笑道：“別稱呼我什么陛下，我還沒有成神呢，巴哈姆特陛下。”

巴哈姆特相當熱心：“但這樣未免太不……公平了，你們在新世界的建設和守護付出了太多。沒有你們的力量，現在新大陸還是一片蠻荒，更不可能建起能夠傳送那么多人的傳送門。”

歐蘿拉擺手說：“這其實也是有意的，曙光帝國的瓊恩皇帝，還有羅姆羅斯，不都堅持與帝國子民共進退，不愿意過來嗎？”

她很誠摯的說：“新大陸畢竟只是個后備計劃，我們不會也不可能把大部分力量和資源放到這個計劃上。阻止秩序女神滅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們得竭盡全力。”

巴哈姆特沉默了片刻，悠悠的道：“你們的信心仍然沒有動搖過，覺得能夠打敗秩序女神嗎？”

歐蘿拉哈哈一笑：“我們的虛空堡壘馬上就要沖出主位面了，在位面又有了一座新生的神國，加上那個到現在還沒搞清自己神職的新晉女神，我們赤紅神系已經有六位神祇，怎么都有一搏之力吧。”

巴哈姆特隔了好一會才點頭說：“小紅陛下所團結的力量，的確到了可以對秩序女神造成傷害的地步。”

祂嘆道：“可惜吾只是一縷殘影意志，除了附著在以前的老骨頭上，支撐這個位面外，做不了更多。”

歐蘿拉恭維道：“所以，陛下您就是我們最后的希望啊。”

巴哈姆特呵呵笑道，整座白金龍殿都在微微顫抖，殿堂中的無數光幕都模糊了一下。

祂搖著頭說：“吾代表的是過去，希望在你們這邊啊。”

接著語氣一變，似乎只是隨意提到：“那位蕾婭殿下，我真的很喜歡呢，能不能……”

歐蘿拉臉色一沉，斬釘截鐵的道：“不能！”

巴哈姆特尷尬的咳嗽著說：“隨口說說，不必在意。”

話題轉開，再談了會，歐蘿拉低頭行禮，告辭離開。

化身為中年男子形象的巴哈姆特目送歐蘿拉離開，身影消散，散布在龍殿中的力量波動猛然一震，沉入地下。殿堂中所有人長出口氣，身心一片輕靈。

通過傳送門回到泰格杰爾要塞，進到自己的辦公室，歐蘿拉揮手展開光幕，先查看了某個魔女的情況，確認她正由朱迪陪著在魔女小鎮組織又一次美食大賽，才松了口氣。

給樞機局保衛處下達了加強護衛力量的指令后，歐蘿拉呼叫了李奇。

“巴哈姆特那邊，似乎對蕾婭有什么想法，今天已經是第三次對我提起讓蕾婭到白金龍殿的事情，那家伙到底懷著什么心思？”

歐蘿拉報告的情況讓李奇的一對眉毛像彈簧般蹦了起來：“那頭孽畜是想死么！？”

歐蘿拉白了他一眼：“暴露本心了吧？你到底把蕾婭當什么了？把我丟到巴哈姆特身邊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激動？”

李奇很委屈：“你是大人蕾婭是小孩子啊！還什么把蕾婭當什么，天底下的父親不都是我這個德性么？”

兩人膩膩歪歪的斗了一會嘴，李奇轉回正題：“誰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不過多半跟特蕾希婭有關。”

“或許是那家伙認為在蕾婭身上能找到挽救局面的辦法，以祂正義至善的立場，需要犧牲蕾婭的話祂會毫不手軟。”

“所以你做得對，這種念頭要在第一時間打死，讓祂想都別想！”

跟自己想的對上了，歐蘿拉松了口氣：“你也這么想的話，看來就是這樣。”

她深深感慨著：“就算是拯救世界，大家也是各懷心思啊。這個什么救世白金聯盟，除了咱們，其他的全都是牛鬼蛇神，整天勾心斗角的，應付起來真是吃力。”

說著說著又開始生氣：“你的老相好海瑟薇也馬上要過來了，到時候跟我湊到一起，還不知道是個什么嘴臉呢。想想就累，不如把奇麗換過來干這事吧。”

說的時候兩眼死死盯著李奇，李奇自然知道，只要自己說個好字，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他趕緊堅決表態，而且理由也很充分，奇麗在巴哈姆特面前未必能保守住秘密，所以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兩人再度開啟家庭模式，沒等李奇說夠甜蜜話兒，神色就是一變。

片刻后，他很嚴肅的說：“老胡克正在進攻秩序教廷的巢穴，艦隊沒有發現虛空龍神，甚至沒有發現龍騎將。”

歐蘿拉定了定神，眉心漸漸皺起，緩緩的抽了口涼氣。

她沉沉的說：“難道新大陸才是虛空龍神的目標？”

紅石，由幾座魔法塔拼成的冷泉伯爵府里，兩個儀容都精心打理過的中年男人湊在了一起。

如果把兩人分開單獨看，晃眼下似乎沒多大區別。都是高挑削瘦的身材，深邃的五官輪廓堪稱英俊，同時都有一圈修剪得極為精致的山羊胡。

現在湊在一起，就有了很大區別。

一個身著華麗的魔法袍，顯得年輕一些。儀態看似從容，卻似乎總在刻意調整。同時眉頭微皺，目光閃爍似乎總在尋找什么。

一個穿著相對樸素的貴族短袍，面目看不出年紀，但感覺更深沉。眼眉舒展開，目光里滿含審視。

忽略年紀、相貌和氣質的差別，此刻前者自然是有求于后者的。

“我們散塔林會集體搬遷的話，可以考慮把財務往來這些事情都交給您的金行。不要看我們的會員都是些中低階魔法師，寒酸得只有一座魔法塔，可用赤聯的話說，聚沙成塔嘛。七千座魔法塔，上萬家魔導工坊，那是什么概念？”

前者正是散塔林會的榮譽會長、實權領袖佐爾德米爾德恩，還在賣力的推銷：“只需要兩三千萬金蒲耳而已，商業神殿就能擁有散塔林會上萬魔法師的深厚友誼，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遠大虔誠。”

后者就是商業女神的代言者洛希弗斯，捋著胡須，臉上沒有一點勉強的說：“這太勉強了，超出了我的能力極限。”

“現在我得不到女神陛下的支持，你該知道，我的處境跟律法圣女娜瑪一樣，能調動的資源不多。”

“我同時還進行著各個項目，每個都很龐大，也很有前景。”

“在你們散塔林會這邊，也已經有項目了，佐爾德你自己都有投資不是嗎？”

“集體搬遷這事，我實在無能為力。”

“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僅僅只是搬遷，沒有產生新的收益，這就不是個交易，也算不了投資。”

“如果按貸款的方式來運作的話，回款周期必定非常長，收益太低，甚至低于金蒲耳貶值的利率。你該清楚，這就是虧本。”

一番話把佐爾德憋得坐立不安，他起身轉了幾個圈，對洛希弗斯透了點實情：“散塔林會不集體搬遷的話，必然會被辛伯納、羅文娜甚至曙光帝國的大貴族分裂！”

“已經擁有自由的魔法師們，會淪為大魔法師和大貴族壓榨和剝削的對象！”

“對您來說，這也是巨大的損失啊，您會少掉一個可以在關鍵時刻支持您的重要角色！”

洛希弗斯笑意盈盈：“對您來說，也會少了羽翼，變得孤家寡人。不管是在曙光帝國，還是在赤聯或者泰德殿下那邊，地位都會大幅降低啊。”

佐爾德砰砰拍著胸口：“我是只為自己考慮的那種人嗎！？我在為散塔林會上萬同仁的前途奔忙啊！”

洛希弗斯悠悠的道：“就沒找赤聯或者泰德殿下幫忙？這正是展示你在他們兩邊擁有多高地位多大影響力的時候啊。”

佐爾德身體一僵，漸漸佝僂，苦澀的道：“只是搬遷我自己的魔法塔，他們當然會出手幫忙，整個散塔林會的話……”

“他們也會感到吃力啊”，洛希弗斯還是給佐爾德留了點面子：“我也一樣啊，如果是你自己搬遷，有什么需要盡管說！畢竟在魔法速成學校上，我們也是合作伙伴嘛。”

佐爾德苦笑：“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誰知道秩序女神什么時候把主位面屏障打破，不還是得搬到新大陸去？”

洛希弗斯嘆氣：“沒有兩全其美的選擇啊……”

送走了洛希弗斯，佐爾德回到廳堂，伯爵府執事正好來找他，問什么時候做搬遷準備。

“就只給我劃了一小塊地皮，我孤零零的搬過去干什么？”

“在那我能干什么？喝風嗎！？”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滾！”

趕走了執事，佐爾德又轉起了圈。

轉了不知道多少圈，他一巴掌拍在墻上，將整面墻轟隆拍碎。

“我不……”

佐爾德咬牙切齒的念叨著：“我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