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一 七章 逃脫

她拔腿便朝著與程曦相反的方向跑，指望能為程曦引開幾個人。然而她拼命跑了一陣，卻未聽身后有動靜，不由回頭看去。

身后除了山石花木并無一人。

錦心只覺得背上一涼，心不斷往下沉。

她又提著裙子飛快地跑回去，又輕又薄的繡花鞋底踩在凸起石子上硌得腳心生痛，然而她已全然顧不得這些。

錦心一眼就看見癱軟在地上的翠袖。

“人呢！”她見周圍僅翠袖一人怔怔出神，不由急問。

翠袖漸漸回過神來，目光聚焦在錦心面上，忽然伸出手死死拽著她，眼中露出哀婉凄憐的祈求：

“錦心姑娘，我哥哥在大興林臺莊，他剛考取了秀才功名……”

錦心大急，猛地抓著翠袖晃了晃：

“我家小姐往哪邊去了！那些人呢！”

翠袖茫然看著她，張了張嘴竟什么也說不上來——她根本無心留意程曦去了哪邊。

錦心恨不得撕了她！

她一把推開翠袖，環顧周圍。

方才程曦依稀是往南邊去了，但錦心不認得皇宮的路，倘若亂闖非但救不了程曦還可能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她的心砰砰直跳，狠狠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今日這局是皇后借著淑妃之手順勢而為。

皇后將自己的牌子給翠袖，是為了讓程曦上鉤；但她不怕程曦事后借著牌子的事指認，可見留有后手并不打算扮演對立者的角色……

錦心忽然抓住翠袖的胳膊，厲聲問道：

“那些內侍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翠袖一怔，隨即搖頭。

錦心眼睛一亮——既然如此，那么向皇后求救肯定是安全的。

她轉身便朝鹿囿方向跑去。

翠袖看著錦心遠去的背影，想著今日這事已全然生變，根本沒有朝著淑妃計劃的那樣進行。

不論淑妃還是皇后，只怕都要急著滅她的口。

翠袖忽然凄婉一笑，扶著樹干緩緩站起身，腳步虛浮地朝太液池走去。

程曦像是被追捕的兔子一樣撒腿跑著。

裙擺早已高高撩起系在腰間，露出里頭為了舒適而穿的月白褲子與遠游履——程曦只感到萬分慶幸今日的裝束。

她頭也不敢回，聽著耳邊風聲與身后腳步聲，大口喘著氣東彎西拐一路逃竄，盡撿那彎繞的地方鉆。

追趕她的那幾個內侍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堪堪跟在她身后緊追著，心里卻叫苦不迭。

誰家小姐不是踩著高底蓮鞋走兩步就喘的，怎么這個威遠侯府的小姐竟這般能跑！

這些內侍因身上殘缺，平日走路都是邁著小碎步扭捏而行，今日為追趕程曦已然拼盡全力，卻依舊追不上她。

而程曦見遲遲不能擺脫身后人，心中也很焦急。

太液池本就是皇家花園較偏僻的一處，再過去便是宮中冷宮所在，平日無事極少會有人往這邊來。

上輩子她撞見錦心燒紙便是在太液池旁。

程曦方才這一路跑來不曾遇見一個人影，然而便是遇上了也沒用——出現在這里的人大多是宮中粗使仆役，誰也沒膽子去得罪德妃身邊的人。

還是得甩開他們才行。

程曦看著周圍閃過的墻垣景色，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

她前世囚禁至死的冷宮——榮福宮。

其實在程曦入宮前榮福宮并不是一座冷宮，而是這皇城中唯一的禁地。

念心打聽到昭和三年時，曾有個剛入宮便恩寵無限的小貴人仗著昭和帝的寵幸，硬是觸碰禁忌。

那小貴人未時闖了榮福宮，酉時便被昭和帝賜了鴆酒。

從此以后宮里再沒人敢往那邊去，偶然路過的都寧愿遠遠地繞道而行。

這個禁忌直到程曦入宮前一年才解，只是原先在榮福宮當值的宮女內侍卻沒有一個活下來，后來也沒有再派人去那里。

久而久之，榮福宮便成了一座冷宮。

直到章澤被廢，昭和帝下令將他們關禁在榮福宮。

章澤不到一個月就瘋了，程曦為了躲開他，整日將自己關在榮福宮東面的院子里。

她在那里度過了整整兩年。

那兩年間她常常吃餿掉的食物，內廷十天半個月不送水來是常有的事，她與念心便靠著院中那口缸里積的雨水解渴。

后來程曦的身子越來越差，連去院子里走動都不能了。

她最常做的事就是靠在二樓窗格前看著墻外探入的茂盛老槐出神。

那老槐長在榮福宮墻外，應有百年上的樹齡，枝干粗大、樹冠蔽日，探入院中的樹枝幾乎要長到窗前來。

那時程曦總幻想自己是那些宮里的野貓，跳出窗子輕輕一縱便躍上樹枝，然后逃出這座冷宮，逃出這座皇城。

那棵老槐在榮福宮東院墻垣外。

程曦想起那些人手中拿著的麻繩與帕子，心下發寒——那是宮里悄悄處置宮女內侍常用的東西，自己若落在他們手中十有要出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搏一搏。

程曦轉頭便朝另一個方向疾奔而去。

身后腳步聲依然緊緊跟著，雖不曾靠近，卻也不曾遠去。

她大口喘著氣，順著記憶中的印象拐過幾道宮墻，穿過一個無人的花園子，忽然眼睛一亮。

黃瓦朱墻外赫然聳立著一株百年老槐，深根固柢，羽蓋葳蕤。

程曦眼淚都要出來了。

身后又傳來動靜，她回過頭，見那幾個內侍七歪八倒地追了過來。

那些人見她跑進了死胡同再無出路，總算微微松了口氣，倒也不急了。

幾個人互相搭扶大口喘著氣，誰知還不待他們稍作休整，卻被眼前一幕給看呆了。

堂堂威遠侯府的嫡小姐，一個養在深閨嬌生慣養的嬌嬌女，居然一撩裙擺系緊在腰間，便手腳麻利地開始……爬樹？！

他們是不是追錯了人？

還是德妃身邊那個心腹內侍當先反應過來，神色一變，忙招呼人上前去抓程曦。

程曦嚇得整個人跟炸了毛的貓一樣，顧不得枝木粗糙磨手，死命抱著枝干，靠著腳下踩點著力便飛快爬上了樹。

程曦趴在枝丫間，抱著樹枝往下望去，見那幾個內侍似乎不會爬樹，有人想踩著人梯上來，卻試了幾回都不行。

她當機立斷，順著粗壯的樹枝慢慢朝榮福宮挪，最終翻過墻頭，爬到了榮福宮里。

她聽見墻外底下傳來尖細的嗓子輕聲驚恐道：

“……那是禁地！”

程曦緊緊抱著身下樹枝，豎著耳朵聽了一陣后，外頭似乎沒了聲音。

她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驚覺身上已被冷汗浸透。

然而此地不能多做停留，程曦順著記憶中的方向望去，立時便看見了自己常待的那座二層小樓窗格。

熟悉的雕花窗格此刻正緊閉著，茂盛的樹枝延伸到窗格旁的墻垣上。

只要順著樹枝爬到那座墻垣上，便可以順著墻爬到北院。

程曦小心翼翼地開始挪動，慢慢沿著樹枝一點一點攀上宮墻，終于整個人從巍顫顫的樹上轉移到了墻上，她微微松了口氣。

窗格忽然自里頭被推開！

程曦嚇得差點從墻上掉下去。

她驚恐地抬起眼，卻撞進一對璀璨流光的漆黑眼眸中。真人小姐姐在線服務，幫你找書陪你聊天，請微/信/搜/索熱度網文或rdww444等你來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