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終章

南京玄武湖。

陳公館。

“三哥，老魚來了。”小七上樓，推開書房門，向陳淼匯報道。

“請他上來。”

“老魚，這一次又是什么事”陳淼問道，老魚輕易的不主動來找他，來找他必定是有大事。

“我們有幾個人被76號抓了，想讓你暗中照拂一下，讓他們少吃點兒苦。”老魚道。

“程彭案”陳淼一聽，就明白老魚說的是什么了。

“是的。”

“他們的老板周福海，不會有問題的。”陳淼呵呵一笑道。

“如果周福海出面的話，那你們的林部長是不會買他面子的，到時候可能會更慘。”老魚道。

“辦這個案子的是老馬，對吧”

“是馬銘元。”

“我以什么理由呢”

“你跟程是認識的吧”老魚問道。

“嗯，以前見過，關系不是太深。”陳淼點了點頭。

“就說程的家人求到你這里來了，你只需要給馬打一個電話，憑他跟你的關系，這個面子會給你的。”老魚道。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這事兒我知道了。”陳淼點了點頭，表示這事兒應下了。

“程、彭二人應該是軍統派在周福海身邊的聯絡人”陳淼借回上海的機會，與老范見面。

“你怎么判斷的”

“周福海吃過虧，怎么會有一個情報組出現在他身邊，這種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陳淼道，“這個案子我懷疑周早就清楚，周是個朝秦暮楚之輩，他暗地里私通重慶，這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他就不怕汪氏和日本人嗎”

“汪氏奈何不了他，日本人就算知道，也奈何不了他，起碼沒有證據證明他跟重慶方面有勾結。”陳淼分析道，“要動周，若是沒有過硬的證據是不行的，那樣汪氏就成了驚弓之鳥了。”

“看來重慶方面已經在暗中跟周接觸了。”老范明白陳淼的意思，中途島海戰戰敗，日本在太平洋戰場上由攻轉守，讓世界反戰爭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在東亞戰場，日軍因為戰線拉得過長，資源消耗太快，兵力枯竭等問題。

就是在中國戰場，日本搞的掃蕩治安作戰，囚籠政策，清鄉運動等等，也都沒有達到他們預期的效果，甚至在敵后抗日武裝力量不但沒有削弱，而不斷壯大的情況。

雖然戰略反攻還沒有到來，但整體上，日軍已經很難在發動大規模的戰役了。

日本在戰場上的頹勢的征兆已經出現了。

周福海這種人雖然沒有節操的政治人物，可某些方面，他們對局勢的判斷是比正常人要敏銳的。

給自己留一條后路，或者找一條生路，這是他們這些人最喜歡做的事情。

“嗯，既然如此，我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了。”陳淼道。

“林世群那邊你如何交代呢”

“他現在就顧著自己斂財和斂權，對這方面的工作已經基本上交給下面人處理了。”陳淼道，“再者說，過去已經有過一次類似的情況，他也不想跟周硬碰硬。”

“你說的也有道理。”老范點了點頭。

“這是下一階段的清鄉工作的計劃”

42年底，汪偽政府最高軍事顧問栗原小三郎大佐晉升少將軍銜，調任北平任職。

林世群在汪偽政府內的最大的靠山離開了，換了一個叫柴山四郎的中將。

這個柴山可不跟栗原小三郎一樣，對林世群的所作所為是相當看不慣，甚至當眾批評過林世群的行為。

林世群這些年瘋狂的攫取利益和權力，得罪了很多人，甚至連日本人也得罪了。

林可以說在汪偽內部是敵人林立。

栗原小三郎在的時候，周福海也不敢把林世群怎么樣，現在栗原小三郎離職了，加上新來的柴山對林的態度跟栗原小三郎相比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所有過去跟林世群有過節，甚至結怨很深的人都開始動起來了。

汪偽內部很快就開始有人暗地里串聯，一個巨大的倒“林”聯盟就這樣形成了。

但林世群掌握一支強大的特工力量，有錢，又有武力，這些人過去連私底下表示不滿都不敢，而現在，他們可以公開的不滿了，甚至引發各式各樣的的沖突。

林世群這個人是不可能退讓的，摩擦自然是愈演愈烈。

陳淼明白林世群的處境，雖然他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可他做出這樣的硬碰硬的選擇，也是無奈。

他一旦退縮了，恐怕這些人會一擁而上，將他徹底弄死。

歲末的一天晚上。

陳淼原打算第二天回上海過年，正在收拾東西，忽然客廳內的電話機響了。

陳淼以為是上海的梁雪琴打來的，走過去拿起電話。

“喂。”

“老師，是我。”電話里傳來楚晴萱的聲音，這讓陳淼感到有些意外，這個時間，這個點楚晴萱怎么會給他打這個電話。

“晴萱呀，有事嗎”陳淼問道。

“有人托我問您一下，他想在您會滬之前，登門拜訪一下。”楚晴萱的聲音有些緊張，似乎這個托請他的人身份地位不一般。

“什么時候”陳淼有些驚訝，楚晴萱很少為別人的事情來找他，印象中，除了楚南陽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半個小時后。”

“好吧，你讓他半個小時后來。”陳淼點了點頭，沒有猶豫一下就答應的。

“謝謝老師。”電話那頭明顯能聽到“松一口氣”。

半個小時后，大門前傳來一聲汽車馬達的聲音，陳淼走出家中的陽臺，看了一眼。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停在家門口，從上面下來戴著黑色絨帽子的人，因為有帽子遮掩，看不到臉，但看背影有些熟悉，自己應該是見過這個人的。

小七出去開門迎接，把人迎了進來。

陳淼也下樓來，能讓楚晴萱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這人必然是對她非常重要的。

他親自下樓迎接一下，也是應有的禮節。

但是，小七你把人領進客廳，摘下帽子，露出真容的那一刻的時候，他愣住了。

居然是被趕出76號的丁默涵。

丁默涵被趕出76號，雖然還擔任社會部長，但他在汪偽集團中被排擠，徹底的邊緣化了。

這個時候，他居然通過楚晴萱的關系，想要來拜訪自己，這是想干什么

如果林世群知道自己居然跟丁默涵見面，只怕不知道會產生什么想法，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懼林世群了，但他身上“林世群鐵桿心腹”的標簽一直都是的。

“原來是丁先生，請坐。”陳淼吩咐一聲，“小七，奉茶。”

小七答應一聲。

“陳署長，丁某來的冒昧了，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人，才找到楚小姐，沒想到她還答應了幫這個忙。”丁默涵走過來，在沙發上了坐了下來。

“丁先生要是再晚來一步，我可能已經去火車站了。”陳淼呵呵一笑說道。

“那還是我運氣好。”丁默涵呵呵一笑，“不知道我能否稱呼你一聲三水老弟”

“丁先生，你我之間就沒有必要這般客套了，您想說什么，直接開口就是了。”陳淼道，“我能私人幫忙的，不會推辭就是了。”

“好，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我來其實代表的是周先生的意思。”丁默涵開口道。

陳淼瞬間就明白了。

丁默涵是來給周福海當說客的，但是周福海難道不知道丁默涵跟他的關系嗎

居然派他過來，還是沒人可派了嗎

或者說，周派丁來，不容易被關注，因為丁本身就被邊緣化了，基本上沒什么人關注，要不是他當初給汪偽拉來不少人，現在這些人都在汪偽政府的一些重要的位置上。

這些人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丁還有些價值。

“現在你們林部長的什么情況，你也很清楚，可以說是四面樹敵，眾矢之的了，周先生對他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了，汪先生對他也是諸多不滿，認為他實在是太過跋扈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知收斂，橫征暴斂，就連日本人的命令都不聽了。”丁默涵道。

陳淼坐在那里沒什么說話，他知道丁默涵講的并不錯，林世群現在確實已經有些瘋狂了。

有些時候，連他有時候的勸言也聽不進去，他也不再對他在這方面的進行規勸了。

“丁先生，我可是林部長一手提拔起來的，你現在讓我背叛他嗎”陳淼端坐在沙發上，緩緩一聲反問道。

“雖然林世群提拔和重用你來，可你做并不是他林世群的官兒，是汪先生的，你對林世群的忠是小忠，而汪先生和周先生才能代表我們這個國家的政府，這其中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丁默涵顯然是有備而來，陳淼并沒有立刻將他轟出去，這已經能說明一種態度了。

如果陳淼沒有起異心的，剛才他根本沒機會坐下來，而他現在不但坐下來，還開口說話了。

“是嗎，可我知道，縱觀中國的歷史，三心二意，充當兩姓家奴，甚至三姓家奴之輩的都沒有好下場。”陳淼又不傻，丁默涵這種人，只要走進自己家門，接下來肯定會大做章的。

“三水老弟，周部長是一番好意，你年紀輕輕，又有大好的前程，何必為了一個林世群而白白葬送，你想想看，你的妻子還有一雙兒女”丁默涵道。

“你威脅我”

陳淼瞬間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上下散發這一股凌厲的殺氣。

要以丁默涵的資歷和身份，他應該不至于會害怕，但這一刻他真有一種被死神盯上的感覺。

“三水老弟，一旦林世群失勢，想想你們這些他的左膀右臂會有什么下場，到時候，必然會連累家人和孩子，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丁默涵吞咽一口水道。

“主任，您都聽清楚了”農歷43年新年，陳淼去給林世群拜年，帶了一卷磁帶作為新年禮物。

“三水呀，想不到，這個時候只有你沒有任何二心，還堅定不移的跟我在一邊。”林世群感慨一聲。

“主任對我有知遇之恩，我陳淼豈是恩將仇報的小人”陳淼微微一頷首。

“你不錯，看來，是時候把76號交到你的手中了。”

“主任，這可不行，我實難擔當此重任”

“三水，你當得起，這樣，你先來兼個副部長，過渡一下，等把事務熟悉了，再全面接管特工總部。”林世群似乎真的是有心將76號特工總部的掌控交給陳淼。

“這樣，您要是讓我給您看家，這沒問題，我保證給您看的好好的，至于特工總部的具體事務，我跟您匯報之后再批示，您看這樣行不行”陳淼謙卑的說道。

“這樣不好，許多事情都是有時效性的，你這樣事事請示匯報，是容易誤事的，還是該接的接過去，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可以來找我商量。”

陳淼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周先生，時機成熟了。”回到家中，陳淼馬上就用專線給也在上海過年的周福海打了一個電話。

丁默涵的計策就是不管能不能說動他倒戈，先把屎盆子給他扣上，而林世群只要知道他跟丁默涵見過面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不懷疑也要疏遠了。

這是一條毒辣的計策。

而楚晴萱應該也看出來了，反正她也知道丁默涵是利用自己，她也甘心被利用，說白了，就是想他跟丁默涵和他“狗咬狗”，還有，讓林世群猜忌自己，這可是一箭雙雕，甚至是一件三雕。

他這個學生是心機越來越深，也越來與腹黑了。

但是陳淼比丁默涵高明多了，其實他一直都有錄音，將他跟丁默涵的對話全部錄了下來，然后掐頭去尾拿給林世群聽。

那樣丁默涵再想造謠生事，林世群非但不會相信，反而對陳淼更加信任了。

而陳淼根本沒有給丁默涵機會，區區一個過氣的特務頭子，有什么資格跟自己談條件，他要談，自然要跟周福海談。

1943年9月6日，在周福海和日本人的暗中設計之下，林世群在赴憲兵特高課岡村家宴的時候，吃下了有毒的牛肉餅。

兩天之后，橫行上海數年的大特務頭子暴斃

林死的時候，皮膚縮水成褐色，身體蜷縮的跟死狗一般大小，其情狀如當初吳云甫的死狀一模一樣。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