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委屈

男主角自己還是知道的，挺有名氣，早年時曾經是香江的一個偶像團體，現在人到中年了就來內地拍抗戰劇撈金。

不過這跟陸澤沒啥關系，他現在在乎的是這男主角摔成啥樣了，如果真摔破相了，不說男主角恨不恨自己，就導演也得弄死他。

陸澤做了兩年橫漂，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事兒，還是非常肝兒顫的，別說兩年了，有些龍套一輩子也沒遇見過啊！

“龍......龍哥您沒事吧，沒摔倒您吧？”

陸澤有點慌，勢比人強，實屬無奈啊，人家腕兒大，所以哪怕是人家踹了自己，自己也得捧著笑臉給人家道歉。

看到男主角摔了，導演和男主角的助理們也都慌了，趕緊跑過來扶著男主角，各種噓寒問暖，確定了男主角沒事，只是波棱蓋卡禿嚕皮了之后才松了口氣。

而導演經過這場驚嚇后，又馬上轉化為憤怒，對著陸澤就開始狂噴一氣。

“誰讓你躺這兒的？誰他嗎讓你躺這兒的！你他嗎知道一場戰爭戲得多少錢嗎！你賠我嗎？啊！”

陸澤是從山里出來的孩子，年紀也不大才二十四歲，他遇見這事兒怎么可能不害怕？兩年了，他從來沒在片場出過差錯被導演單獨罵過，可就罵了這么一回就捅了這么大的簍子。

“導演我......”

“你他媽什么你！你萬幸你沒把人家龍哥絆傷了吧！不然我看你他嗎還能在橫店混得下去？滾！收拾衣服趕緊給我滾！”

導演的怒吼噴了陸澤一臉的口水，順便還直接踹了陸澤一腳給陸澤蹬出去好遠，讓他換衣服走人。

無奈嗎？肯定的，委屈嗎？當然啊。

可你有什么辦法？你除了接受事實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受委屈，迎接下一場戲，然后繼續演這個死跑龍套的。

“龍哥真對不起，我的錯，對不起。”

陸澤還得走過去跟人家道歉，哪怕錯的不是自己，也得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因為他怕人家說句話就有的是人找他麻煩，這種得罪了主演然后被整個半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可是人家卻沒有正眼看一眼陸澤，哪怕一眼，更別說什么沒事之類的話，只是坐在凳子，有助理給他打著太陽傘，然后悠哉的喝著冰咖啡。

哪怕陸澤躺的位置沒有錯，錯在男主角腳滑絆在了陸澤身上，那也是陸澤的錯，因為他就不應該躺在這兒。

換上自己的衣服，走出片場，所有的工作人員和群演都盯著他，眼中帶著點憐憫？或許有吧，但沒人會愿意為陸澤說句公道話。

擰開路邊的自來水籠頭，搓干凈了臉上的泥土和血漿后，陸澤坐在綠化帶上，掀開衣服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

肋骨的地方被踢紫了，揉一揉感覺有點疼。

放下衣服，拿出最后一個已經涼透了，但還沒有吃的包子，翻開塑料袋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啪嗒。”

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下來了。

二十四歲的他高中畢業后輟學，在社會上混了六年，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受這種委屈。

眼淚掉在包子上，似乎給包子加了點咸味，陸澤又咬了一口，眼淚也是越掉越多，最后他就坐在綠化帶上，在一幫群演中，一邊吃著包子，一邊泣不成聲，胳膊擋住眼睛，也擦一點一點的擦干淚水。

他恨，他不服！他有想過跟導演對罵，然后狂噴一次男主演，把心里的不爽都發泄出來，不過萬幸的是他沒這么做。

他只是吃著包子哭泣時，心中發誓，有朝一日自己發達了，自己站起來了，就一定要整死這個導演和男主角。

整死！

不過還得等發達了再想這件事情吧，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哪怕有系統傍身，他也一無是處，除了演老頭。

點上一根煙，他的情緒平復好多了，也開始注意到了周圍人的目光，也覺得自己好像是丟人了。

“給我來一根，我請你喝水。”

耳邊傳來一句話，陸澤抬頭，發現劉樂站在他身邊，然后同樣一屁股坐在綠化帶上，伸出手向陸澤要了根煙。

“樂哥......哦，給。”

掏出根煙然后給劉樂點上，劉樂抽了一口，遞給陸澤一瓶雪碧。

“謝謝樂哥。”

陸澤接過飲料后跟劉樂道了聲謝，放在一邊，卻還是不怎么想說話。

“兄弟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了。”

“二十四？娶媳婦了嗎？”

“沒呢，二十四.......有點早。”

“二十四不早咯，我十九就結婚了，二十一就有兒子了哈哈。”

劉樂自說自話，看陸澤還是沉默，又抽了口煙說道：“今天的事你做的挺對的，沒發火，知道忍了，挺好，我知道錯不在你，但是我沒法說，不然我也得滾蛋，你......我看你來橫店時間也不短了，你應該知道咱們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的樂哥。”

他們是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唄！群眾演員、龍套、苦力、劉樂還能強一點，苦力頭頭，幫劇組找苦力的，也是靠著劇組吃飯，說白了狗屁不是，人家說不用你，除了轉行，你就得餓死。

“知道就行，我有老婆孩兒要養，不可不敢摻和這事，其實我也注意你有一段時間了，我臨時拉人的時候，看你在片場機靈，沒出過差錯，所以也愛帶你，省的拍戲的時候出什么事兒了我也的跟著挨罵。”

“謝謝樂哥，今晚咱倆吃頓飯，我必須得請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謝謝你好了。”

陸澤才明白為什么自己總被劉樂挑走，心里還是非常感激的，雖然人家也是為了想找個懂事的拍戲，省的惹麻煩，但畢竟人家拉你掙錢了，錢是真真正正進你兜里了總沒跑。

“哈哈，那可說好了，今晚我可找你吃飯了啊，要不我媳婦和孩子吃飯早，我回家還得吃涼飯，今天跟你吃頓好的。”

“那沒問題！”

玩笑過后，劉樂又再一次正經些說道：“你也知道我是帶特型的，我雖然挺喜歡你這小伙子，但你知道為什么我沒給你拉倒我的班子里去嗎？”

陸澤思考了一會，有點想不明白，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你這小子個兒高，人也挺帥，有精氣神，而且在劇組機靈，這些都挺好，但有個問題是，你沒什么特型，個兒像你這么高的也不少，帥吧......你要是真那么帥早就混娛樂圈去了，橫店也不缺機靈人，所以你沒特點啊。”

“沒特點嗎？”

“對啊，你看我班子里的人，比如說胖子，有需要胖子戲的就得找我要人不是？我班子里還有一幫老頭老太太，還有幾個老外，這都是特型，都是有些戲里的剛需，而你呢？你胖嗎？你老嗎？你是老外嗎？所以你在群演這個圈子里，沒優勢！你說我說的對嗎？”

陸銘想想還真就那么回事，就像二肥子帶的班子也是這樣，他帶著一幫漂亮姑娘，有些拍都市戲的不就得找二肥子要人嗎？

而劉樂則把煙踩滅了繼續說道：“所以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把你拉進班子里你能接什么戲，貌似挺多你都能演，但去街上拉人演也是一樣，我就猶豫了，但是吧，看你今天處理問題的方式，還有你小子的心性，我想拉你一把，不為別的，就因為我剛來橫店的時候也出過事，咱倆太像了。”

陸澤心情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有個人愿意在你進入低谷的時候拉你一把，這就是恩情！

“樂哥你......愿意拉我進班子？”

“艸，有啥不行的，我之前就是嫌有點費事兒，帶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愿意跟著我混我就帶你，你也得給我爭氣啊，下回再遇見像今天這樣的事兒，我還是不能拉你，甚至不敢管你，你自己愿意來就來，隨你。”

“樂哥......我干！”

陸澤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他遇見貴人了，哪怕這個貴人自己混的也就一般話，但他總比自己混的好，有能力帶著自己在橫店混的更好，他心里感激。

“.......”